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00年,宋徽宗赵佶即位。下诏选拔书画博士。北宋四大书法家:蔡襄已成故人,苏轼远贬天涯,黄庭坚老病垂暮,只剩米芾一人了。
近日外国赠送一副“沉香连三暖阁屏风”,窗槅镂花精妙,其替板也雕虫鱼鸟兽,板下抽屉,放沉香于内,香气芬郁,终日不绝,前后皆披锦绮帘,挂屏装饰金玉珍宝,真是举世无双。赵佶命米芾作书于御屏。
赵佶一提米芾,御史们纷纷上书抨击。
张御史奏道:“米芾任太常博士时,奉旨祭礼祖庙,发现袍服胸前脏污,净洗数十遍,把宫服的‘水藻火焰’标记洗脱,照常穿进太庙,犯了‘大不敬’之罪,此人不可重用!”
李御史奏道:“米芾当知州淡军时,看见州衙内有一奇石耸立,高丈余。他穿戴袍帽,对奇石三跪九叩。口称,‘石丈在上!’真是荒唐透顶,朝野传为笑料。”
方御史奏道:“米芾任临江太守时,听说河边有一怪石,人皆恐之,元章命人搬到衙内,设香案跪拜庭中,称道‘石兄,我没见你快20年了!’假痴佯癫,扰乱朝纲。”
在一旁听得早已气破肚子的大学士苏辙奏道:“金无足赤,人无十全。吾兄子瞻曾赞元章书法,如‘风樯阵马,沉着通快,当与钟(繇)王(羲之)并行’,称之为本朝第一家。你们怎能违抗圣旨,扼杀人才。”
苏辙一棒子将吹毛求疵的反对者打得人仰马翻,徽宗急忙打圆场道:“众位爱卿不必争论,朕自有道理。”命太监引米芾上殿。
元章在执事太监导引下,手捧笏板,一步步登上金銮殿,在玉阶前跪拜,三呼万岁。
赵佶命米芾吟诗答对。元章不假思索说道:
“笏引上天梯,鞘鸣奋地雷。谁支天尺五,亲见玉皇来。”赵佶听见米芾把他比作“天上玉皇”,乐得马上叫太监搬椅赐坐。这在封建时代是皇帝给臣子的一种莫大荣耀,元章却不理会,回头对值殿太监道:“再搬一只唾壶(即痰盂)来!”御史当即出班弹劾道:“陛下,米芾金殿无礼,这是欺君大罪,望万岁将他赶出千朝门外,严惩不贷!”徽宗笑道:“对才子不可以用常礼来拘束!”
答对结束,赵佶令梁师道作陪磨墨,在瑶森殿设长几,摆好墨、牙管笔、金砚匣、玉镇纸、水晶盂、美酒鲜果,元章最感兴趣的是那座砚山,玲珑秀润,奇峰怪岩,砂城水道,山峰之半有圆白水湖,莹然如玉,徽宗御书小字,刻于峰旁曰:“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真奇物也。
元章将袍袖反系,跳跃轻捷似猿猴,落笔如龙腾凤游。赵佶在珠帘内观看,只见元章运笔无垂不缩,无往不收,左顾右盼,笔法雄健,纵横奇宕,别出心裁,淋漓翰墨。自成体统,真不愧为学右军而无一点右军俗气。正看得出神处,元章已书完,掷笔于地朗声道:“厅绝!陛下!一洗二王恶礼,照耀皇宋万古!”
赵佶走出珠帘,纵观全屏,气势磅礴,潇洒飞动,连连点头称赞,当即赐米芾为书学博士。
“爱卿,试问本朝四大家,如何?”
“陛下,本朝四家都是一流高手,惜乎略有微瑕。恕臣狂妄,直言评说:蔡襄如妖娆少女,只会钩花勒字,黄庭坚诵经拜佛,如小儿描字,苏东坡大江东去,大笔一挥,以画入字。”
“卿书何如?”
“臣如清道小子,以帚刷字!”
“米爱卿,朕书何如?”
“陛下,开创瘦金体,乃自古君书第一!”
徽宗听了十分满意,就把笔、墨、宝砚等物尽赐予米芾。元章手舞足蹈谢恩,抱起宝砚等物退出,余下的墨汁玷污袍袖,开心得不得了。赵佶看着远去的米芾背影,笑道:“癫名真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