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变法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一些政策在客观上没有起到好的效果。
比如青苗法、免役法之实行,与理想相去甚远。如果贫困民户自愿请贷官钱,尚有可说,但实际上是地方官强迫农民贷款,称为散青苗。地方官为了保障秋后本息全部收回,散派的对象是中上之家而非贫困户,大概是怕贫困户无力偿还,这还谈什么惠民呢?而青苗法中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百分之二十,这数目是一般平民所不能负担的。
政策执行不力的根本原因是没有合适的人才推行新法。而且,王安石个性刚强,与神宗议论国事,有所抗辩,声色俱厉,神宗每为之改容听纳。变法之初,司马光曾致函叫他不要用心太过,自信太厚,安石复书抗议,深不以为然,二人本是极要好又互相推重的朋友,从此画地绝交。例如,苏轼本来是拥护新法的最好人选,但苏轼的很多正确的意见也未能被王安石采纳。起初最推崇他的文彦博以及对王安石有知遇之恩的欧阳修,都成了他的反对派。连他自己亲自挑选的革新集团中的人物程颢和苏辙也背叛了他,加入了反对派的阵营。而革新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吕惠卿及章惇等人,人品都是有问题,只是看到王安石受到神宗皇帝的大力支持,想借助他的力量获得更多的权力而已。
因此,王安石在进行变法时,选人不当是他所犯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很多人并非想真心进行变法,只是打着变法的幌子攫取各自的利益而已。在变法的这条路上,除了神宗皇帝的支持外,王安石可谓是单枪匹马,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失败了,为什么在他失势后大部分新法会在一夜间全部废除,虽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因素,但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曾布是王安石推荐为主管变法的司农寺的少卿,也是青苗、市易诸法的参与制定者。作为王安石变法的元老旧臣,他本应该将变法进行到底,但当看到朝野有人反对、皇帝对变法有所动摇时,他的立场也开始转变了,随即联合另一个市易法的倡议人魏继宗,公开诋毁变法。只此一点,曾布、魏继宗等人的人品可见一斑。首倡差役诸法的前三司使韩绛(王安石第一次罢相继为宰相,继续推行新法)与王安石的得力助手吕惠卿多有不和,王安石复相后,由于在市易司人选问题上与王安石意见相悖,韩绛自请辞职外任知州。王安石荐用吕嘉问为市易司,招致吕惠卿不满,双方时有摩擦。王安石的儿子王雱知道后,指示御史中丞邓纨上书弹劾吕惠卿在华亭县借富民家财置田产,由县吏收租,交接贪污,致使吕惠卿罢政,牵连故友章惇,使王安石又失两臂膀。王安石在变法中使用的这些人,看似拥护变法,实则居心叵测,心怀诡诈,目的不一。这样一个临时拼凑的、貌合神离的变法集团,最终禁不住反对派的疯狂打击,断送了改革。用人不当无疑是王安石变法失败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以至到最后,王安石几乎是孤军奋战,尽管有心力挽狂澜,却最终无力回天,变法的失败在所难免。如此松散的变法集团,怎能不让王安石陷于内外交困的境地呢?
接任王安石宰相的枢密使吴充,是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却不心许新法,率先变更。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竟然与前宰相富弼的女婿冯京联合支持言官郑侠上书攻击“吕惠卿朋党奸邪”。闲居洛阳四年的司马光上书言及新法弊端:一是青苗钱,使民负债,官无所得;二是免役敛钱,养浮浪之人;三是保甲扰民。确实也触到了新法在推行过程中官吏借机盘利勒索,扭曲新法,使新法变味的弊端。在外有强大政敌、内部离心离德的情况下,独木难支的王安石只有息政告退,哪能有其他的选择?至此,新法便成了蔡京六贼(蔡京、高俅、童贯、王黼、朱缅、李彦)揽财害民的工具,致使天下纷扰,民不聊生,内忧外患纷至沓来。
假如王安石能开诚布公地与韩琦、富弼、范纯仁、司马光、文彦博这些曾经的改革者、重臣作倾心之谈,以国之根本打动他们,相信这些人大多数决不会抱残守缺,坚持腐朽之见,仅以利己来论国事。因为,他们毕竟不是贪赃枉法、利欲熏心的腐败官僚。王安石在建立改革统一战线方面首先失之偏颇,以致树敌过多。假如王安石在用人上,听其言而观其行,坚持任人唯贤的路线,而不是党同伐异,至少新法在实行过程中不会变味,成为某些人以变法之名行营私舞弊、中饱私囊之实的工具。
名臣们反对变法,恐怕很大程度与王安石的用人不当有关,他所任用的一些人,为名臣们所不齿,自然不屑与之为伍。而且,像苏轼兄弟也不是一概反对变法,否则便不会有“司马牛”的故事了。
司马光当政以后,以为苏轼以前曾受到新党的迫害,这次一定会跟他站在一条线上。结果苏轼说:“新法之所以没办好,是因为所用非人。新法的内容大都还是不错的,只是没实施好,太急于求成并且没用对人。”
结果司马光大为恼火,两人不欢而散。苏轼回到家里大叫:“司马牛,司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