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周立荣报告文学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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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哭笑不得

公安人员想处置黄小二,但却找不出一条摸奖不给钱靠得上的法律……

据说,本次大奖募捐活动,是残联专为各类残疾人开创的社会福利事业。

是一次史元前例的爱心大行动。爱心,多么美丽的字眼!

爱心大行动,多么动情的召唤!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爱心中长大,在爱心中成熟,我们对爱心那么熟悉,一往情深。然而,我们对爱心却又那么陌生。

陌生得使我们在付出爱心的时候心头那么沉重和悲哀,身心都兔不了一阵阵抖索……

这是因为我们的家境和付出的方式吗?一方面是:纵然我们还不富有,但也理应去观照那些和我们生活在同一条船上的残疾同胞,然而我们却没有直接地把钱交给他们――而是去摸奖!

――先让那些不是残疾人的少数人摸去了大头,剩下小头由多数的残疾人去分配……

另一方面不是:我们正处在世纪转换的交叉点上,我们正在历经忧患岁月,我们还那么贫穷,整日在为生计奔波。我们摸奖,纯粹是为了收获,根本没有准备付出,更不敢面对付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对“爱心”作出深刻的判断和理解……

于是便有了那么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待业青年黄小二是在刮出第二百五十三张彩票时被公安人员带走的。

他总共欠下三号摊位售票员五百零六元。

开始刮的时候,他神采飞扬,一副百万大款的派头,售票员要他交了钱再刮,他说:“放心!你只管记数,刮多少算多少,刮完就付。”

售票员以为来了财神爷,暗自高兴。

刮到第一百张的时候,售票员有些心虚,再次催他交钱。

他灿然一笑:“慌啥?正刮着哩!”

等刮到第二百五十三张,售票员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安,于是伸手按住了他慌忙蠕动的指头,坚决要他交钱。

这时他威风扫地,满脸尴尬,嗫嚅着说:“还没……没……刮出奖呢!”

售票员说:“你以为奖就那么好刮?”

他依然结结巴巴:“要是……刮……刮不出奖,我拿啥……啥……钱付帐?”

真相毕露,售票员急忙抓住他的衣襟,喊来了值勤的公安人员。

派出所的审讯薄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讯问笔录问:“叫什么名字?”答:“黄小二。”

问:“多大年纪?

答:“二十一。”

问;“干什么工作?”

答:“没事干。”

问:“摸奖为啥不给钱?”

答:“没钱。但我没想赖帐,堆备刮出奖再给。

“笑话!你当这是打麻将,等和了‘七对’再开帐?”

“这和打麻将有啥两样?”。

“少狡辩!老实交待你没钱为啥摸奖?”

.“不是号召摸么?不是说爱心大行动么?”

“住嘴!你这也算爱心大行动?”

“当然算!我准备刮出一辆汽车,然后捐给希

望小学……”。

在公堂上,这是一纸严肃的笔录。但却叫人哭笑不得!

更可笑的是:公安人员准备处置黄小二,但却翻不出一条摸奖不给钱靠得上的法律……

摸奖,本是要为残疾人筹措福利基金,但在摸奖者中,却出现了三个瞎子!三个瞎子手牵着手,探路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直响,东碰西撞地在售票员的摊位间摸来摸去。据说,他们是从络绎不绝前来找他们卜凶化吉探财问路的摸奖者口中得知摸奖的详情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听说好多人两元钱摸到了汽车、彩电、摩托车……

于是他们就结伴来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分外刺耳,久久挥散不去……

三人事先有约:一起凑钱,一起摸奖,摸到了奖平分!

他们果然摸到了奖!在他们买来的十张彩票中,有一张是“室女座”(黑白电视机),他们看不见字,于是请旁边一位“书生”帮忙。

那位书生接过彩票,迅速撕下那张“室女座”,塞进了自已的衣兜,然后对瞎子说:“都是‘宝瓶座’和‘巨蛇座’,没奖!”

售票员发现了这个秘密。当他小声告诉瞎子和周围的人时,那个“书生”早已绝尘而去。

谁是真正的瞎子?

可怜的算命先生,怎么轮到自己就失“算”了呢?

还有一位算命先生,因为一时“失算”被摸奖者打得鲜血淋漓!打人者到了派出所还理直气壮:“他骗人,该打!”

“他怎么骗你了?”公安人员问。

“上午我找他算命,问我摸不摸得到奖,他神秘兮兮地要我报出生辰八字,还对我的祖宗八代盘根问底,末了,一拍大腿:‘发了,小子!“我问怎么个发法?他说:‘西南角。你到广场西南角去摸奖,那里有个二等奖(面包车)在等着你。

“他收了你多少算命钱?”

“三十!按规矩只该收两块,他说我这是大富大贵命,要按命的‘质量’收钱。又说,要得发,不离八,就多收二十八元。”

“你摸奖花了多少钱?”

“三千!我按他算的方位在西南角摸来摸去,不到一小时就摸去了三千,屁奖也没中着!”“那你也不该打人!”

“寸于他算轻微!我白扔那三千谁赔?他赔?那可是我攒了几十年,准备给爹妈买棺材的钱!

象这样的事件还有很多。据公安部门统计,摸奖期间,那些或大或小,林林总总的案件,每天不下于三十起!

另据调查,那几天,各个算命先生的摊位异常繁忙,大有应接不暇,一派”繁荣昌盛”之势!而算命费也较之平时提高了十倍、二十倍!

在我们哭着笑着,为那些苦命的残疾人捐献爱心的时候,我们是否也该提醒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同胞,请自重!

我们同时还面对了另外一些困惑。

我们在阳光下走着,兴奋着,将平时积攒的钱一元千元地捐献出来,捐献给那些无法自己攒钱的残疾人……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I然而一一某些单位是在摸奖的头五天就造了一张表,每人发给五百元”煤气费”或日”生活补贴”,其实,那些钱是专门发给职工摸奖的。

那是国家的钱!人民的钱!

还有一些领导――某公司经理、某工厂厂长、甚至还有某党政部门要员――也在那里一掷千金!

人们不禁要问: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呢?据说:他们当中有的人参与摸奖,不光是为了发财,还有另外一层心理――过一把”牌”瘾。上头有红头文件:国家干部不准赌博,否则要削官为民,解除公职。但是摸奖不同――摸奖也讲“输赢”,却不受追究――在他们看来,摸奖就是赌博:输赢胜败,全凭火气……

除了这些,我们还看到一些暴力犯罪。只要设有大奖就会产生暴富,尽管这种暴富是正当的,合法的;只要产生暴富就会有一些人眼红:有人眼红就会有人“打富济贫”-少则“宰”你几千、上万元,多则给你洗劫一空!

就在这次摸奖活动中,一位四川大巴山区来的民工两元钱侥幸摸了一辆汽车,当这位喜出望外的民工刚刚把获得的汽车卖成现金,还没来得及寄回四川老家,便被人血淋淋地割下了头颅!

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割下他头颅的那个人,是和他同村同组一同出门打工,如今又同吃同住同睡一床被窝的老乡!

他们曾经是那样的患难以共,相濡以沫,一个邮包了两厢情愿,一封家书报两家平安!但是现在,一个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可以回到家去光耀门庭华堂,告慰列祖列宗,而另一个却依然是筚路蓝缕,夙夜耘植,无颜去见川东父老!

于是便向自己的同胞伸出了罪恶的屠刀!这要命的功利p引它不禁使人想起两千多年前的曹植,面对为了谋求皇位狠心要将他杀掉以除后患的哥哥曹丕,写的那首著名的绝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爱心照耀下的阴影?这不奇怪,强烈的阳光下还有背阳的地方呢。那个地方潮湿一片,杂草丛生,蚊飞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