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纪连海点评《后汉书》(全2册)
32023100000050

第50章 来歙

天下信士

“原文”

十一年,歙与盖延、马成进攻公孙述将王元、环安于河池、下辨,陷之,乘胜遂进。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驰召盖延。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强起,受所诫。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刃而绝。

帝闻大惊,省书擥涕,乃赐策曰:“中郎将来歙,攻战连年,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忠孝彰著。遭命遇害,呜呼哀哉!”使太中大夫赠歙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谥曰节侯,谒者护丧事。丧还洛阳,乘舆缟素临吊送葬。以歙有平羌、陇之功,故改汝南之当乡县为征羌国焉。

“译文”

建武十一年(35年),来歙与盖延、马成进攻公孙述将领王元、环安于河池、下辨,攻陷了。

乘胜前进。

蜀人大惧,派遣刺客刺杀来歙,未死,驰召盖延。

盖延见到来歙,俯伏悲哀,不能仰视。

来歙叱责盖延说:“虎牙大将军怎敢这样!现在我被刺客刺杀,不能再报效国家,所以叫你来,想嘱以军事,你反而仿效儿女子痛哭涕泣吗?我虽刺刃在身,难道不能举刀杀你吗?”盖延收泪强行起身,接受来歙告诫。

来歙自书写表章说:“臣在夜深人静后,不知为何人所刺伤,刺中臣的要害。臣不敢自惜己身,只恨奉职没有完成,以为朝廷羞耻。治理国家以得贤人为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可以任用,愿陛下裁定省察。又臣的兄弟不贤明,最终恐怕会犯罪,请陛下哀怜,多赐教示督察。”写完后丢下笔抽出扎在身上的刀就死了。

光武闻讯大惊,看了表章揩干眼泪,就赐策书说:“中郎将来歙,攻战连年,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忠孝显著,遇刺身亡,呜呼哀哉!”派太中大夫赠来歙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谥封为节侯,派谒者护理丧事。

灵柩回到洛阳,帝身着白色丧服临吊送葬。

以来歙有平羌、陇之功,所以改汝南郡的当乡县为征羌国。

“点评”

来歙是举世闻名的信士。什么是信士啊?信士的解释,就是值得信任的人,诚实可信的人。如今这个时代,有人说是一个诚信缺失的年代。其实,既然有人这么呼吁,恰恰说明诚信是可贵的,是难得的一种优秀品质。而东汉时期的这位来歙,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信士。在那样的年代里,诚信,同样是难能可贵而受人尊崇的品质。

伯升和光武起兵反抗王莽,和王莽成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所以,王莽就仇恨与刘氏有任何牵连的人。而来歙和刘秀是亲戚,所以,王莽就把他给抓了。幸好,来歙的朋友宾客想办法,把他给抢救了出来。怎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这就是。当然,这些朋友之所以冒着死罪救他出来,其实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此人可交,实诚,值得信任。

这时候,更始即位,来歙在他手下任职,并追随入关。后来,在工作中,来歙屡次建言献策,可是,那个更始从来对他的建议不感冒,无动于衷,根本不采纳。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所以,来歙就谎称自己病重,无法再辅佐他,辞职不干了。不在更始跟前干了,来歙跳槽去了哪呢?他的妹夫汉中王刘嘉广招人才,就把他请到汉中。后来,更始帝事败,破产了,来歙就劝自己的妹夫刘嘉,说:归附光武帝刘秀吧。

于是,两人一起到了洛阳。刘秀见到来歙,大喜,当即解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当时,隗嚣占据陇地,公孙述占据蜀地,朝廷深以为忧。一天,光武帝对来歙说:“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任,其谋若何?”来歙乘机请行。

建武三年(27年),来歙第一次出使陇地,他去劝服隗嚣。经过多方做工作,来歙说服了隗嚣,要他派自己的儿子恂随来歙到汉朝做人质,以示诚意。

这时,山东已经平定,光武帝腾出手来了,有时间和精力搞搞西部了。于是,他就想征集隗嚣部下一起伐蜀,去拾掇那个公孙述。

于是,又派来歙去向隗嚣说明意图。他又当起了使者。可是,这次不怎么顺利。隗嚣自己拿不定主意,部将王元也劝阻他,因此,犹豫不决,徘徊观望。来歙的性格也是很刚毅的,他看见隗嚣不能当机立断,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大有想脚踩两只船的意思,他便当面指责隗嚣说:“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遣伯春委质,是臣主之交信也。今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叛主负子,违背忠信乎?吉凶之决,在于今日。”

说到愤激处,来歙竟然赶到跟前,要抽刀刺杀隗嚣。隗嚣起身闪避,退入后堂。当下部署将士,要杀来歙。来歙毫不畏惧,他手持汉节,徐行上车,缓缓离去。隗嚣见状,越发气恼,王元乘机劝他速作决断。隗嚣一咬牙,派兵包围了来歙。当时的情形十分危急啊。这时,隗嚣部将王遵出面劝阻。

还要说人家来歙啊,他素来为人有信义,言行一致,从无假饰。他往来双方之间,威望很高,在西州这地方的人,都信任他、尊重他。所以如今,来歙遇到了危险,隗嚣要杀他,好多人也马上站起来替他说话。

隗嚣其实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衡量了各种利害关系,终于没敢杀害来歙。

建武八年(32年)春,来歙和征虏将军祭遵一道进袭隗嚣。祭遵半路生病,留下一部分精兵由来歙指挥,自己则返回驻地。来歙合兵二千余人,伐山开道,从介于关中平原和陇西平原之间的番须、回中直抵略阳(今甘肃省庄浪县西南),不久,攻破城池,杀死守将金梁,占据了略阳这一战略要地。隗嚣闻变,大惊道:“何其神也!”

略阳是隗嚣的心腹之地,占领了它,其余地方就易于控制了。为了挽回局面,隗嚣亲率数万主力,包围了略阳。公孙述也派李育、田真率军赶来援助。隗嚣在略阳城外劈山筑堤,激水灌城,来歙则督率将士拼死拒守。打到后来,弹尽粮绝,他们就拆房砍树,补充兵器。光武帝调集关东兵马,亲自率领,大举出征。隗嚣部众见大军到来,溃败奔逃,略阳城围顿解。

建武十一年(35年),来歙大破蜀将王元等,占领了河池(今徽县西北)和下辨(今成县西北),准备入蜀。蜀人大惊,派刺客刺杀来歙。那刺客一刀刺中来歙胸部,命中要害,鲜血汩汩流出,刀是不敢拔了,生命垂危。这时候,他派人急召盖延。盖延跑来一看那情况,吓了个不轻,立即趴到地上悲哀痛哭,哭得就起不来了。来歙一看,很生气,大声喊道: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再哭我杀了你!这时候,你哭有什么用?

盖延收泪强起,来歙为他紧急安排工作,分析当前形势,对下一步怎么走,都一一做了部署。盖延小心谨慎地听着。来歙强打精神,亲手写了一篇表文:“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写完之后,把笔扔掉,悲壮地将胸口的刀拔了出来。拔出来,他的鲜血崩流,人也就死了。

光武帝得知来歙死讯,大惊,痛苦不堪。

来歙灵柩回洛阳,光武帝乘舆缟素临吊送葬。因为来歙有平定羌陇之功,所以,光武帝特命把汝南当乡改为征羌国。

历史上对来歙的评价是很高的,说他单车往来两国之间,言行不违,很多人都很敬重他;又出兵平定羌、陇,屡立战功,人以为神;还有临危不乱,胸口带着刀子临死还为国家着想,更显磊落英气。这位东汉名将、战略家,被世人尊称为天下信士。

当今我等,可有为一信士之勇气?诚信,不但需要勇气,还需要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