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不畏浮云: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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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文坛佳话

“推敲”二字源自贾岛。

相传,唐朝诗人贾岛有一天骑着驴在大街上走。忽然想出两句诗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感觉对仗还算工整,意境也不错,可是又想是“僧敲月下门”好呢还是“僧推月下门”好呢?贾岛一会儿觉得用“推”好,一会觉得用“敲”好,一时定不下来,就在驴背上反复琢磨,并配合着“推”“敲”的动作……

当时街上有很多人,见他在那儿自言自语,做着奇怪的动作,都很诧异,指指点点的谈论,贾岛却浑然不觉。一直走到官道上去了。

当时,韩愈任京兆尹,正好这一天出行。路上行人见了纷纷让道。贾岛却因为专心想着诗句,韩愈手下人吆喝都没听见,一直做着手势闯到出行队伍里面去了。被人强行扭下驴,送到韩愈面前,贾岛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忙向韩愈道歉。

韩愈也是一文学大家,听贾岛说是一句诗拿不准,思考之中误撞了进来,便不去追究他的责任,而是问贾岛拿不准的是什么句子。贾岛说了,韩愈一听,确实为难,仔细品味半天,才对贾岛说:“用‘敲’字吧,以动衬静,更显空寂。”

贾岛点头道谢。韩愈又问了贾岛姓名来历,邀他一同去自己家谈论诗词文章,两人成了好朋友。

后来,“推敲”就成了一个词语,用来比喻写文章或做事时,反复斟酌,以求达到最佳效果,反映的是一种做事认真的态度。王安石向来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在他写作诗文时也常常反复“推敲”。

神宗继位后,王安石奉诏进京。路过瓜洲时,船停下来歇息。王安石走出船舱,此时,已是深夜,一轮明月正悬挂在空中,平静的水面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已经是春天了,风吹拂在脸上,已经不再冰冷刺骨,岸边的树木也开始焕发新的生机。

王安石站在船头,遥望对面静默的群山,那群山后面就是钟山啊!仿佛昨天还在那里和朋友们谈经论道,向弟子们讲解经义。如今一水之隔,自己却要渐行渐远了。未知的前途,未知的命运,自己这一去能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这其间又要经历多少的风浪?抬头望月,不禁想问,明月啊明月,你远居尘世之外,冷眼看着这世间的人与事经历千万年的变迁,可否告诉我,我何时才能够从容回还,息影于那钟山之中?

王安石站立良久,却只见群山静默,冷月无声,只有那微风轻轻吹过。

仆人从船舱中探出头来:“大人,夜已深了,外面冷,还是进船舱里吧?”

王安石点点头,回身进入船舱。可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外面,于是走到案边,把自己的感受写成一首七绝——《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到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写完后再细细品味,觉得别的都好,只是这“春风”一句中“又到”二字似乎过于平淡,有些不妥。不如改为“又过”?说那春风也像我一样只是一个匆匆过客,转瞬即逝?王安石提笔把“到”改为“过”,再品味,又觉得那春风不应是过客,否则就显现不出来自己的思归之情了,于是又改为“入”,改为“满”……直到最后想起春风所至,草木转绿,唯一“绿”字最能体现春天特色,把“绿”字换上,再读才觉得动态皆现,形神兼备。

王安石心中高兴,不觉哈哈大笑起来。仆人正坐在那里打盹儿,猛然听到笑声,惊得急忙睁开眼睛,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王安石已恢复常态,回道:“哦,只是改了多次才终于找到满意的字来配这首诗,心中高兴。你去睡吧,不用守着。”

仆人答应一声,心想我们家大人可真够孩子气的,一个字而已,也值得这么较劲儿?不过,若不如此,倒不像我们大人的作风了。唉!反正咱是不懂那些东西,还是睡觉要紧。

王安石可没工夫理会仆人在想什么,仍然在看自己那首诗,突然又发现,用“绿”字好是好,可是如此一改,满是生机,倒是与自己写诗的心情不相符了,思量再三,最后把“又”改为“自”。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春风来到这里,见不到我,无人欣赏,只能是“自绿江南岸”了。

终于把这首诗改好了,王安石这才安心地去休息。

后人才有了这首经反复修改才定下来的千古名篇可以欣赏: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自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王安石自己的诗总是经过反复推敲,在读别人的诗时,也会反复琢磨。如果发现有更好的句子可以代替,就给对方改一改,换成自己满意的。

有一年,刘颁(《资治通鉴》编者之一)出任泰州通判,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在馆阁壁上写下一首题壁诗:

壁门金阙倚天开,五见宫花落古槐。

明日扁舟沧海去,即将云里望蓬莱。

“蓬莱”原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也用来代指馆阁。刘颁后两句的意思是说,明天就要乘船远去了,很快就只能向云里回望馆阁了,表达了一种依依不舍之情。王安石见到这首诗后,觉得云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的,如果连云都看不到了还在那里望不是更能体现眷恋之情吗?于是,就把“云里”二字改成了“云气”。回望时只见一团云气,什么都看不清,可还是忍不住地遥望,希望能够找到馆阁的影子。刘颁听说后,果然比自己原来的意境要好,真心佩服,后来对友人吟诵时,就按王安石改过的,并把它收入自己的文集。

王安石改的诗也有引起争论的时候,在王钦臣被召至馆阁,参加完考试后,也在馆阁写了一首题壁诗:

古木森森白玉堂,长年来此试文章。

日斜奏罢长杨赋,闲拂尘埃看画墙。

王安石看到后,把第三句改成“日斜奏赋长杨罢”,说“诗家语如此乃健”。确实改过之后,诗多了几分气势,但也有人认为破坏了原句的浑然天成,“语健而意窒”,见仁见智,看法不一。

当时人的诗可以改,古人的诗也不见得就是完美的,当然也要改了。

王安石有一首著名的《梅花》绝句就是改古人的诗改来的。原诗为六朝苏子卿的《梅花落》:“中庭一树梅,寒多叶未开。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被王安石改为《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改过的诗一出,苏子卿的诗也被淹没了。

喜欢改诗的人并不只是王安石一个。苏轼也好此道。

这一天,苏轼去王安石的书房找王安石,恰好王安石正在外面接待别的客人,仆人让苏轼在书房稍等一会儿,自己也出去了。

苏轼在书房里转悠,看到书桌上铺着纸,墨迹未干。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两句未写完的诗:“明月枝头叫,黄狗卧花心。”一看便是王安石的笔迹。苏轼不禁好笑:“这个野狐禅,只想着标新立异,写诗都写出妖怪来了,明月怎么会叫,黄狗又怎么能卧到花心上?”

苏轼自以为又找到取笑王安石的由头了,心痒痒,手也痒痒,终于忍不住提起笔把王安石的诗改为:“明月当空照,黄狗卧花荫。”他倒好心,还怕王安石回来后,看到他改的诗,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于是也不与人说,自己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忙完回到书房,正要接着写诗,却发现已经被人改动了,不由得有些生气,叫过仆人来,问是谁改的。仆人回答说不知道,只是刚才苏轼来过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安石明白一定是苏轼改的,也没说什么。

不久之后,苏轼因事被贬至合浦。有一天在外面散步,看到一群孩子围着花丛唤:“黄狗罗罗,黑狗罗罗,喽罗罗罗……”苏轼一听好奇心起,就走过去问孩子们黄狗黑狗在哪里。一个孩子指着花心里刚爬出来的一条黄虫子说道:“这个就是黄狗呀!快快,快捉住它。”

苏轼一听,原来花心里的小虫子叫黄狗啊,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改过的王安石的诗,心中惴惴,难道是我改错了?王安石所说的卧花心的黄狗就是这种小虫子?那么“明月”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也是另有所指?

苏轼一边寻思,一边往前走。这时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旁边一个老人抱着个孩子在那里玩耍,小孩子也听到鸟叫声,抬头观望,用小手指着树上的鸟儿咿咿呀呀。老人笑着对孩子说道:“那个鸟儿叫‘明月’鸟,叫得好听吧?记住了,可不是天上的明月哦!”

苏轼这才明白,自己孤陋寡闻,完全把王安石的诗改错了。但是,王安石却从来没再提起过这件事。若不是苏轼自己说出去,后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段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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