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不觉长安梦(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32225600000001

第1章 从那个昏黄的黄昏开始

我决心要出去。

我本不属于这里,和我一屋的是一个瞎子,我从未看清楚过他的脸。他总是待在最黑暗的角落,即使白天放风的时候,也一个人蜷缩在墙角。除了吃喝拉撒外,我从没见过他挪过哪怕指头那么宽一步。一个月以后,我终于明白,他好静的性格只因为一个原因:双腿有残疾,貌似不能直立行走。

对于室友的漠不关心,让我很觉得惭愧。即使他的双腿没有残疾,就算他仅仅是瞎了双眼,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我都应该给予他更多的关爱。然而我每天只关心放风的时间,因为放风的时候,我可以从大头白那里打听到高墙之外的一切,包括体彩福彩以及各种合法的非法的赌球赛马结果。而正是因为我对各类博彩事业的关注,让我忽略了我的室友,一个瘸了双腿瞎了双眼而又生性内向的老头。

以我一个多月来对他的认识,性格内向这一点似乎还不能确定。因为之前我认为他好静,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他双腿有残疾。而我一个多月来没听他说过话,除了性格因素外,也不排除他根本就是一个哑巴的可能。

然而惭愧归惭愧,我每天依旧期待着放风,期望着中彩票。

不知阿仁现在可好?从我被捕入狱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十天了,体彩又陆续开了十七期。我追的号码依旧没中。没有了我的消息,阿仁还会坚持每期替我买同一个号码吗?然而阿仁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我应该相信。而且在这高墙之内,我除了相信阿仁外,别无他法。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机会,然后出去。至于出去以后的打算,统统等到出去以后再做打算。

我曾经花八十两银子看完过一部名叫《朴瑞仍不瑞克》的戏。这部戏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国度。据说春天从长安出发,一路向北,经过金人和俄罗斯人的地盘。到冬天,大海结冰的时候,借助雪橇,向东走大概十五天,就能到达那个遥远国度的北边了。在那片遥远的大陆上,有冰块砌成的房子,暂时不用的雪橇可以交由这些冰房子的主人代为保管,代价是回来时给他们带些盐和打火石;那片大陆上还居住着一群颧骨很高,无论男女都扎着辫子的土著,据说土豆和玉米最早就是他们种植的;那里还有许多黑人和白人的后代。我花八十两银子看完的这部戏就是这些混血儿的艺术品。戏本、服装、道具都要从这个遥远的国度运来,来回要经过两个冬天——因为从我们所处的大陆到那些混血儿的大陆只能等到冬天海水结冰的时候,从最窄的冰面上乘雪橇过去。曾经有位公子哥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乘着七层的大船过去,想要带回来一船金发碧眼的女人,然而再没有回来。很久以后,人们才在扶桑人捕杀的巨鲸腹中找到那位公子哥的宝玉。

那些混血儿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待遇上稍微有点不如意,就闹着罢工。这在我们国家,是要被捕入狱甚至杀头腰斩的。无论是朝廷的商号还是坊间的铺子,对这样的事情,都是绝不姑息的。前段时间,渝州有几位官塾先生曾要求朝廷把五十斗米的俸禄翻番,让官塾先生能够享受和衙门差爷一样的待遇而罢课三天。结果三天后,世间再无那几位先生的消息。朝廷最近在构建美满社会,所有不美满的声音,统统要平息。而远在另一块大陆的那些混血戏本作者们生活相当不美满。就在我看《朴瑞仍不瑞克》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们宣布罢工。一时间所有他们编撰的戏统统停演,长安城里所有的戏园顿时上戏不接下戏。几个月后,据说他们复工了。然而此时天气也转暖,没有人敢冒着喂鲸鱼的风险漂洋过海。所以,等我看到下一出《朴瑞仍不瑞克》时,中间又过了一个冬天。

路途遥远,加上混血作者们要求涨薪,长安戏园的票价也水涨船高。为了看完《朴瑞仍不瑞克》,我花光了多年来靠买马赌球所积蓄的八十两银子。八十两银子,够我和春风楼的头牌灵月姑娘销魂两夜并请城里最好的画师将整个过程记录下来装裱为精装版本一世珍藏了。

然而为了看完《朴瑞仍不瑞克》,我放弃了灵月姑娘。我深深地被戏中的男角斯科菲尔德迷住了。据说他姓米,《朴瑞仍不瑞克》一戏热播时,长安城里大街小巷的妇孺都在唱《你是米而我是饭》。而《朴瑞仍不瑞克》这部戏告诉了我一个道理:计划赶不上变化。戏中的斯科菲尔德就常常因为他的妈妈、马洪、格雷琴、一个自称将军的老男人以及一个名叫公司的组织而改变计划。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金蝉脱壳,日出云开。

大牢里的日子很平静,如果我是那个瘸了双腿瞎了双眼的老头的话,我肯定会这么觉得。每天早上一碗掺了水的豆浆,两个粗糙的灰面馒头;中午一碗掺了石子的米饭,一盘青菜,三至四块红烧猪皮或回锅肥肉;晚上一个黑面包,两个凉拌菜。刑部说这是国际上最流行的饮食搭配,晚餐上点蔬菜沙拉——也就是凉拌菜,有助于合理改善饮食结构,平衡营养,预防长期油腻所带来的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疾病。虽然有去过大不列颠的牢友反映说沙拉只是洋人的开胃菜,并不是主菜,而我们的胃口不用开都已经很大了,要求取消沙拉直接上主菜比如七八九分熟的猪牛羊排。但刑部并未予以正面回应。

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样的饮食结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牢友里没一个胖子,就连和我同寝室光吃不运动那老头身上也没有半两赘肉。大牢在控制服刑人员三高指数上煞费苦心,所有探监人员带来的鸡鸭鱼肉统统由牢头狱卒及前来视察的官员代吃。为了服刑人员的身体,他们宁愿牺牲自己。而之前那个要求取消沙拉的牢友,太不明白牢里对我们的苦心了。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放风,剩余的时间,我们要被安排劳动。我运气比较好,因为识字,被安排在图书馆管理图书。也好在以前的牢头在我进来后不久便被现在的牢头举报其文凭造假被杀了头,我才得以捡到这么好的差事。这次事件牵扯出朝中很大一部分后起势力。朝中的保守势力素来看后起势力不惯,认为他们妻妾成群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廉颇老矣。而且这群妻妾里颇有几位极具姿色,保守党人士纷纷想占为己有。于是,以前的牢头以及所有涉嫌文凭造假的官员统统以欺君之罪被杀头。

现在的牢头武举人出身,据说除了自己的名字‘丁一’外,再不认识其他字。他发现以前的牢头文凭造假完全是一个巧合。当时正值长安城内各大牢内部聘任牢头,条件要求:我朝人士,拥护当朝万岁,祖上三代及旁近血亲无通敌叛国作奸犯科者,身高七尺,相貌威猛,可力举五石,轻功专业四级,擒拿专业八级,年龄五十周岁以下,获东西两厂联合颁发的典狱专业毕业证书。准丁牢头除最后一条外,其余条件均符合要求,想着自己四十已出头,上有老,下有小,因为自己不是正处级牢头,户口问题迟迟没有落实,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能就读长安城里最好的官塾,读私塾的话,又大都不被朝廷承认学历,以后毕业出来想吃皇粮都难。于是准丁牢头心一横,找了几个坊间办证高手。当高手将高仿真的东西两厂学历证明交到准丁牢头手里后,准丁牢头以伪造朝廷公文罪,逮捕了高手,当晚便杀人灭口。在后续的灭迹过程中,准丁牢头在几名高手家中找到大量的假证备份。将这些备份一一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查看后,准丁牢头烧毁了属于自己的备份,然后向刑部反映了一长窜涉嫌伪造文凭用于欺诈朝廷的官员名字,其中就包括准丁牢头当时的顶头上司——牢头孔二。

而我,正是以前的牢头孔二亲手抓进来的。

当时我正在完成我的个人自传,从三年前我莫名其妙地在长安城内某个角落醒来,我的自传便开始了。

那是三年前,一个昏黄的黄昏,我从一只不知停靠了多久的破旧小船上醒来,透过百孔千疮的船篷,我第一次感知了这个我不知在其中生活了多久的世界。我的眼睛里塞满了缤纷繁杂的图象,耳朵里嘈杂着车水马龙的声音,鼻孔里充斥着骆驼的粪便和羊肉汤肉夹馍的味道。但是,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为何。这周围的一切似乎与我毫无关联,然而我又确确实实身在其中。船下久未经受雨水滋润的运河,河水清瘦。岸边一株老怪的柳树上,并排站着一只喜鹊和一只乌鸦,多么奇怪的景象,不知预示着什么。

我就这样醒来,在一个对别人平凡对我特殊的黄昏,我的生辰年月不详,父母不详,一切关于我的信息都是未知。然而我却能精确地掌握我所感知到的一切信息,仿佛这些信息一直就存放在我大脑里的某个角落。我不是白痴,白痴分不清骆驼粪便和肉夹馍有什么区别;我也不是傻子,傻子不知道喜鹊身上发着绿色和紫色的光泽,而乌鸦却带着白色的项圈。除此之外,我的脑中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信息,过去和未来。但我知道,这些信息一直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我缓缓走向大街,想看看有没有人认识我,出乎我意料的是,附近的几栋楼上有许多人向我招手。我感觉浑身有点发冷,走进了离我最近的一栋楼,街道两旁的欢呼和乍暖还寒的风让我不住地发抖。

“这是什么地方?请问。”

“客官,别搞笑了。你看你急得连衣服裤子都脱光了,来就直接上,还不知道这是哪?”

“上?上什么?”我脑子里突然迸出‘马’和‘船’等能和‘上’字组成一个动作的词,但我不知为何要上,而且我还刚从一条破旧的船上下来。

“哎哟,这位客官,虽说我们是干这行的,可有些话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声张啊。上楼,上楼。”

说着,老板娘招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引我上楼。姑娘很是害羞,整个过程中没看过我一眼,也没说过一句话,低着头,默默地走在前面,带我到一间雅致的房间门前,轻轻地说了声‘请’,便转身离去了,我只记住她耳朵背后有一颗月牙形的痣,与她耳朵上的月牙吊坠相得益彰。

三柱香的时间之后,我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对我的身体有了更深的认识。此外,我一无所获,我依然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接着,我被暴打了一顿,叫我上楼的老板娘说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撒野,霸王硬上弓;三柱香之前主动脱掉自己衣服的那个女人骂我无耻,欺负弱势群体,叫鸡不给钱。我对她们的愤怒并不理解,但棍棒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让我对她们的话印象深刻。我企图解释,然而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因为没有人相信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到春风楼来只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之后的一个月,我被迫在春风楼打杂,端茶递水,扫地抹桌,生火劈柴,偿还那三柱香时间欠下的肉金。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了解到,春风楼是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妓院。每个月末,长安城的妓协都会选出当月最佳妓院,颁发一个大红灯笼。每到华灯初上时,唯有妓协选出的最佳妓院才有权利点上大红灯笼,其余妓院只能点黄色灯笼。所以,妓协又称‘红灯会’,妓院所在的区域又称‘红灯区’。

刚开始时,红灯会选出的妓院在姑娘姿色,服务态度,酒水菜肴以及处理客户投诉方面,确实做得不错,也一度成为长安城红灯区的模范店,门前车水马龙,恩客络绎不绝。而且,处在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红灯会选出来的模范店也会成为长安面向世界的一个窗口,其简介将印在散发给国际友人的旅行手册上。这样一来,拥有红灯笼的妓院当月的收入会翻上好几番。其他妓院为争夺红灯笼,也纷纷改革,招纳贤才,提升服务。一时间,长安红灯区的发展蒸蒸日上,群贤毕至,应者云集。区内随处可见来自东京、莫斯科、伦敦、巴黎等地的从业人员及慕名而来的游客。

后来,朝廷收编了红灯会,从其他部门平调了几名官员过去支持大局,来自民间的声音再难到达红灯笼评委会。而官办的评委会和朝廷各部门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绝对的权力滋生了腐败,妓院老板们渐渐明白了只要每月献上几名十四、五岁的童女,让那些脑满肠肥的评委们满意,象征当月业内最佳的大红灯笼也就手到擒来了。

在这方面,一家名叫‘东方红’的妓院做得尤为出色,不仅献上本地童女,还不惜重金请来洋童女献上,让吃惯了中餐的评委们在有生之年也开了开洋荤。东方红不仅为评委们提供上门服务,还允许外带,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当然,这些免费的服务只面向红灯笼评委。东方红也借此蝉联月最佳达半年之久,并且成为多家朝廷机构驻长安指定接待单位。这期间,因为朝廷整顿文化市场,有专家指出‘东方红’这个名字有损国家形象,所以将‘东方红’改为‘东方之珠’。后来因为香港方面强烈反对,又改为‘东方美’,象征着东方之美,也代表着红灯会代表着美。然而,名字改来改去,并没有让普通老百姓满意。东方美的姑娘们因为普遍都有接待上级的任务,而且明白只要接待好了上级就能保住金饭碗,于是在面对普通消费者的时候出工不出力,叫累不叫床,拒摸拒吻拒绝作画(因为同一个姿势摆久了关节很酸),甚至出现辱骂消费者的情况。而普通消费者的投诉往往因为东方美上面有人,被无形的“美满”掉。渐渐地,群众开始不相信红灯会,民间自发地形成了一套新的评估体制。而第一个站出来向红灯会说‘不’的人,正是春风楼的老板。正是他,在红灯界提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打破了旧有垄断体制,开创了新格局,解放了第三产业生产力,迎来了长安红灯区以及广大床上运动爱好者的春天。

这样的事情让红灯会以及东方美很不满意。红灯会屡屡向朝廷进谏,希望将春风楼等民企转制,划归国有,交由他们管理。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红灯会的愿望久久未能实现。

随后,以东方美为首的亲官企业与以春风楼为代表的亲民企业间常常发生摩擦。而朝廷则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改往日与民争利时的强硬态度。坊间对此有多种猜测,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某高官或者某几位高官觉得春风楼服务不错,不能用行政手段干预正常的商业竞争,不能让红灯会只手遮天搞垄断,不然的话,他(或他们)微服私访将要去到更远的地方。

一个月后,我将肉金还清,离开了春风楼,在长安一家画坊当跑腿,每天负责将各式各样的画送到客户手中。这期间,我认识了阿仁。阿仁号称长安第一腿,传说能日行七百里,早发长安,暮到洛阳。阿仁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西边一座叫做‘奥林匹斯’的山下参加当地一种叫做‘马拉松’的比赛。但由于阿仁和我所从事的跑腿工作不属于固定职业,我们充其量算个时间长点的临时工,所以签证很难办,阿仁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三年来,我跑遍了长安城里每一条街道,阿仁跑遍了八百里秦川每一条河流。从阿仁那里,我感知了长安以外的世界,我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但我依然对我的来历一无所知。我学会了买彩票、买马、赌球、看曲线图。我也渐渐明白了像我和阿仁这种没背景没关系没学历没启动资金炒不了楼炒不了地的男人要想翻身,除了撞大运外,别无他法。

我和阿仁常常热烈地讨论我们中大奖后的生活,在我们租住的破房屋顶,在春风楼下的杨柳河畔,在洋人聚居的金色花园门外,在每一个春风荡漾的夜晚,在每一个布谷鸟鸣叫的早晨。这是三年来我们忘却饥饿、寒冷、疲倦、绝望的最好药方。阿仁憧憬着中大奖后到天朝第一学府——长安书院报个名,再申请个留学的名额,然后名正言顺地去奥林匹斯山跑马拉松。而我,则期望着有朝一日中大奖后可以不用再跑腿,以便专心找寻关于我身世的线索。

然而三年过去了,所有关于我的信息像消散的时间一样不见踪影。更为遗憾的是,我被捕入狱。

“被捕入狱”应该是一件很伟大或者很正义的事情,之前我所知道的被捕入狱的人物,有“物权斗士汤富镇”,“人民英雄符闻海”。前者为捍卫自己的合法财产与县衙发生冲突,被捕入狱;后者因见不惯本村里正贪赃枉法,手刃里正全家而被捕入狱。而媒体在报道秦侩、高俅、蔡京时,通常用的是“××被判无期徒刑”或“××被判处死刑”等句式,从未用到“××被捕入狱”这样的句子。而我此次入狱,从各路媒体的反映来看,是属于汤富镇、符闻海这一类,在民间拥有很多拥趸。

其实当时我只是打酱油路过我曾经租住过的一间瓦房,见墙上用石灰刷着大大的一个‘拆’字,顿时睹物思情,想起以前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光阴无数,于是将打酱油的钱以及准备晚上赌球的钱统统给了那条街上的一名画师,希望在故居前留影纪念。

没想到我正拎着酱油瓶在摆造型,就看到牢头孔二带着三五小弟寻花归来。见我眉宇之间英气凛然——其实当时我已便秘多日,眉头自然紧锁。孔二以为我是该被拆屋子的业主,想要保留证据上访告御状,于是将我逮捕,关进大牢。此事经当时恰巧路过的几名落魄说书人传诵,使我一时名起。后来我在大牢里管理图书馆时了解到,除朝廷喉舌外,长安各路小道媒体对我均有报道,还给我冠上“长安汤富镇”、“草根斗士”、“拆迁大车前的螳臂将军”、“最牛打酱油户”之类的头衔。我对这些头衔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些小报把我的脸印得太模糊了,甚至还没有广告版上那些丰满的胸部轮廓分明。而且当时我明明是用左手拎着酱油瓶作便秘状,全然不似报上所刊登那般举着瓶子作视死如归状。

我就这样进了大牢,不知阿仁可好。也许阿仁会以为我中了头等彩票,抛下他一人,现在正在长安城内某个高档小区请了无数妙龄丫鬟搜集整理着关于我身世的资料。然而阿仁也许不会这么想,因为阿仁相信我,就如同我相信他一般。阿仁应该会猜到,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我应该出了什么意外。

同室的老头依旧一言不发,我闷得发慌,想出去走走。

已经几天没见大头白了,急于打探墙外消息的人们不停地传递着关于大头白的种种传说:突发间歇性梦中昏迷死亡症,梦死了;躲猫猫撞到墙上,躲死了;用银票打开牢笼大门,跑了;而最新的一种说法是:大头白在接受牢头问话时喝开水猝死了。

以我的智商,我无法相信以上任何一种传言。所谓传言,传说之言,无人证实,越传越玄。

前段时间江湖上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言,一名自称“前后三百年无人超越”名叫“御凤”的女人面向社会公开招亲,要求有三:具备国际视野;身长六尺四寸;家世清白,过往女友无堕胎史,无生育史。据说御凤一呼,应者云集。然而我并不曾亲见谁为之付出实际行动,不过御凤征婚确有其事。所以,我虽然不相信大牢里关于大头白的种种传言,但我相信:大头白消失了。

大牢图书馆的杂志和报刊最少也要滞后半个月,要想知道高墙以外的最新消息,得找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