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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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香菱越来越倒霉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最后)

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开头)

(注贪夫:此为薛蟠。胡诌:胡说胡扯,北方习语。方;药方)

香菱很像奥威尔著名小说《动物庄园》中的劳动模范老马一样,忠诚老实、热情洋溢地忘我工作,最后的下场却比别人更惨。

一日金桂无事,因……问他(她)“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姑娘起的。”金桂冷笑道:“人人都说姑娘通,只这一个名字就不通。”香菱忙笑道:“嗳哟,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贾政)时常还夸呢。”(见第七十九回最后)

话说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拍着掌冷笑道:“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那(哪)里?可是(确实是)不通之极!”(见第八十回开头)

“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几句话,有形有色有声,活画出一个自以为是、自高自傲的泼妇形象。

香菱这个名字是宝钗起的,(很有江南特色)很土气也很低调,恰合宝钗的性格:素朴而不招摇。这与贾府其他仆人的名字不同,其他名字要么有预示性,如来兴、来旺;要么有富裕气,如金钏、玉钏、琥珀;要么诗意,如入画、侍书、茗烟;当然也有随意而叫的,如尤氏的小丫头叫炒豆儿,估计她进宁国府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炒豆子也未可知。

夏金桂的陪房丫头名叫宝蟾,就是钱多的意思,很符合夏家的特点。蟾字在古代是个很好的褒义词,代表高考成功或钱多财多。

夏金桂先从名字找事挑茬,“若说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那(哪)里”,言外之意,你小小菱角都“香”,那我这大“桂花”又应该怎么香呢?

香菱单纯,在此场合还说宝钗的学问大,岂不是让夏金桂更生气?不独如此,香菱还如实大讲菱角花确实有香味:

香菱道:“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就令人心神爽快的。”金桂道:“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

香菱说到热闹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一句未完,金桂的丫鬟名唤宝蟾者,忙指着香菱的脸儿说道:“要死,要死!你怎么真叫起姑娘的名字来!”香菱……不好意思,忙赔笑赔罪说:“一时说顺了嘴,奶奶别计较。”

“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心神爽快的。”这是纯诗人的情怀,岂是夏金桂这等恶人所能理解的?最可怕的是,夏金桂从内心认为自己高贵高雅,她婉言而问:“那兰花、桂花”香吗?我香不香呢?

香菱忘记了桂花大人就在眼前,张口说了“桂花”,未等夏金桂生气,其仆女宝蟾先指责香菱。(宝蟾这种人在中国历史,总是数量极多,他们在道义上维护着“人生而不平等”的等级思想)有其主必有其仆,信然!

金桂笑道:“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但只是我想这个‘香’字到底不妥,意思要换一个字,不知你服不服?”香菱忙笑道:“奶奶说那(哪)里话,此刻连我一身一体(肢体)俱属奶奶,何得换一名字反问我服不服,叫我如何当得起……”金桂笑道:“……只怕姑娘多心,说:‘……你能来了几日,就驳我的回了。’”

香菱笑道:“奶奶有所不知,当日买了我来时,原是老奶奶(薛姨妈)使唤的,故此姑娘起得名字。后来我自伏侍了爷(薛蟠),就与姑娘无涉了……况且姑娘又是极明白的人,如何恼得这些呢。”

金桂道:“既这样说,‘香’字竟不如‘秋’字妥当。菱角菱花皆盛于秋,岂不比‘香’字有来历些。”香菱道:“就依奶奶这样罢了。”自此后遂改了“秋”字。宝钗亦不在意。(以上均见第八十回)

香菱的回答很坚决,我是组织的人,一切听领导您的!香菱的身世本可悲可叹,她被薛蟠弄到家之后,虽不记得(或不敢记得)家乡与父母,但其名“英莲”还是可以记得的,宝钗为之改名“香菱”就等于告诉她:你从此进入了薛家的新时代,你要重新做人了。

夏金桂为之再改名,一是向宝钗示威,二也是告诉香菱,你从此进入了更新更好的时代,你从此是我的人了。(这就如同某些单位领导,上台后立刻花大钱为员工更换制服:换衣就是换心)

“宝钗亦不在意”,宝钗当然在意,但宝钗不必(也不想)为此小事争竞jing计较。

从此,香菱就叫秋菱了。她的寒秋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