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庶民?”赵夏疑惑道。
“十三年前,王贲领兵侵燕,沮阳城破,五万庶民无一活口!”刺客一字一顿道,充满了怨怒悲愤。
赵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军争之事,要复仇也该找主将去,追杀一个弱女子,是你们墨家的兼爱非攻吗?”
“沮阳城中妇孺老弱上万,秦人可对她们仁慈!”刺客厉声反问道。
赵夏无语,六国民间对秦人痛恨的不计其数,有战争就有死亡,统一的伤痛却全部记在秦人的头上。
“贼子而已!”俪小姐啐了声,“攻伐燕国又怎么了,大秦霸业势不可挡,我们秦人没有怕死的。”
赵夏叹了声气,这位姑奶奶也是个烈性子的主,到这时候嘴上还是那么刚烈。
“小兄弟你且让开,你不是官家之人。”刺客再次说道。
俪小姐警惕地盯着赵夏跟那刺客,她不知道从哪拔出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本小姐死也不会受辱!”
逃跑,还是留下来?赵夏心中矛盾至极,他跟俪小姐非亲非故,不值得为之拼上性命,但要他做个落荒而逃的小人,这又不符合他风格。
“抱歉,如果你执意要伤害她,恕在下不能离开。”赵夏背对着俪小姐,青锋剑指向刺客面门。就这一会之间,赵夏想通了,不说自己的原则怎么样,如果俪小姐遇害,自己一个人逃回去,蒙家、王家也不会放过自己。
“哈哈,好胆识!”一身肌肉的刺客一阵冷笑:“不过年轻人还是太嫩了点,这会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哗哗哗!”高坡上又滑下一人,正是刺客的同伙,马匹被赵夏射伤的那个。
肌肉男本来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在杀死赵夏同时,又不让俪小姐逃走,所以他使出了拖延的战术,可怜临战经验几乎为零的赵夏和俪小姐,不知是计,傻愣愣地跟刺客说理。
赵夏苦着脸看了眼俪小姐,“我顶多只能挡住一会,你瞧准了机会就跑吧。”
俪小姐瞪了眼赵夏,左手持马鞭右手持匕首,“大不了一死而已,只是要跟你这狂生死在一起,实在不值。”
小娘皮这时候还耍脾气!赵夏挥剑劈开刺客的长剑,喊道:“算我倒霉,遇到你跟王汾,今日赔上性命!”
剑走灵巧,赵夏左右腾挪,寻找着空隙击刺对手的要害,他这些日子来跟柳下退学轻身技艺,身子倒是灵活了很多。
“铛铛铛!”赵夏跟那刺客瞬间交击了三次,将那刺客迅猛地剑势挡住,以灵巧缠住敌手。
赵家传剑术,还有武强教授的搏杀技巧,瞬间在赵夏脑中过滤,这生死拼杀间,技击招数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重现。
浑身肌肉的刺客也稍稍吃惊,他以力道见长,剑招同样迅猛凌厉,在同伴中算是不错的,可是赵夏这个年轻士子却能跟他暂时打成平手。
“唰!”另一个刺客滑到坡下,一柄长剑直奔俪小姐,赵夏这里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片刻间哪还能分得身去?
“啪!”俪小姐甩出长马鞭,卷起了长剑,右手的匕首凶悍地刺向刺客的心窝。
刺客发力一抖,却没有甩开长鞭,他果断地弃了右手长剑,在匕首刺到心窝前那一刻,左手伸出精准地捏住俪小姐手腕,右手化掌直奔俪小姐面门,竟然是要辣手摧花!
“嗖!”利箭破空之声响起,攻向俪小姐的刺客身子一直,奔向俪小姐面门的右掌僵住。
与赵夏交战的那刺客猛退了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坡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一身林苑杂役装扮,身子不高,草帽将面目遮住一半。
赵夏和俪小姐也同时看到了,那出手施救的杂役,手中握着一把手弩。
“嗖!嗖!嗖!”杂役快速地击发手弩,装箭的速度惊人的快。
浑身肌肉的刺客顾不得赵夏和俪小姐,他身子连连躲闪,靠在坡面边找掩护。
“快走,他们有人赶向这边。”射箭的杂役喊道,声音偏向阴柔,竟然是个女子!
容不得多想,赵夏拉着发愣的俪小姐,朝着山涧沟壑那边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赵夏数次回头,都看不到刺客的踪影,但脚步不敢放慢。
“停……停下来……”俪小姐气喘吁吁道,虽然是在逃命,但这一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忍耐极限。
“不能在这儿歇息!”赵夏看看四周,拉着俪小姐走上一块小坡,他拨开一丛杂草,让俪小姐在后面歇息,自己再次跑下了小道。
在俪小姐疑惑地目光中,赵夏沿途走回去,将地上痕迹扫出干净,还走上另一段小道,用长剑拨弄那些植被杂草,做得有人走过去一样。
等赵夏回到那草丛后,俪小姐秀眉微蹙,“你这样弄管不管用的?”
“总比没有弄得好,除非他们牵了狗来,不然要找到这儿很难。”
“猎狗?”俪小姐恍然道:“我倒是差些忘记了那只大雕!”
说罢俪小姐取出短笛吹起来,可惜吹得她腮帮子红粉,也不见那大雕的踪影。
“省省吧,你以为这是超声波还是无线电。”赵夏不禁笑起来。
“波,电?”俪小姐虽然不明白赵夏说的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赞扬的话,于是怒道:“你这狂生,那只大雕可神骏了,两三里外就能看到猎物。”
鹰眼确实厉害,但要发现这沟谷小道草丛间的两人,却有些难度。
“咱们就这么等下去呀?”俪小姐缓过劲来后,情绪有些焦急。
赵夏无奈道:“只能等搜寻的军兵来施救了,那些刺客一击不成,想必会急着逃走,相信不出一天,军兵就会搜遍这一块地方。”
在幽静的山沟里,等待显得尤其难熬,四处虫鸣鸟叫,但却不见一丝人烟,加上绿幽幽的植被,更得寂静怕人。
“你说,王汾还有小瑶他们怎样了。”俪小姐耐不住寂静,不禁小声问道。
赵夏将整件事情回想一遍,说道:“按照那刺客的口气,他们是要复仇来着,而且目标应该是通武侯,咱们不过也被稍带上了。”
“那些贼子,回去后定要发兵将他们逮住!”俪小姐恨恨道。
“咱们这边不周全,通武侯那边的形势可能更加险恶。”想到这赵夏心中一跳,心想这名将王贲,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小瑶,小瑶……”俪小姐担忧地呢喃着。
这是个刺客横行的时代,始皇帝尚且被三番五次地刺杀,更何况被神秘的墨家剑客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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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咸阳宫外。
十八个身穿玄色深衣的官吏急匆匆走在正道上,他们搀扶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那老人一步一顿,显然是崴到了脚,不过他一把长髯依旧潇洒地飞扬,面色肃穆沉稳,正是大秦丞相李斯!
众官吏走过正道,两旁十二尊高八丈的金人巍峨地矗立,他们或蹲或立,或手持兵器,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威严无比,这十二尊金人守护这咸阳宫已经十年,见证了太多的波澜。但这一次,他们仿佛又将经历新一轮的风波。
“停!”守在咸阳宫正殿外的中官撤起嗓门喊道,“来者止步,有事禀报。”
李斯颤巍巍地拱手道:“在下李斯,求见陛下!”
值班的中官赶紧还礼:“李丞相,有事请呈上奏折,陛下没有宣召。”
“天大的急事,陛下在哪个殿中?我要亲自面见陛下!”李斯朗声道。
那中官为难道:“丞相大人,这规矩您不是不知道,泄露陛下行踪,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混账东西!都是那些方士妖言惑众,你给我带路,否则李某剑下不留情!”李斯推开那中官,反手拔出了腰间佩剑。
“丞相息怒!”众官吏拦住了李斯,生怕他真的杀了那中官。
“方士妖言祸国啊!此害不除,大秦危矣!”李斯长叹道。
“丞相大人!”殿边走来另一个中官,他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四十多年纪,衣色鲜明,职位不小。
“是中车府令!”众官吏说道。
那中车府令两眼微眯,问道:“丞相与诸位大人,在殿外喧闹可是失礼了,要见陛下那也得经过禀报。”
“事情紧急,容不得禀报了,你直接带我去面见陛下!”李斯说道。
中车府令摇头道:“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莽撞,否则陛下怪罪下来,牵连的人可不少,丞相您忘了上次的事?”
李斯面色潮红,急道:“通武侯一行骊山苑遇刺,通武侯本人牵动旧伤倒床不起,通武侯之子王汾身中两剑,若不是抢救及时已经丧命,我那小儿子李放则被打得昏迷不醒。”
“呀!”中车府令惊呼起来:“俪公主也是带着蒙家虎卫一同前往,她如何?”
“下落不明!”李斯言语中带着一丝颤音,“而且事关墨家,墨家的墨农、黄渠两人,在大牢中被人劫走。”
中车府令直了直身子,肃然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在下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立即带丞相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