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就此停止,依红妆拨浪鼓似的直摇头,死死的拽着夜元澈。
空气中,血腥味儿的气息依旧存在,一如那肆无忌惮的威胁。
“公子,莫非是……”苏青山忽而想到什么,他提醒着夜元澈。
话虽未说完,但是夜元澈却懂得他想说什么。
莫非是那人知道了夜元澈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挑衅他?
“青山,你出门巡察一番,看看有没有情况。”夜元澈意图很明显,有些事,不必说的太过明了。
苏青山知道这事儿的严肃性,他双手抱拳:“是。”顿了顿,担心道:“公子,你的眼睛。”
“无妨。”夜元澈声音有些低沉:“若是有毒的粉,想来我早已瞎了,只是障眼法罢了。”
“小书童,你好生照顾公子。”苏青山叮嘱道。
依红妆屏住呼吸,第一次这么严肃:“我会好好照顾二公子的。”
“恩。”苏青山应着:“公子,那我去了。”
“万事小心。”夜元澈语气沉沉。
这一夜。
注定是不平之夜。
漫天的银光好似镶嵌了一层血色。
苏青山离开,一向嘻哈的他也在那张书卷气的脸上看到了难见的严肃神情。
“公子,回房吧。”依红妆轻声轻语。
“恩。”
人头被苏青山收起,日后必有用处。
屋内烛光透亮,却凝着无法挥去的冷冽和窒息感。
夜元澈是个有血性的人,眼睛的痛楚和今夜的事虽不吭声儿,情绪激愤,但他都记在了心底。
依红妆环绕了一圈,薄被凌乱的堆在长塌上,她扶夜元澈过去让他躺好,将薄被替他盖上,被角揶的严严实实的。
“你是在包粽子么?”夜元澈闭目道,男人的火气本身就旺,现在又不是天寒地冻的天气,怎能受得了这么厚的包裹。
“我怕你冷。”依红妆继续揶被子。
夜元澈浓眉一簇,凭着感觉去抓锦被,却不小心抓到了依红妆的手,触电般的感觉席卷而来。
二人共同怔住。
若不是夜元澈闭着眸子,便能够清楚的看到依红妆脸上浮起的红晕,若桃花的花瓣儿,让人不忍挪视。
他们几乎是同时将手挪开,依红妆局促的起身,大气不敢喘,平静了下情绪,道:“公子,你的眼睛要不要请一个郎中来瞧瞧?”
“不必。”夜元澈淡然自若,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翼:“给我打一盆清水来。”
按照夜元澈的要求,依红妆准备了清水,面巾,将面巾弄湿后,有眼色的依红妆坐在他跟前替他擦拭着眼睛周围的粉状物体。
动作细腻温柔,不重不轻,后来她干脆替他净了面,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他,他的睫毛很长,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高挺的鼻梁总是襟着,轮廓分明的面容硬朗硬朗,男子独特的霸道气质让人怦然心动。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为何要如此固执的寻找自己?
心底一点点滋生的小苗在发芽,在成长,在浇灌着自己幻想的‘爱’。
“依攻,我的脸还能要么?”夜元澈忽地出声儿。
她一直用食指裹着面巾频繁的擦他脸上的一处地方,弄的夜元澈火辣辣的疼。
回过神儿来的依红妆惊的缩回手,循声望去,他那双暗黑的带着红血丝的深眸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公子,你的眼睛好了?”依红妆又惊又喜,有转移话题的嫌疑。
“他那小小的手段怎么可能把我怎样!”夜元澈愤愤的说,语气里带着对那人的愤怒。
依红妆讪讪一笑:“是,公子武艺高强。”
伸手不打笑脸人。
夜元澈的心情再差也不会将脾气随意发泄,更何况依红妆的笑这么有感染力,天生带着一种把人融化的魔力。
安静凝固在空气里,呼吸声清晰可闻。
依红妆如坐针毡,不敢直视他,她寻个借口起身将面巾搭在面盆上,小手在衣裳上蹭了蹭,笑道:“公子,你好生歇息,我回房了。”
“你今夜在这儿睡。”夜元澈道。
屋子一片祥和宁静。
淡淡的橘色烛光洒在长塌上。
两张脸。
一张泰然自若,一张惊讶不已。
依红妆那张瞠目结舌的脸上画着警惕二字。
夜元澈浓眉一簇,料到许是她想多了,沉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依红妆有些语塞:“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公子今天有些特别。”
错乱的眼神儿让夜元澈片刻就明了,他淡淡的说:“我很正常,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我没有那个意思。”依红妆慌忙摆手。
她一女扮男装的女儿身怎能和夜元澈同塌共枕。
上次睡在一起是意外,难不成次次都变成意外?
她脑袋可没进水,也没被驴踢了。
夜元澈撑起身子靠在长塌上,薄被随意的搭在大腿上,衣裳被他拉的松松垮垮的,慵懒的味道如漫天的毒药吞噬着依红妆冒泡的小心脏。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神色烂漫的指了指对过儿的木桌:“不要想太多,你在那儿,我在这儿。”
“为什么?”依红妆一怔:“这木桌硬邦邦的我才不要睡在这里。”
“那你想睡哪儿?”夜元澈偏头而问:“难不成想和我一起睡?”
‘一起睡’三个字如火辣的火球灼烧着依红妆的脸蛋儿。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她一边朝门口那儿倒腾一边说:“我还是回去睡吧。”
她的小手搭在木门上,脚踏出了一步,才想开门,夜元澈幽冷的声音泛泛而出:“若是不想第二日你的人头被扔在大街上被人参观,你就尽管回去。”
人……人头。
他一冒音儿就把她吓哆嗦了,那血淋淋的人头立即呈现在她脑海里。
依红妆腿儿一软,手扶住门框,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还好还好,结结实实的长在脖子上。
“那我在这儿凑合一夜吧。”她服软了。
“我就喜欢聪明的人。”夜元澈唇角一挑,眉峰松动,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长塌:“我现在睡不着,过来陪我说说话。”
呦呵。
敢情她不但陪睡,还得陪聊。
“喔。”为了保住人头,只能牺牲她这张灵活的小嘴儿了。
烛泪盈动,顺着蜡烛滚了一圈如镶嵌了一个花环,木桌上的蜡油迅速凝固,如干涸的红宝石。
一刻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一刻钟,可以取下一个人头。
一刻钟,可以让眼睛重新看到。
一刻钟,可以让一个人从沉默不语到坦露心扉。
这一刻钟,夜元澈说了许许多多迷离的话,说了一些依红妆听不懂的话。
这让依红妆觉得他更加神秘了。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她想知道他的家在哪儿?她想知道的太多了,但是夜元澈却丝毫不透漏给她,说话间很是谨慎。
最后,夜元澈却莫名其妙的问了她一个问题:她有什么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