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铁龙来了,一个人来的。石小刚觑着走进来的钟铁龙。钟铁龙递支古巴雪茄给石小刚,石小刚接烟,点上。钟铁龙左右望望说:“小刚,我觉得这是一块凶地,会有麻烦的。”
石小刚盯着钟铁龙,钟铁龙心里一惊,“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石小刚就勉强一笑,“我觉得这里蛮好,很多人都来玩。”
“两天死了两个人,这不是好兆头,你不觉得吗?你应该赶快撤退。”
石小刚不愿意接受钟铁龙的忠告,吐口雪茄烟,“我喜欢这里,有钱赚就是好兆头。”
钟铁龙望一眼石小刚,想石小刚有点玩个性了,这不是一个好信号。他就摆出柔和的样子说:“小刚,我们是一起出来混的,我觉得这是块凶宅。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石小刚看出钟铁龙有点不高兴,起身送钟铁龙到奔驰车前。钟铁龙钻入奔驰,开着奔驰车驶出了酒店的大门。石小刚看见周妹望着他,就对周妹招手,周妹笑着走近他,他闻到了周妹身上的玫瑰香水味,便对周妹一笑,“我们今天晚上玩一玩?”
周妹嘻嘻一笑,斜睨着他,“怎么?人家尸骨未寒,你就打我的主意了?”
石小刚说:“不能打吗?”
周妹骄傲的样子一扬脸,“你们男人真没良心。”
“良心?石妹子又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要死,怪得我?”
“哼,”周妹哼一声,走开了,屁股一扭一扭的。
石小刚想她真是个骚货,用不着多久她就会投到他怀里的,她还真不是那种能守住自己的女人。假如她结了婚,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做绿帽子给她的老公戴。他想到这里一笑。
有人开车来了,来玩赌博,石小刚就跟赌徒们玩起来。那几天,来的人很多,有时候坪里停满了车。一天晚上,他和莫伢子在酒吧里吃饭,忽然就看见荧光屏上报道着一则新闻,新闻直指乡村酒店。莫伢子、光头和周妹都在荧光屏上闪现了好几回。“哎呀,我操,这是怎么回事?”石小刚瞪大了眼睛。
荧光屏上有乡村酒店的赌场,有聚赌的场面,有宋经理在荧光屏上笑,还有几个赌徒东走西看的图像。还有郑胖子的女儿在荧光屏上哭诉,最后还配了措辞严厉的编者按。
“我日他的,”石小刚骂道,“我们居然被电视台的记者偷拍了。”
莫伢子也鼓起了眼睛。石小刚对莫伢子说:“你怎么把电视台的记者也放进来了?”
莫伢子说:“那哪个晓得?他们的脸上又没写他们是电视台的记者。”
“把光头叫来。”石小刚让莫伢子去把光头叫来。
光头不用叫就来了。石小刚生气地盯着光头,“刚才电视台播放的东西你看见没有?”
光头说:“看了。”
石小刚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光头一脑袋空白道:“我不知道。”
“你这保安队长是吃闲饭的?”石小刚盯着光头,“你只晓得跟杨妹子谈爱,眼睛只盯着杨妹子的屁股,你这是负责保安?居然有人在你的眼皮底下偷拍,你就是这样保安的?”
光头脸红了,回答石小刚:“其实进来的每一个人我都留意了的。”
石小刚骂他说:“你留意了卵!你只留意杨妹子的屁股是不是被赌徒摸了吧?”
“不是。我真的没注意到有人带了摄像机进来。”
石小刚很生气地骂光头:“你个白痴,要你有卵用!”
光头垂下头,杨妹打扮得很妖艳地笑嘻嘻地走来,光头望她一眼,又把脸低了下去。
石小刚继续骂道:“都是些粪桶,一个个都跟我滚。”
一天晚上月明星稀,乡村酒店里一切如故。来了很多赌客,酒店内的停车坪停不下了,有的车就只好停在外面,保安就没关酒店的大木门,因为外面的小车也需要照看,这就导致了公安干警能很好地闯入。那天晚上龙行长来了,带着那个已为他生了个“娃”的四川妹。四川妹一心要把龙行长占为已有,秘密跟龙行长生了个娃,躲到新疆生的。力总也来了,他是被龙行长拖来玩的。他们两人一人提了五万元来玩,但龙行长就是走运,他玩得正起劲,省工行的领导打他的手机,找他喝酒,他可不敢拒绝,忙拉着力总走人,他是坐力总的车来的,他得坐力总的车回去。宋经理那天晚上也来了,他陪曹老板、马老板和王公鸡来赌。宋经理不赌,他在乡村酒店的赌场里玩起赌来从没赢过,已经输了三十三万元,他没勇气再在这里赌钱了。他只是陪曹老板、马老板和王公鸡来玩。石小刚先是陪龙行长和力总玩,他可不敢赢龙行长的钱,主动输了一万给龙行长。送走龙行长和力总,他转身,让光头拎着五十万跟着他去与曹老板、马老板和王公鸡三人玩“比大小”。澳门的高手走了,马来西亚有一家赌场出的钱比石小刚多,他们就于一个星期前双双走了。九点来钟,石小刚心情很好地与曹老板、马老板和王公鸡斗智斗勇地玩着赌博。他赢了十几万,兴致很高,很想把上次输给曹老板和王公鸡的钱赢回来。赌场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赌博中,谁也没想到会有一大群公安冲进来。公安在十点钟赌场里最热闹的时候,冲进了赌场。
公安的手上都举着枪,公安战士一冲进赌场就大喝一声:“谁都不准动!”
公安战士厉声说:“都把手放到头上,不然,打伤了别说警察没提出警告!”
大家都望着冲进赌场的公安。
公安手中的枪指着每一个人说:“原地坐着。一个也不要动。”
另一些公安就走上去,挨个挨个地收钱和搜身,把收到的钱往事先准备好的蛇皮袋子里装,把一只只手机统统收走了,让搜完身的人一个个靠墙蹲着。
四个赌场分别都遭到了同等待遇。
闯入石小刚和曹老板、马老板及王公鸡等等一些赌客所在的赌场的是市局分管治安的邓副局长,邓副局长绷着脸,脸上的表情犹如锅底。曹老板问石小刚:“你认得他们不?”
石小刚摇头,马老板马上说:“那你不把我们害醉(方言:害苦了)了?”
石小刚抱歉的形容说:“你们莫急,我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人走进了石小刚的视线,他是原南区公安分局的办公室马主任,后被提升为分局副局长,刘副局长升局长后,把他调到市局治安大队任副大队长,刚调进市局没几个月,钟铁龙告诉他的。他马上跟马副大队长打招呼:“马局,我是石总,不认识我了?”石小刚叫马副大队长几个月前的官衔。
马副大队长循声瞟一眼石小刚,挤了下眼睛,以示打了招呼,转身向邓副局长请示说:“邓局,现在……”
邓副局长不等马副大队长把话说完就道:“你们那里有多少人?”
“二十四个。”
“通知局里,马上来两辆车,把他们统统带到局里去。”
马副大队长忙打电话,很正色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喂喂,人有蛮多,车少了,邓局指示,赶快再来两辆囚车。”他又大声说:“没有车就去监狱调车。”
马副大队长根本不理石小刚,石小刚起先以为自己有救了,就用讨好的目光寻找马副大队长的目光,但马副大队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脸严肃得像一块锅巴,石小刚便感到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石小刚等马副大队长打完电话,目光不经意中落到他头上时,他对马副大队长说:“马局,您得高抬贵手呀。”
马副大队长这个时候是在执行公务,不会把碰见熟人的表情搁在脸一上。马副大队长一点也没给他面子地粗声说:“你给我老实点,我警告你,不然就是自己找亏吃。”
石小刚脸白了,心里骂了句“老子操你娘”,曹老板问石小刚:“你认得他?”
石小刚心灰道:“我认得他卵用?他不认得我。”
一个小时后,增加的囚车呜呜呜地来了,直接开到乡村酒店前的坪上。众人被押上了一辆辆囚车。囚车没有把他们带到局里,而是直接把他们带进了长益市郊的一处拘留所。赌客和乡村酒店的员工加起来有百多人,分别关在五间弥漫着臭气的房子里。石小刚与员工关在一间房里。房里有一个水泥砌的简陋的通铺,通铺上扔着一些被拘留过的人遗留下的破东西。通铺上铺着草席,还有人留下的脏床单。房子的中间有一盏十五瓦的电灯,于那个秋天的晚上始终照耀着这间昏暗的牢房。石小刚感到晦气地坐到靠窗的一旁,眼睛就望着窗外黑幽幽的夜空,黑幽幽的夜空上悬挂着半轮惨淡的月亮。莫伢子坐在他一旁,递支白沙烟给他抽,他接了,抽着。大家见他不吭声,就都坐在通铺上,骂骂咧咧地等着公安来录口供。他们被押进来时,拘留所里热热闹闹的,叫声嚷声此起彼伏,一个小时后蓦然就安静了,安静得只有他们说话和出粗气的声音,还有监狱外传来的夜虫的叫声。
莫伢子望着铁窗外明朗的夜空说:“刚哥,我估计公安都回家睡觉了。”
杨妹很恨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穿一身警服?!”
光头望着杨妹,“你不会有事的。”
杨妹说:“有事也无所谓。”
石小刚没说话,他想一定是电视台曝光了,招惹公安来封场。差错就出在那个死胖子身上,那个死胖子的女婿是电视台的记者……真是这样,一个环节没处理好,另一个环节也跟着坏了,就跟单车链条样,一个链扣坏了不换,链条就会掉。他想,自己是因小失大,后事没处理好,结果在死胖子身上翻了船。周妹瞥着石小刚问:“难道要把我们关一晚?”
石小刚不愿再想这些事地掉过头来,望她一眼,“可能。”
周妹吐下舌头,叫一声:“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