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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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贾母赏月:贾赦突然讽刺妈妈太偏心

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贾赦长期受妈妈的歧视,早就受够了,现在机会来了,先来个“温柔一刀”:

于是大家归坐,复行起令来。这次在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说笑话。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偏偏)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婆子……说是心火……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刺。作动词用。下同)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好?’婆子道:‘不妨事。你可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众人听说,都笑起来。

我估计,贾赦早就准备好了这个笑话,只是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机会作美,击鼓传花恰恰好到了自己手中,贾赦那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一下子击中贾母要害。众人都笑了起来,众人不能不笑,假如不笑那就等于默认是讽刺贾母;大伙一起大笑,才能证明它只是幽默。

最后一个笑的是贾母。老太太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必要笑一笑:

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贾赦听说,便知自己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贾母亦不好再提,且行起令来。

贾母本想跟大儿子翻脸,转念一想:大过节的,惹众人不高兴,岂不是更让贾赦看笑话;装糊涂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真没有想到贾赦会在这种场合搞这一套,还搞得那么直接而巧妙。左思又想,也决定来个直接的,算是回击:我的心也是偏的,也应该叫这个婆子针一针。

一直不把贾赦放在眼里的贾母,终于挨了一支冷箭。最高领袖贾母,也开始到了内外交困的境地。

不料这次花却在贾环手里。贾环近日读书稍进,其脾味中不好务正,也与宝玉一样,故每常也好看些诗词……便也索纸笔来立挥一绝与贾政。贾政看了,亦觉罕异,只是词句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遂不悦道:“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气,总属邪派,将来都是不由(不遵守)规矩准绳,一起(一批)下流货。妙在古人中有‘二难nán’(贤主与嘉宾,二者难以同在),你两个也可以称‘二难’了。只是你两个的‘难’字,却是作难以教训之‘难’字讲才好。哥哥是公然以温飞卿(温庭筠)自居,如今兄弟又自为曹唐(唐代诗人,爱写游仙诗)再世了。”说的贾赦等都笑了。

贾政今天是灵感大爆发,雅幽默也玩得不错,唐代著名才子王勃在其名作《滕王阁序》中所提到的“二难”,经贾政一解释,竟然快成了“难nán兄难弟”了。贾政讨厌贾宝玉也讨厌贾环,也没有见他喜欢女儿贾探春。奇人也。

但贾赦特别欣赏贾环,他理解被歧视的孩子的受伤心理:

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气骨(气势风骨)。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那批)寒酸,定要‘雪窗荧火’(均代指苦读)、一日蟾宫折桂(高考成功),方得扬眉吐气。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了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

因又拍着贾环的头,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世代继承)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

贾赦说得很对:寒门学生需要刻苦学习才能上大学才能当官,而我们家的孩子有国家特权的庇护,生下来就自动具有当官资格,所以何必让孩子苦苦读书、弄成个书呆子呢?平时搞点素质教育不是很好吗?

贾赦反攻贾母并取得了胜利,因而十分得意;现在他更是讲得条条有理、句句在板,不由读者不信服。但按贾赦的说法,今天北京、上海的学生有得天独厚的升学条件,官二代、官三代有得天独厚的入仕机会,就可以多搞搞素质教育了。

贾赦的预言最后成为现实,宝玉出家之后,继承贾政爵位的只能是贾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