人的言语中有根温度计,也许说者无意,但炎凉入耳,闻者自能感知。
作家朋友周正旺先生写了一篇题为《一句话让人冰凉》的趣味小杂文,罗列了诸多让人心寒的话——
考取了名牌大学,所有人祝贺你都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姐送弟弟去上学,老师开心地向弟弟打招呼:你妈妈好年轻啊。
国庆放假,班主任说:放假结束,学校组织期中考试。
……
买了只漂亮的宠物兔送给女友,第二天打电话过去询问,只听她说:味道还不错。
满怀喜悦地把一个月工资交给老婆,老婆数了数:怎么就这么点?
领导开会研究,然后找你谈话:这个责任,还是由你担起来吧。
女友约你见面,你打扮整齐过去,女友劈头就说:我们分手吧。
辛苦写好一篇满意的文章投稿,编辑回信:请另处。
俗话说得好,“一句话说得人笑,一句说得人跳。”在每一个人的话语里头,有善的暖和爱的热,亦有恨的冰和与怨的冷。话里有炎凉,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声六月寒。”
中国式父母的期望,使得从父母嘴里吐出来的话隐藏一把无形的冰刀,施予无情的追杀。有网友将父母的冷言冷语,开列成单:
1、“要听话”——追杀自由;
2、“你怎么能跟人家不一样呢?”——追杀个性;
3、“别整天琢磨那些没用的。”——追杀想象力;
4、“少管闲事。”——追杀公德心;
5、“养你这样的孩子有什么用?”——追杀自尊。
6、“你不能跟他/她在一起!”——追杀爱情。
这六类父母用语,是声浪构筑起来的暴力,是斫伤孩子心灵的无情刀斧。
父母心有时像块厚实的海绵,虽然很轻,但能饱吸爱的汁水。天下父母都不会去故意伤害自己的孩子,在说出这六种话之前,肯定无意亦无心去伤害孩子的心灵。出发点本就是疼爱。然而,良好愿望,不代表有好的结果,从真心和真诚出发,不一定能抵达双赢的终站。这些话,在诞生之初,就与现代育儿理念完全相悖。
为了孩子,父母理应敛起如此话语,将言语的伤害缚扼在喉咙之内,安放于肚里。
与谨慎于“六把冰刀”的态度相比,父母更容易忽略平时说话的语气和语态。我们都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不会打折扣,没有保留,怕就怕某些特殊时刻,比如特别忙,心急,或者心有怨气,爱还是爱,出口之言,却刺耳聒噪。比如见孩子慢腾腾,就说:“你这样磨磨蹭蹭,你想磨到死呀?”比如见孩子成绩有所下滑,就说:“考这点分,你好意思吗?你还有脸面回来见我?是不是纯心要气死我呀?”比如孩子没顺着自己的意思,就说:“你再这样我把你卖掉(或者丢到外面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些暴力言语虽说没有战略性的“六追杀”威力大,但其杀伤力也不可小觑,这些属于父母嘴里的“战术性武器”,使用频率较高。
与非言语的暴力相比较,“言语暴力”是语言长成的拳脚,虽不致孩子肉体的红肿青淤,但伤的是孩子的心灵,无形且持久。身体的伤口恢复得快,而心灵的创伤,久难弥合,有时会相伴一生。
孩提时代,父亲对我施予的打骂,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虽然有些打骂,当时也疼痛难忍。但父亲对我施予的言语暴力,让我久久不能释怀,当时的那种恐惧感,至今想来也感觉心冷。那时,我犯了错,只期望让父亲好好打一顿,千万不要被他骂。
前几年,我在散文《父亲的下弦月》中,这样回忆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对父亲一直心存害怕。印象中,他总是那么凶。父亲非骂即打的方式,让我时常惊惧不已。青春期里,我老是会莫名地紧张,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难受极了,那时,满脑子尽是父亲言语与非言语的暴力。其苦难言。”
原谅父亲,是在我懂得父亲之后。真正懂得父亲,是在父亲往生后,看到他生前画在墙壁上的那一轮宁静的下弦月。父亲之所以会那么打骂我,是因为他有高血压的宿疾,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伤害已造成,历史无法更改。懂得父亲之后,我才真正明白父爱的伟大。我自己的经历,是一块警示牌,时时刻刻提醒我,对孩子不要打,更不可以骂!暴力只能产生暴力,爱才会催生爱。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父母的嘴里含蓄了大爱。
是啊,父母的话里有根温度计,一样的话,不一样温度,效果迥异。话语太冷,会冻伤心,话语太热,又会灼伤高涨的热情。有时候,小宝不听话,对着干,实在气不过,真想狠狠揍一顿,骂一通。是的,如果真的那样了,解了气,泄了恨,感觉肯定会好。但由此给小宝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无法挽回。
小宝最让我恼火的一次,我是真的动了手,不过,一掌抽过去,没有落在小宝身上,而是落在茶几上,那一铁砂掌真够重的,痛得我哇哇大叫,把一旁的小宝笑得花枝乱颤。一笑泯怨愁,那事就过了。我庆幸,我惟一一次对小宝动手,结果是引得她大笑。
在成长过程中,孩子喜欢父母心平气和地说话,喜欢父母的训斥蕴含严厉而不是挖苦或者人身攻击,喜欢直来直去的说教而不是旁敲侧击地谩骂,喜欢父母说话时面带微笑,喜欢父母说话时不过于夸张,不要过分热情,更不能过于冷淡……总之,孩子喜欢父母话语里那根温度计一直保持25度左右的适宜温度,不要太热,更主要的是防止过冷。
对孩子说话,风度无关紧要,气度也不关宏旨,但温度格外重要,它能真切地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的爱。用爱作衬底,用语言的温度作丝线,为孩子的心,绣一朵关于成长,关乎开心的美丽花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