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端午节。
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
出了门,想到郊外的小河边走走。
粽子的清香飘浮在流动的空气里,有一种诱人的气息。
身居陋室,案牍劳形,竟不知时光匆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就这么快地到了。
在老家,这样的节日在母亲那里是很有些节庆的味道的。乡下人,包粽子的习俗总归是有的,但在我的老家,却并不流行。故乡的端午节在孩子们看来最为重要的事莫过于捂甜醅、烙花镆。当然拴花线绳、插柳也是不可缺少的事情。
母亲忙里忙外,早早地将莜麦拾掇干净,放在簸箕里,等到闲下来的时候,就用那满是老茧的手搓,直到莜麦的皮褪净了才算好的。
最有趣的事是拿了甜醅醉松鼠了。阳光煎人的下午,几个小家伙来到山野,踏访松鼠的家门便成了最要紧的事情。松鼠喜欢在崖畔或陡坡上做窝。发现一个便追赶过去,也就找着了松鼠的家门,将甜醅悄悄地放置在松鼠出没的窝门旁,便远远地藏起来等待。
松鼠的性子是很躁的,不一会就要出窝,机灵地转着脑袋,机警地四处张望,见四下里无人,便嗅着那甜醅,但不急着下爪,在四周逡巡。此时山野的太阳很毒,风细细的,静得出奇。松鼠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就放松了警惕,吃起来。不一会儿便如醉了酒的汉子,摇摇晃晃,走不了几步便跌倒在地。我们几个小伙伴便凑上前去逮,发现是一只刚出窝的小松鼠,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拴了绳牵着,静静地等它醒过酒来。那时的乐趣回味起来,是多么地美好诱人。
端午节的花馍馍是一定要吃的。那也是显示母亲高超手艺的时候。先发上面,等到第二天发好的面倒在案子上,扎上灰,擀成圆饼,在上面印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有牡丹富贵图,有年年有鱼图,有喜鹊闹梅图,有连圈儿的套环图,有迷宫样的蔓不断图……母亲用食用的颜料点上各种各样的花纹,十分好看。我们便各自拿了去到庄子里,炫耀一番母亲的手艺,总不舍得吃。
荷包是母亲事先做好的,各种颜色的都有,以荷花样的最为普遍,还有各种鸟的样子的,到了端午节每个孩子带一个。花线绳是母亲用各色的丝线拧成细绳,在端午节那天的早上在小孩子的手腕上、脚腕上、手中指上缠上去。大人也要缠的。母亲说这样可以解时疫和防蛇咬。和我最要好的杏花,也许是家境不好的缘故,也许是她的母亲粗心吧,每次都是我拿了母亲的花线绳给她的,并要亲自给她拴在小手腕上。
至于端午节插柳和上高高山这样的风俗乡事,与我们小孩子是没有多大干系的。听村里有学问的大伯讲是为了纪念远逝的大师的魂灵,那位大师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自沉汨罗江的屈原了。那时对于屈原并不知道是何许人,直到后来上了大学,读了《离骚》,才有了明确的认识。
对于插柳一事,现在想来,原因不仅于此。因为柳在我国古代实在是一个多意象的植物。在故乡人心中可能还有祈福吉祥、救难避邪的功用的。
千百年来,柳确实与人结下了不解之情结。“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清嘉录》中说:“妇女结杨柳球戴鬓畔,云红颜不老。”清代杨韫华有《山塘棹歌》云:“清明一霎又一朝,听得沿街卖柳条。相约比邻诸姐妹,一枝插斜绿云翘。”《五代·后周序》载:“寒食日家家杨柳插门。”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记:“正月旦取柳板著户上,百鬼不入家。”时至今日,祈雨的人们还都戴柳条圈帽,就连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也是手持柳条,普度众生。送别折柳,驻颜戴柳,避邪插柳,救难用柳,柳本无情,但柳却成了世俗的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圣物了。
多少年月过去了,生活的巨大变化把我这个曾在乡土里滚爬了多年的乡村人,推进了繁华的闹市来,总有一种离别乡土的黯然。
端午节又到了。四周的空气里氤氲着粽子诱人的清香。在清朗的河畔走走,心里浮泛出少有的孤独。那孩童般的端午节,如今都到哪里去了?那绿油油的田畴,那开满野菊花的山坡,那清凌凌的小河,那瓦蓝瓦蓝的蓝天……
还有那母亲的端午节,至今让我在细细的回味中深深地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