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纪连海点评《后汉书》(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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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贾复

“原文”

更始立,乃将其众归汉中王刘嘉,以为校尉。复见更始政乱,诸将放纵,乃说嘉曰:“臣闻图尧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汤武是也;图汤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图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国是也;定六国之规,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国是也。今汉室中兴,大王以亲戚为藩辅,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马刘公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书往。”复遂辞嘉,受书北度河,及光武于柏人,因邓禹得召见。光武奇之,禹亦称有将帅节,于是署复破虏将军督盗贼。复马羸,光武解左骖以赐之。官属以复后来而好陵折等辈,调补鄗尉,光武曰:“贾督有折冲千里之威,方任以职,勿得擅除。”

光武至信都,以复为偏将军。及拔邯郸,迁都护将军。从击青犊于射犬,大战至日中,贼陈坚不却。光武传召复曰:“吏士皆饥,可且朝饭。”复曰:“先破之,然后食耳。”于是被羽先登,所向皆靡,贼乃败走。诸将咸服其勇。又北与五校战于真定,大破之。复伤创甚。光武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光武于蓟,相见甚欢,大飨士卒,令复居前,击邺贼,破之。

光武即位,拜为执金吾,封冠军侯。

“译文”

更始立,就率领其部众归附于汉中王刘嘉,刘嘉以他为校尉。

贾复看到更始政治混乱,诸将放肆纵虐,就对刘嘉说:“我听说谋求尧舜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商汤周武王;谋求商汤周武王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齐桓晋文;谋求齐桓晋文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六国;确定六国的法度,想各自安守而不能达到的,是六国的灭亡。现在汉室中兴,大王以刘氏宗亲而为藩屏辅佐,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难道不是有不可保的吗?”

刘嘉说:“你说的事太大,不是我担任得起的。大司马刘秀在河北,他必定能用,只要持我的手书前往。”贾复于是辞别刘嘉,接受刘嘉书信北渡黄河,追及光武于柏人,由邓禹引见光武。

光武惊奇,邓禹也称赞贾复有将帅的气节,于是暂以贾复为破虏将军督盗贼。

贾复马羸弱,光武解车驾左边的马赏赐给贾复。

官属们因贾复是后来的而且喜欢欺侮挫折同辈,拟调他辅鄗尉,光武说:“贾督有击退敌军于千里之外的威风,刚刚任以要职,不得随意撤除。”光武到信都,以贾复为偏将军。

攻拔邯郸后,迁都护将军。

从光武攻击青犊于射犬,大战到日中,贼阵势坚固不退却。

光武传召贾复说:“官吏士兵们都饿了,可暂吃了饭再说。”贾复说:“先破贼,再吃饭好了。”于是背负鸟羽作为旌旗率先赴敌,所到之处敌都披靡,贼于是败走。

诸将都信服他的神勇。

又在北面与五校贼战于真定,大破贼军。

贾复受了重伤。

光武大惊说:“我之所以不让贾复担任与主力部队配合作战的将领,是因为他轻敌。果然,失去了一位名将。听说他妻子怀了孕,如果生的是女儿,我儿子要娶她,如果生的是男儿,我女儿要嫁给他,不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心哩!”贾复伤病不久痊愈了,追及光武于蓟,相见后非常欢喜,大宴士卒,令贾复处在前面,攻击邺贼,胜了。

光武即位,拜为执金吾,封为冠军侯。

“点评”

一、大抱负

贾复字君文,南阳郡冠军县人。他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排名第三位。贾复的名望非常大。后世姓贾的人都说祖先是东汉贾复,连《红楼梦》中的贾雨村都说:“自东汉贾复以来,支派繁盛,各省皆有。”

贾复小时候很热爱学习,对《尚书》学得很透彻。他师从舞阴李生的时候,李生觉得非常惊奇,就对弟子们说:“贾君的容貌志气是这样好,又勤于学习,是将相的器才啊。”王莽末年,贾复做了一个小县掾。有一次,他们到河东去接盐,恰好遇上盗贼,与他情况相同的有十多个人,他们一看那情形,都吓得屁滚尿流,干脆都把盐抛弃或散掉了,唯有贾复完完整整把盐运回到县里,县里的人都认为他办事可靠。贾复开始初露锋芒。

当时下江、新市兵起,贾复也聚众数百人于羽山,自号为将军。

后来,更始立为帝,他就率领其部众归附于汉中王刘嘉,刘嘉让他当了一个校尉。刘嘉是谁呢?刘嘉就是更始帝刘玄的堂兄。做了校尉之后,贾复对更始王朝有了深入的了解。贾复是个聪明人啊,一些事情,一看其表便知其根本。他看到更始政治混乱,将士们一个个放肆纵虐,简直是很不像话,就对刘嘉说:“我听说谋求尧舜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商汤周武王;谋求商汤周武王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齐桓晋文;谋求齐桓晋文的事业而不能达到的,是六国;确定六国的法度,想各自安守而不能达到的,是六国的灭亡。现在汉室中兴,大王以刘氏宗亲而为藩屏辅佐,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难道不是有不可保的吗?”这一通大论一说,刘嘉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大脑险些死了机。贾复要他审时度势,另立锅灶。刘嘉说:“你说的事太大,不是我担任得起的。大司马刘秀在河北,他必定能用,只要持我的手书前往。”还要说这个刘嘉,也是一个有气度的人,按理说,贾复的这种思想,是会危及自己的弟弟刘玄,也就是更始皇帝的,一般人会把这个贾复给收拾了。可是,他没有。也许,他是真觉得贾复是一个怀有大志向的人物,从而敬慕他。他不但没有拾掇贾复,还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要贾复揣在怀里,北渡黄河去找刘秀。过了黄河,由邓禹引见,贾复终于和光武得见。

光武惊奇,邓禹也称赞贾复有将帅的气节,于是暂以贾复为破虏将军督盗贼。

光武对贾复可是敬爱有加啊。他看到贾复的马很瘦弱,就把自己的一匹马赏赐给了他。还有,官属们欺生,打算将他调任一个“弼马温”之类的小官,结果,让光武帝批评了一通。光武说:“贾督有击退敌军于千里之外的威风,刚刚任以要职,不得随意撤除。”光武到信都,以贾复为偏将军。偏将军的职务,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师长。由此可见,人没有大的抱负,是不行的。可是,徒有大抱负也是不行的,还要有人赏识才行啊。

结果,刘秀的知遇之恩,使得千里马和伯乐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千里马和伯乐在一起形成的合力,大于其他一切可能。

二、大气概

贾复深感刘秀知遇之恩,于是,他在工作中就很给力、很卖命。他在攻取河北的历次战役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勇猛著称,并且从来没有败绩。

在一次战斗中,敌人久攻不破。光武传召贾复,说官兵们都饿了,先吃饭吧,吃饭后再战。贾复却说,吃什么饭啊,先搞定他们再说。先干活儿,后吃饭!

于是他自己背负鸟羽作为旌旗,身先士卒,率先杀往敌营,所到之处,敌人胆战心惊,鸡飞狗跳,纷纷溃逃。从此,军中将士对他击退敌军于千里之外的威风颇感信服。

后来在所有他参加的战斗中,贾复都是一个勇士,肯玩儿命啊!何以见得?他身上的二十多处重伤可以为证。最厉害的一次,据说是肠子都被钩了出来,可他拖着肠子继续战斗。这样的英勇,谁人能及?

有一次,贾复受了重伤,被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时候,气如游丝,奄奄一息。光武大惊说:“我之所以不让贾复担任与主力部队配合作战的将领,是因为他轻敌。杀着杀着,就深入敌营内部,真敢玩命啊!你看看吧,这不,我果然就失去了一位名将。听说他妻子怀了孕,如果生的是女儿,我儿子要娶她,如果生的是男儿,我女儿要嫁给他,不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心哩!”可是,贾复命大,他伤病不久痊愈了,捡回一条命来。伤好之后,他追及光武于蓟,相见后非常欢喜,大宴士卒,令贾复处在前面,攻击邺贼,果然又胜了。至于刘秀说的要和他结为亲家的誓言,最终并没有兑现,正史中没有他们两家结亲的记载。

光武即位后,任贾复为统管禁军的执金吾,封冠军侯。刘秀当年就羡慕执金吾这个官职。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嘛。如此看来,他对贾复是多么的器重。

光武帝先令贾复渡河围攻洛阳,击败更始大将陈侨部。不久洛阳守将朱鲔投降。但当时更始郾王尹尊及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以尹尊所部最强。贾复再次自愿充当先锋,遂使其攻郾,连战皆捷,尹尊投降。又乘胜挥戈东向,进攻更始淮阳太守暴氾,暴氾亦降。接着陆续攻克洛阳东南的郾城、召凌、淮阳、新息等地。建武三年(27年),晋升为左将军,率军屯驻新安(今河南渑池县东)、渑池(今河南渑池县西)间,狙击赤眉军。后南下与光武会师宜阳(今河南宜阳西),最后迫降赤眉军。建武十三年(37年),光武统一全国。

三、大胸怀

贾复跟从征伐,从来没有丧师失败过,多次与诸将在溃围中解救危急。贾复是少有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功臣。但是,这个人居功不傲,为人谦恭。那些将领们每每论功自夸的时候,贾复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这一点他跟“大树将军”有的一拼。

他的大胸怀还表现在一件小事上。执金吾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了人,颍川太守寇恂把那将领明正典刑,斩首示众。

贾复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那个气啊,觉得脸面上很过不去,他就心怀怨恨,对手下人说有朝一日一定亲手刺杀寇恂。

结果,他并没有真的刺杀寇恂,最后还是以大局为重,与寇恂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大丈夫心胸宽广,能容天下,唯有如此胸襟,才可以在江湖上混嘛。贾复就是如此。

故此,贾复不但功高,其德也高。光武帝常说:“贾君的功劳,我自己知道。”建武十三年(37年),定封胶东侯,食邑郁秩、壮武、下密、即墨、梃、观阳,共六县,在封侯诸将中为最多。他得知光武在统一后,“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遂解除军职,与高密侯邓禹率先倡导儒学,“阖门养威重,受《易经》,知大义”。当时,功臣朱佑等推荐贾复宜为宰相,光武虽严格执行“功臣并不用”的政策未加许可,但仍允贾复、邓禹和李通三人得预国家大政,在功臣中恩宠最深。

大胸怀,能容天下,天下亦容之。心胸狭窄,不容天下,天下不容之。此中道理,在贾复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