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咒》所展示的文化当中,有许多非常神奇的符号,比如打冤家、人骨法器、男女双修,以及前面讲过的诛杀术等等。
什么叫“打冤家”呢?打冤家,就是利益冲突双方之间的争斗。每个时代都在打冤家,比如国家之间的战争、各民族之间的仇杀。不管规模大小,它显示出的,都是人类的一种互相残杀,它是罪恶的,是不应该被讴歌与发扬的。我就诅咒这种东西。
人骨法器又是什么呢?就是把人的骨头做成法器,在某种宗教仪轨当中使用。《兰州晨报》上曾经报道过一个新闻,说天祝农民蒋某发现一百多个死人头骨,头骨的上半部分都被割了下来。刚开始,警方以为这是谋杀,后来发现不是,而是有人盗墓取出尸体,然后用死人头骨做头颅钵。头颅钵,就是用头盖骨做成的碗,它属于一种法器。为什么要用人的骨头来做法器呢?因为,修炼的人要面对死亡,这个头颅钵就象征无常。每次看到它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想起死亡,也自然会觉得自己一定要在生命消失之前,抓紧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或实现超越,或得到自由,或者做一些对世界有正面意义的事情,不要浪费生命,不要被无常的诱惑所迷惑。当你了知无常,看破世界的真相,用所有的爱与热情,去向往一种比人类更高尚、更伟大的存在,并且用整个生命与灵魂来诠释它的时候,你的生命价值就会得到升华,你就会变成一种伟大精神的符号,你无常的生命也会因此而得到相对的永恒。我的一个学生患了绝症。当医生告诉她结果的时候,她立刻给我打了电话,我在电话中点拨了她,于是她马上就战胜了恐惧,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生命状态。所有人骨法器的原理,都是让你通过领悟无常的真理,战胜欲望,实现这样的一种超越。
男女双修是一种修行的方法,印度教、基督教和道教中也有类似的东西。它是指,男女双方按照一种看起来很像男 欢 女 爱的方式进行修炼,最后达到终极超越。不过,在任何宗教里面,男女双修的要求都非常高,不是谁都可以用这种方式修炼的。当一个人的生命上升到一种很高的境界,得到了一种很大的智慧时,他要超越的东西仍然很多,情 欲就是其中之一。男女双修的本质,就是利用人类生命中本有的东西,比如荷尔蒙、内分泌等,帮助你实现这种超越,战胜这种欲望,让生命状态发生变化。前一段时间,西方科学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人静思的时候,如果想一些跟“性”有关的问题时,就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富有生命力。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过一则新闻,其标题就是“对异性没有吸引力的男人衰老快”。事实上,现代医学也罢,现代科学也罢,都发现人类的爱情、人类对异性的向往,能够对生命产生一种正面的力量。爱是人性中一种向上的东西,所以我们才说,世界因爱而美丽。热恋中的女孩是最美丽的,热恋中的男孩也是最美丽的。一个男人哪怕到了五十多岁、六十多岁,当他遇到可爱的女人时,仍然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青春。歌德就是这样,他八十岁的时候,仍然在追求十八岁的女孩子,他的创作力一直都非常旺盛。屠格涅夫也是这样,有一天他跟朋友说,我衰老了,我再也产生不了爱情了。他觉得自己产生不了爱情的时候,也就再也写不出东西了。
男女双修就是借助爱和性的力量,让自己实现升华的一种方法。它不仅仅是宗教的发现,也符合人类的某些科学原理。但是它跟好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它不是一种淫 乱的东西,它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如果一个人为了某种欲望去占有一个女孩子,就是罪恶的,是犯戒,而不是双修,按藏传佛教的说法,这是要堕入金刚地狱的;而如果为了实现超越、自由,为了得到正面的东西时,这种行为才是许可的。在宗教当中,它有着一套非常完整的体系,有具体的要求与礼仪,有诸多需要遵循的具体规则,但是它不适宜被公开,因此非常神秘。
准确说来,上面说的那些符号并不局限于历史上的西夏王朝,所谓“西夏”只是一种象征,但是这里面大部分的资料来源于历史上的西夏。为什么呢?因为,书中提到的那个洞窟,曾经是西夏国师的驻锡之所。西夏跟后来的西藏很相似,它有一种政教合一的制度,就是说,某个地区会由国师来执政。西夏是个非常独特的国家。除了国师执政之外,它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它有着很强的构建意识,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政治制度,有自己诸多的跟宋朝、辽国不一样的文化,现在我们称之为西夏文化,它属于党项民族。这个民族有个习俗,就是认为殉情是一种荣耀,为爱情而死的男人与女人,都是受到尊重的。当然,我并不是鼓励情侣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放弃生命,而是说,因为爱情而战胜人性中某种懦弱、奴性的东西,甚至可以奉献生命,这样的坚守非常美。信仰也是这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爱情的坚持,本身也是一种信仰。《西夏咒》中就有一个殉情的女子,她在爱情遭遇世俗阻力的时候,就和心爱的人一同去死。
西夏文化中不好的一点是,西夏人非常好斗,非常喜欢打仗,他们把战死沙场视为一种巨大的荣耀。如果一个男人贪生怕死,西夏人就会把狐狸尾巴挂到他家门口,这是对他家族最大的侮辱。在这一点上,虽然它有某种阳刚之气的东西,但我对它仍然有保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