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末年，晋水河边正展开一场空前的大战。
一方是赵襄子统帅的赵、魏、韩三家的军队，另一方是智伯统帅的智氏、范氏、中行氏的军队。两军在河的两岸布兵几十万，严阵以待，一场决战即将爆发。
半夜时分，韩、魏两军杀死智伯护堤人员，挖开晋水，反灌智伯的营寨，智伯军中大乱。
大水波涛翻滚，军粮兵器都被大水扫荡一空。
韩、魏、赵三军也乘船冲杀过来，经过围追堵截，将智伯的军队全部歼灭。智伯本人也被赵襄子杀死。赵襄子为了报复，就将智伯的头割下来，涂上油漆，当作酒具，每逢宴会，就拿出来放在席上供宾客欣赏，以泄胸中之恨。
智伯手下有个家臣，名叫豫让。豫让为人忠义，有勇有谋。最初，他给范氏、中行氏当差，不被主子赏识。于是，他投奔了智伯，智伯对他非常器重，把他尊为国士，以上宾的礼节招待他，重要政事还让他出谋划策。
豫让觉得自己作为一名侠客，智伯能如此善待自己，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一定要终身相报。
在这场晋阳大战时，豫让身为智伯的家臣，主要是管理好智氏家族的内部事务，没有参加围攻晋阳。当他得知智伯被杀，赵襄子用他的头作为酒具，豫让悲痛万分。为逃避赵襄子的追捕，豫让逃到了石室山之中。豫让想起自己深得智伯的重用，自己是一介武夫，现在却藏在深山，不禁仰天长叹道：“壮士应该为知己的朋友而死，女子应该为爱恋自己的情人而修饰容貌。智伯是我的知己，他死后还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我一定要替他报仇，杀死赵襄子。”
赵襄子因为贪图私利，祸国殃民，自己也知道天下百姓痛恨自己，所以他平时出门都是卫兵紧随左右，戒备非常严密，在宫中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般百姓根本无法接近，更不要说去刺杀他了。
于是，豫让改名换姓，穿上囚犯的衣服，假扮成服劳役的人，身藏匕首，混入赵襄子的宫中，等候时机刺杀赵襄子。
在宫中，他故意不服管教，惹恼了管理囚犯的官员，他就被打发去清扫厕所。这正是豫让求之不得的事。因为赵襄子这个人非常警惕，即使在宫里行走，也有十几个卫兵紧随身后。只有他上厕所的时候，才没有人跟随，卫兵都站在厕所外面。所以，豫让想利用打扫厕所作掩护，刺杀赵襄子。
豫让整天勤勤恳恳，把厕所打扫得非常干净；同时，他细心观察赵襄子的生活规律，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宫，什么时候上厕所，他都非常清楚。
时机终于到了。这天，豫让推测赵襄子快要上厕所了，就暗藏匕首，提前来到厕所打扫。过不多久，赵襄子果然来上厕所，他还像往常一样让卫兵等在厕所外面。可他刚走到厕所门前时，忽然心中怦怦乱跳，感觉有些奇怪，伸头看见厕所里面有个囚犯正在打扫。这囚犯双目瞪着怒火，赵襄子正奇怪时，豫让拔出匕首，扑向赵襄子。
因为赵襄子已有警觉，急忙向后退出，拔出身上佩带的宝剑抵挡，一边还大声求救。
豫让虽然武功高强，但匕首到底没有宝剑长，一时无法靠近赵襄子的身体，连刺数次，都没有刺中。这时，赵襄子的卫兵已经赶到，他们把豫让围在当中，用刀枪长剑把豫让逼到墙角，因为厕所狭小，豫让无法突围，只得束手被擒。
为了笼络人心，赵襄子放了豫让。于是，豫让离开了赵襄子的王宫。
豫让知道赵襄子和他的左右随行人员已经认识了自己，如果再贸然进宫行刺一定会被认出来。于是，他剃掉眉毛，身上涂满油漆，让它长出疥疮，装扮成乞丐，沿街去讨饭。
有一天，他的妻子听到乞讨声，惊讶地说：“这是我丈夫的声音，他怎么变成乞丐了？”
妻子的话引起了豫让的警觉：虽说自己的容貌变了很多，可声音还是老样子，到行刺的时候会露出马脚的。于是，豫让又吞下炭末，让声音变哑，再上街讨饭，这次他的妻子也听不出他的声音了。
当时，在晋阳城东一里的汾水之上，有座桥叫汾桥。不久，豫让探听到赵襄子将要出城打猎，于是就埋伏在这桥的下面，想等赵襄子过桥时，跃上桥面刺杀赵襄子。因为，桥面狭小，赵襄子虽然人多，也无法施展，而自己长剑在手，就能很快杀死赵襄子。
过了不久，赵襄子骑着高头大马，卫兵前呼后拥地出了城门，向汾桥走来。快到桥头时，赵襄子的马突然阵阵悲鸣，拉缰绳的人在前面怎么拉，这马就是不前进。
赵襄子的家臣张孟说：“我听说：好马不会害主人。今天这马不愿过桥，一定是有危险。”
赵襄子叫卫兵到桥下去搜查，果然搜出一个满身疥疮的乞丐，立刻上桥禀告：“桥下并没有奸细，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赵襄子说：“这人一定是豫让！”卫兵把豫让双手反绑，押到赵襄子的跟前。尽管豫让满头乱发，脸上布满疮疤，但赵襄子还是从他那刚毅的眼神里认出了他。
赵襄子指责他说：“前次你行刺，我放过了你。你不仅不感恩，反而毁容易声，再次为智伯报仇。现在智伯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三番五次地来刺杀我？”
豫让说：“虽然你放过我，可这并不能改变我报效主人的决心。”
赵襄子想打消豫让这种报仇心理，就劝说道：“你以前不也给范氏、中行氏当过差吗？范氏、中行氏被人消灭了，你不仅不替他们报仇，反而去投奔智氏。现如今，智伯死了，你却拼命为他报仇，这又是为什么？”
豫让笑了笑，回答道：“的确，我做过范氏、中行氏的门客。但你知道君臣的道义：君主对待臣子像手足，那么臣子对待君主如同心腹；君主如果对待臣子像犬马，那么臣子对待君主就像路人。范氏、中行氏待我像普通人一样，所以我也像普通人那样报答他；智伯把我视同国内的豪杰，所以我也像豪杰那样报答他。”
赵襄子听罢此话，感动得流下了热泪，他长叹一声道：“唉！豫让啊。
你的心肠如铁石，你为智伯复仇，名扬天下，人们都知道你是个杰出的侠客。我作为一国之君，不治你的叛逆之罪，先放你一次，已经够宽容了。
现在你又来行刺我，我怎么能再放过你，你还是自己了结吧。”
说完，他将宝剑扔在地上，卫兵手握刀剑围了上来。
豫让面对这么多卫兵毫不惊慌，他还是镇定地对赵襄子说：“今天我被你抓到，是逃不了死罪的。不过，我临死之前，我还想请求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我刺上几剑，以表示我报仇雪恨的心意，那么我死也无憾了。”
赵襄子被他的忠义精神感动，他脱下锦袍，命卫兵交给豫让。
豫让把衣服扔在地上，拔出宝剑，怒目而视，对着衣服狠狠刺了三剑，还大声说道：“天啊！现在我终于报答了智伯的知遇之恩了！”然后，举剑自刎而死。
赵国的义士听说豫让慷慨就义的消息，个个扼腕流泪。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豫让，就将汾桥改名为豫让桥，让人们永远记住这位忠义的侠客。
(根据汉·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