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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雪女(3)

不管怎么样,总之,法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现在的法律总是不分好歹,优先理论,以不同寻常的证据主义为中心,还自认为是最聪明、非常现代的东西。

然而,那些东西怎么能够裁决感情丰富的人类?

说起来,冬香以前也提过法律非常奇怪,虽说那是民事案件。

那段时间,冬香曾经感叹说,她丈夫向她求欢,只要一接近她,她就会厌恶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因此,她曾经去市所属的法律咨询事务所咨询过一次,对方告诉她,或者你手中有你丈夫使用暴力或外遇的确凿证据,或者你丈夫同意离婚,否则很难做到平等分手。

但对女人来说,没有比和生理上厌恶的男人一起生活更痛苦的了。

实际上,冬香和自己的关系越亲密,越拼命喊叫“杀了我吧”,其理由之一也正是在此。

然而,现在的法律完全无视人类那些感情和感受,是以容易理解的男人理论为基础形成的。

“是那样的吧?”

晚上,菊治钻进被子以后,悄悄对冬香说话:“八年的刑期终于判下来了,今后的八年里我必须一直呆在监狱之中……”

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令菊治困惑难当,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诉说,这时冬香从黑暗之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

“你来看我了?”

菊治不由自主地起身上前,今天晚上冬香不知什么原因,全身像雪一样白。

北方有一个传说,据说下雪的日子里,会出现雪女。据说雪女的容姿就是雪的精灵,还传说只要凝神细看,雪女就会消失。

“八年时间啊,太过分了吧!”

菊治诉说,雪女静悄悄的,仿佛在点头似的。

“不过,冬香你能明白吧?”菊治一边低语,一边摩挲变成了雪女的冬香的手。

菊治拉着变成了雪女的冬香自慰之后,多少踏实了一些。

再怎么哭泣喊叫,事情也不会发生变化。菊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在同一间牢房里,被看守称作“109”。现实这堵无法逾越的墙壁,彻底地打击了菊治的反抗情绪,使他的斗志开始瓦解。

总之,法律这堵厚重的墙壁绝对无法打破。即使在同一天里,菊治时而激烈地反抗,时而灰心丧气,两种情绪不断交替。

在反抗情绪高涨的时候,菊治肯定会想起那个叫织部的女检察官。

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头脑到底有多聪明?还有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听北冈律师讲,她现在还是独身,她有没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有男朋友的话,她体验过什么样的性爱?

白天里的胡思乱想也就这些,晚上上床之后,菊治的臆想就更加不受限。

反正有一点绝不会错,那个女人根本不晓得性的欢愉。

织部检察官眉眼轮廓秀丽,在总结发言和求刑的时候,整个就是一个自高自大的小毛孩子,但她皮肤白皙,胸部看来也不算小。如果把她那套合身的套装脱下,让她一丝不挂的话,说不定比想象的还要美艳。

当然,一般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只能把她诱骗到某处,突如其来地进行袭击。

“你要干什么?”她惊叫,然后摇头挣扎,“住手!”也许还会大叫:“我要告你!”

菊治不加理会,一言不发地将她的衣服粗暴地剥去,进行奸污。

由于一时气愤,菊治的脑海中只剩下凶暴的色情画面。

这时菊治开始强迫她和自己不断做爱,从而教会她如何享受性的快感。越是那种纯洁的女子,一旦知晓了性的欢愉,就越会变得疯狂、痴迷。

如果她怎么都想当检察官的话,至少应该在知晓了性的欢愉之后,再做检察官才对。

菊治的臆想转换成一种报复心,径直向淫秽、卑鄙的方向发展。

不管怎么说,菊治想把戴在她脸上的用法律装饰的假面具一举剥下。

在胡乱臆想的过程中,菊治两腿中间的家伙变得兴奋无比,不久就到了高潮。

眼下对菊治来说,只有可怜的自慰才是他反抗妄自尊大的法律的唯一手段。

菊治又恢复了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

对菊治来说,左右他此后一生的重要判决已经宣布。

菊治既担心渐渐地失去了气力,变成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又觉得干脆那样,反倒轻松。

按照律师的说法,上诉期限为两个星期,从宣布判决之日算起。这个期间不上诉的话,刑期就将确定,自己将由被告人变成服刑人,被送到监狱。

好像去北方监狱的人很多,那样一来,自己就会离开这种有现代化设备的地方,前来探视的人就会少得可怜。

其实到了监狱之后,除了家属和亲人之外,他人不能前来探视,所以会更加寂寞。

既然生活当中的自由已被剥夺,不管到了什么地方,生活都不会有多大变化。

菊治知道自己眼下变得非常自暴自弃。

不管自己如何跺脚着急,这八年之中都出不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年的话,就是八倍,即二千九百二十天。自己要在监狱里过将近三千天没有自由的生活。那样的话,干脆变成一个无精打采、没有目标、吃饱了混天黑的人,也许反而更好。

即使努力当上模范囚徒,只能减刑一两年。

得到这种奖励,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帮助。那样一来,不就等于向法律示弱,向司法谄媚了吗?作为无视法律、蔑视司法制度的我来说,事到如今,根本不想做那种努力。

总之,自己绝对不想向那帮认定只有理论、道理至高无上的法律奴隶低头,而且更不想得到他们的同情。

相反,既然到了这种地步,菊治希望干脆让大家称自己是个色情狂,是个欺骗他人妻子,在调情中将其掐死的大傻瓜。

现在,菊治最大的愿望就是被那些讲究法律原理、有良知的人,或者被全世界的人看不起,生活在他们的骂声当中。

判决宣布之后,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

虽说媒体以“婚外恋杀人事件”为题大肆渲染了一番,菊治那里却很冷清,没有人来探视不算,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

难道说判决宣布之后,人们开始淡漠了吗?

就连来得最勤的中濑都没出现。他之后也只是把再版通知邮寄过来,慢慢疏远自己。自己一个人关在监狱里,被大家逐渐忘却。

在冬季的某一天,菊治觉得心如结冰般寂寞。

看着自己映在单人牢房地上的影子,菊治知道天渐渐黑了。

这种空闲的时间,本来正好用来看书或写作,可菊治对着稿纸只写了几行,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看来没有充足的精力就写不成小说。很多人认为创作小说属于脑力劳动,菊治却切实感到小说创作其实和极其消耗体力的拳击运动一样,同属一种搏斗的产物。倘若没有充分的体力和精力,根本无法进行创作。

没有热恋冬香那个时候的充斥全身的创作欲望和气势的话,很难写出小说。

现在与其创作小说,不如丢下各种各样的思想包袱,先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安定下来,兴许更为重要。

据说刑期确定下来,变成服刑的犯人之后,白天必须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菊治觉得索性那样倒好,说不定自己的情绪能够慢慢平复下来。

叹息、倦怠、后悔、悲哀,各种各样的感触轮番涌上菊治的心头,然后接踵消失。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儿子高士突然出现在菊治面前。

“你怎么来了?”

因为实在出乎菊治的意料,他不由得扑向用来隔开他们的有机玻璃窗户。

“您一切都好吧?”

高士身穿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围巾,他仿佛把外边的寒气带进来一样,哈着气问:“父亲,你不要紧吧?”

“噢,总算还活着。”

菊治尽量虚张声势地点着头,儿子高士直直地盯着他说:“我去听了最后那天的判决……”高士停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父亲,你那天显得好棒啊!”

自己在法庭上如此丢人现眼,儿子却称自己好棒,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菊治呆呆地发愣,高士继续说:“因为你无所顾忌地在那些看上去很厉害的人面前,明确地说:‘不是!’”儿子高士这时吸了口气又继续说,“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有错的、误会的都是那些人。”

菊治原来觉得还很年轻、不懂人情世故的儿子,却挺着胸膛说道:“说实话,庭审的内容我全部旁听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您的儿子,我是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听的,不过我觉得去旁听是对的,我终于明白了您做的事情。”

儿子高士目不转睛地凝视菊治。

“父亲您没有做任何可耻的事情,您绝对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高士边说边斩钉截铁地摇着头。

“您把那个人杀了,的确不对。但那是因为父亲成千上万倍地爱着她,您一直把她看成是最重要的……”

菊治不禁垂下眼睑。儿子的安慰固然令他高兴,没想到高士居然这样理解自己,菊治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了。

“如果非说谁不好的话,应该是那个人。她要求父亲‘杀了我吧’,她自己就那样死了,却留下父亲一个人如此遭罪,因此是她让父亲这么痛苦的……”

原来还有这种想法,菊治听到自己从没想过的事情,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总之,父亲才是被害者。”

由于年轻,所以儿子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的自信。

“不管父亲判什么刑,我都不会以父亲为耻,岂止如此……我觉得您是我的骄傲。”

这时,高士显得有些害羞似的说道:“我想介绍您认识一个人。”

“介绍?”

“对,是个女孩子,可以吗?”

究竟会是谁呢?高士不会是把女朋友带来了吧?正当菊治百思不解的时候,高士一回头,后面的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位小姐名叫美和……”

女子低头行礼,菊治也随之低头还礼,高士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这位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据高士讲,他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在二人即将结婚的时候,由于菊治出了这种事,结果说要吹了。

由此来看,儿子后来又新找了一个女朋友。菊治忘记自己是一个犯人,开始频频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也就是二十五六岁,脸庞纤秀、温柔。刹那间,菊治觉得她那略显柔弱的地方和冬香有些相似,女子低垂眼帘,静静地低头施了一礼。

“让你来这种地方……”

菊治也低头还礼,“十分抱歉”还没出口,儿子高士就开始解释:“我以前对您说过吧,想让您见一个人。”

那个电话来的时候,正是杀死冬香的那个早晨。菊治当时根本无法答应,“以后再说……”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位小姐就是我那个时候要您见的人啊。”

“什么……”

菊治没明白高士的意思,就在他望着面前的女子时,高士详细说明道:“出事之后,她一度提出和我分手。不过,她说想要了解父亲的真实情况,就和我一起去了法庭……”

如此说来,这位女子是瞒着家长和高士一起坐在旁听席上的。

“后来呢……”

“她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她知道父亲没有做任何坏事,也不是坏人……”

高士仿佛想让对方帮腔似的,看向那个叫美和的女子,她也缓缓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