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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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宝玉眼中的生命流逝

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宝玉被紫鹃吓唬得大病一场,好在现在渐渐康复了:

袭人因说:“天气甚好,你且出去逛逛,省得丢下粥碗就睡,存在心里(存在肚里不消化。北方习语)。”宝玉听说,只得拄了一支杖,靸sǎ(把布鞋后帮踩在脚后跟下)着鞋,步出院外。因近日将园中分与众婆子料理,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栽花的,也有种豆的,池中又有驾娘们行着船夹泥的种藕的……湘云见了他来,忙笑说:“快把这船打出去,他们是接林妹妹的!”

宝玉病得很重,这也可以看出他对林妹妹的情感有多深。故事先从湘云的笑开始,再渐渐地转向悲:

宝玉便也正要去瞧林黛玉……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之后,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宝玉因想道:“能病了几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已到‘绿叶成荫子(果实)满枝’了!”因此仰望杏子不舍。又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是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再几年,岫烟未免乌发如银、红颜似槁(枯木)了。

“绿叶成荫子满枝”是杜牧的典故,杜牧早年游历浙江湖州,路见一女孩,漂亮可爱,因与其母约十年后来娶。后十四年,杜牧任湖州刺史,她却早已嫁夫生子了。惆怅之余,杜牧作“叹花”诗。

此时,春意阑珊,花逝子成。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伤春”“悲秋”的因子,春过本应预示大自然活力更盛,秋来本应是丰收的代名词,但中国人看到的恰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秋风浸寒黄叶飘,于是悲愁都到心头来。

贾宝玉想得更深更透,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美丽少女正在老去,老去。也许,少年成熟的标志就是懂得了承担或追求、明白了生命的长短或价值。

那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怎么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报告)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宝玉……忙转过山石看时,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一婆子(此为春燕的姨妈)恶狠狠走来拉藕官……“我说你们别太兴xìng头(此指张狂劲儿。北方方言)过余了……”指宝玉道:“连我们的爷还守规矩呢,你是什么阿ē物儿(坏东西。北方旧方言)……”……

宝玉忙把藕官拉住,用拄杖敲开那婆子的手,说道:“……我……梦见杏花神和(向)我要一挂(一长串)白纸钱……要一个生人替我烧了,我的病就好的快……藕官,只管去……”藕官听了一发得了主意,反倒拉着婆子要走。那婆子……忙丢下纸钱,赔笑央告宝玉。

通过那个婆子的话,我们也能感觉到这群女孩子已很不像话了,(藕官表现如何,暂时还不清楚)宝玉总是一见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便心生同情,惜香怜玉,甚至把她们的缺点全当成了优点,不分青红皂白一边倒,有时不免包庇得太过分了。(在哪里烧纸,贾府应该有规定)

到了本章回最后,宝玉明白了藕官为什么烧纸钱:

芳官笑道:“你说他(她)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dì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哪)里是友谊?他(她)竟是疯傻的想头tou(希望。北方方言),说他(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过分了)……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她)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说来可是(确实是)可笑?”宝玉……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

同是戏子,藕官特别重感情,但芳官不太在乎何谓深情。

大家还记得另一个特别重情的龄官吗?她与贾蔷的感情后来发展了吗?她身体健康了吗?她现在在哪里呢?书中没有交代。我估计,龄官肯定是死去了,她如一只洁净的小鸟,悄悄地死去了,天空中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曾轻盈地飞过。

宝玉……踱到潇湘馆,瞧黛玉一发瘦的可怜,问起来,比往日已算大愈了。黛玉见他也比先大瘦了,想起往日之事,不免流下泪来,些微谈了谈,便催宝玉去歇息调养。

最后,我为他们二人写首小诗:

卿须怜我我怜卿,泪笑悲酸总关情。又见人间长恨曲,执手偕老梦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