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清王朝之爱新觉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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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拉拢汉族士人,开考“博学鸿词”

能在马背上打江山,但却不能在马背上治国。要想得到不同民族的拥护,必须了解他们的心思,考虑他们的需求,满足他们的利益诉求。得了人心才好治国,家族的统治才能长久。

随着边疆及全国形势的逐步稳定,康熙帝觉得确实应该喘口气了。可是他心中明白,要在战场上以武力征服顽敌并不是难事,对他这样一个被汉人视为满洲夷人的帝王来说,化解民族歧视、缓和满汉之间的矛盾,使汉人心服,才是长期、艰难的事。

油画·海上激战对此,他一直用尽心机,但仍时时感到满汉之间的隔阂。既为征服者,当然要保证满族享有统治民族的特权。但如果对汉人歧视太甚,他们即使不公开反抗,也会心怀不满以消极的方式表示不合作,只有汉族百分之一的满族也像坐在火山口上,难以自安,更不要说达到天下大治了。他之所以事无巨细地亲自过问,凡事谨慎小心,不能不说与这一点有关。其实,自康熙帝即位开始,这一问题始终是急于解决的突出问题。而康熙帝也为此付出了艰苦的努力,取得了明显的成效。

顺治年间,由于对汉族官员的歧视,朝官中,同一官职,满官品级却高于汉官。如满洲大学士、尚书、左都御史等官居一品,而汉大学士只有五品,尚书、左都御史为二品,而其他职务也都是满员高于汉员。这种明显的歧视,不仅不能调动汉官的积极性,反倒使他们感到耻辱,使本来就难以诚心办事的情形更加复杂,有些汉官不过是混日子,三心二意地应付局面。康熙帝亲掌政务后,立即下令将满汉官员品级划一。尽管实际上在每个衙门中仍是满官作主,但起码在形式上一致起来。就是在康熙帝亲政前夕,他又下令“各省督抚,不论满洲、汉军、汉人,应简选贤能推用。至于提督总兵官,系防守地方,亦应不论满洲、汉军、汉人,简选贤能推用。”此旨一下,才逐渐改变了清初地方官总督、巡抚多用满人的局面,但是仍以使用旗人(满、汉军)为多。当然,这不完全是民族歧视的结果。清初,天下初定,民族矛盾尖锐,用满人可以放心,但对协调缓和民族关系不利,用汉人又难以担当责任。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主要使用的是汉军旗人。不过既然康熙帝明确表示“不问满汉,但选贤能”,对缓和对立情绪还是起到很大作用的。

同时,康熙帝又采取了另一项对汉族士大夫的招抚攻心之策。本来满族一入关,就恢复了科举取士制度,企图对汉族士大夫诱之以功名利禄。尽管随着清朝统治的逐渐巩固,有一些士大夫和年轻的读书人相继通过考试步入仕途,但一些学问素著、名望很高的大知识分子仇恨清朝,遁迹民间,仍不肯应试为官。这些人影响很大,往往享一方名望,具有号召作用。不与清朝合作倒无所谓,他们往往著书立说,鼓动复明之志,谩骂清朝之非,显然是新王朝的潜在威胁。因此,在顺治年间,清廷便多次派人到民间征访遗贤,又让地方官将所管范围内的隐逸、贤良征召为官,甚至下令:“凡山林隐匿,有志进取者,一体收编。如有抗节不到,终身不得予试。”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不是我行我素,便是托词拒绝,就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写诗讽刺那些应召者,是变节辱身,砚颜利禄。

康熙帝读书像加图《二十四史》的676的SB1康熙帝清楚,随着大规模战争的结束,对立情绪当然会逐渐缓和,因此,继续征召无疑是消除仇恨、表示诚意的合适办法。康熙九年,康熙帝以“孝康皇后升柑礼成”为词,颁诏天下,“命有司举才品优长”,又不自愿出来为官的遗老,举为“山林隐遗”之士,征聘到京,以便任用。但仍不见明显效果,宁波故明翰林院编修葛世振,关中名儒李颐见有征召之旨,竟称病坚决不就,卧床不起。后几年三藩之乱爆发,康熙帝虽然忙于战事,但却没有忘记收服人心的大计。当康熙十七年三藩被先后分化,在平乱转机已显的关键时刻,一道谕旨由京城发往全国各地:“自古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润色词章,以备顾问著作之选。朕万几余暇,游心文翰,思得博学之士,用资典学。四海之广,岂无硕彦奇才,学问渊通,文藻瑰丽,可以追踪前哲者。凡有学行兼优,文词卓越之士,不论已仕未仕,令在京三品以上及科道官员,在外督抚布按,各举所知,朕将亲试录用。其余内外各官,果有真知灼见,在内开送吏部,在外开报督抚,代为题荐,务令虚公延访,期得真才,以副朕求贤右文之意。”

一场大规模搜访荐举人才的运动随着谕旨到处开展,在不长的时间内,即有170余人的名单上报朝廷。于是,这一次康熙帝成功了。

应该说,清朝30余年的统治,即使对三藩之乱的冲击仍无法撼动,反清复明的前景也只能是无望,因为人们早已被战乱折腾得筋疲力尽,新一代出生并成长起来的人很难再有更多的对“异族”的仇恨。这一切是康熙帝施展策略的客观有利条件。当然一些气节坚劲,声望素著的大儒此生已矣,已别无他求,仍难以就范。如顾炎武,当时已经65岁高龄,当征举诏书到日,他当即表示宁死不从,如定要相逼,就只有一死。弄到最后地方官也无可奈何。又被他的朋友,山西学颐列入征召对象。这次他虽以病为由拒绝,竟被强行连床一起抬到省城,最后绝食6天,并要自杀,才被放回家中。大儒傅山都被抬到京城,却抵死不肯入城,大哭大闹,也总算被免征。其他如黄宗羲、魏禧等也是非以自杀,便称病重。就是在名单中应荐者,有许多人也并非情愿,心存“走一遭”,对付一番了事儿。

康熙帝已经够满意了,他要好好利用这一机会,表明自己的宽宏大量以及诚意。尽管南方战火正炽,然而银装素裹的京城还是一派平静安宁,宫廷中又显现出数年少见的安详。十一月,各地被荐名士陆续抵达。康熙帝倒不急于开考这场被命名为“博学鸿词”的特科,他发下旨意说:冬季白天时间太短,不利于答卷,难以显示各学人的才华,可将考期后延,待来年春暖再行安排。同时命令主管部门——礼部妥善安置应试者的食宿,每月每人发给白银三两、白米三斗,不使各位有饥寒交迫的忧虑。

康熙十八年三月初一日(1679年4月11日)春风和煦,阳光普照,康熙帝一早排驾到堂子致祭,回宫登上太和殿。在一片礼乐和传呼声中,应试者排队进入太和门,齐集太和殿前,对皇帝行三跪九叩首礼结束,然后被引导至右侧的体仁阁下依次就座,准备应试。只见大学士捧来试题,试题是《璇玑玉衡赋》、《省耕诗·五言排律二十韵》。上午十时,康熙帝又降旨赐宴体仁阁,并由大学士向与试者宣布从来会试、殿试、馆试、状元、庶吉士都不赐宴,现在破例是皇上非常礼遇重视之意。然后由大学士、掌院学士等官员陪宴、赐茶。席间还向应试者透露说:本来大家都是很有才学被荐举,不必考试的,但考试更能显示才学,这是皇帝敬重的意思。

吃饱喝足之后,考试才正式开始。不过,应试者心中都清楚,这场考试不过只是走走形式,试题如此简单,要求又这样宽松,根本就不像是考试。几个小时后吏部将考卷收齐后,这场张罗半年的“博学鸿词”科便结束了。

次日,康熙帝在朝官和侍卫的簇拥下,带着试卷一路由京城南行,沿路春风杨柳万千条,田野中麦浪滚滚,白沟河水蜿蜒南流,他的心情好不轻松。在河北定兴附近的十里铺村一连住了5天,然后到保定,十四日返回京城。十几天中他看过了试卷,大致说来还算满意,只是其中有些应试者大概是故意没有认真。他也不想认真,与阅卷官大学士李爵、杜立德、冯溥和翰森院掌院学士叶方蔼等共同商量录取,他认为那些特别有影响、有名气的人必须录取。本着这一原则,最后取中一等彭孙通等12人,二等李来泰等30名。其中朱彝尊、潘耒等人甚至诗句不通、不合韵;毛奇龄诗中甚至有违碍字样;而严渑孙竟借口眼睛不好,只写了一首《省耕诗》,结果也一样都被录取。全部被授给翰林之职。其中朱彝尊、潘耒、李因笃等人从未进过官场,康熙帝都特加优待,授为翰林院检讨。尽管授官后,其中个别人心中还是不快,觉得这种“变节”行为有负为士名节,如李因笃授官之后不久,便数请“终养”,康熙帝也并未过分勉强,还是让他回家奉养老母了。但无论如何,这种对遗民的宽忍重用,对慢慢缓解朝野的对立情绪起了重大作用。康熙帝收服人心之策,取得了初步成功。

其实,康熙帝早在举“博学鸿词”之前,便注意到开科举,设特科,召山林隐逸这些办法,还有局限性。这些注重对读书人的召用,固然可以发挥广泛影响,但汉族地主有财势者和科举落第者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心向背,不能忽视。因此,三藩之乱发生不久后的康熙十三年(1674年),康熙帝又下令实施捐纳制度。当时清廷确实是财政紧张,兵费支拙,正好一举两得,准许那些名落孙山、入仕无路又总想为官扬名的一些落魄士人和地主,出钱即可捐得知府、知州、知县或者监生、生员出身。以此吸引他们与清朝合作,既可减少参与叛乱,稳定地方,又可扩大清王朝的统治基础,使他们为清朝统治也是为自己的利益出谋划策。这一办法果然取得成效。江南大批家有余资的地主文士每年都有相当多的人捐官、捐出身。仅苏州府属长洲和吴县在三藩之乱平定前三年,便有800余人捐了文武生员,而全国在三年之中竟有500余人捐为知县,占全部知县的三分之一。清政府每年捐纳收入,竟高达二百多万两银子。这不仅大大缓解了军费的紧张,也对平定三藩之乱起到重大作用。就当时收买人心的实际作用来说,甚至较“博学鸿词”科影响范围更宽、更大。

那时,康熙皇帝还很年轻,然而从这些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足以看出他的成熟和老练。当初步目的达到后,他心中也很清楚,捐纳历来不是用人的好办法。那些花钱买官的人是不会白下本钱的,他们中的很多人一旦上任,便会不顾廉耻地贪占搜刮,苛虐百姓,长此以往,只会败坏官风,使社会稳定难求。因此当全国逐渐稳定后,他也多次下令禁止捐纳,指出那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奠定的统治基础上,其后代子孙也把这一弊政“发扬光大”,当成祖制而一再实行,最后使清朝的官场变成了市场,严重地损害和瓦解了清王朝的基础。

录取博学鸿词者,全都参加修《明史》。康熙帝的宽和、容忍与安抚政策确实使汉族士大夫及在野的遗民感到很大的安慰。大儒士顾炎武曾走南闯北联络抗清,九死一生。他虽然坚决拒绝与清朝合作,但晚年在给在朝为高官的外甥徐乾学等的信中,透露出关心朝廷致治的问题。黄宗羲不仅让儿子入史馆修史,还多次在自己的著述中赞誉康熙帝为“圣天子”,甚至希望“同学之士,共起讲堂,以赞右文之治。”在明史开馆后的十数年间,尽管康熙帝不可能完全化解满汉矛盾,但自清朝开国以来严重的反抗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即使思想对立也极大地缓和下来。一些入仕为官者在康熙帝的礼遇下,不仅尽心尽力地为致治出谋划策,而且都对康熙帝的品行治绩盛赞备至、歌功颂德了。

其实,康熙帝确实并不是真的想用选人的博学鸿词者修《明史》,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在于缓解民族矛盾,这一点可以说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