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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孝”子·“贤”妻·“疯”帝

宋高宗在位时,有一相士名皇甫坦,他治好了韦太后的眼疾,因而获得高宗信任。有一次,皇甫坦来到了庆远节度使李道家中,李道知道皇甫坦是个著名的相士,于是请皇甫坦为他的三名女儿相面。

李道的长女与三女也没甚特别,可是当二女凤娘出来拜见时,皇甫坦却说此女面相当大贵,因而不敢受拜。说道这个李凤娘,她的名字也有一点来历呢!却说当年李道夫人产女前,军营前飞来了一群黑凤,徘徊不去。于是李道便为不久后出生的女儿取名为凤娘了。

皇甫坦自从在李道家遇上凤娘后,便连夜赶回京师求见已为太上皇的高宗,说已为他找来了一名好孙媳,又提议以面相大贵的李凤娘为孝宗三子恭王赵惇之妃。高宗一直对皇甫坦深信不疑,便作主让恭王与凤娘成婚了。后来,太子病亡,太上皇高宗与嗣皇帝孝宗决定以排行第三的赵惇为太子,恭王妃李凤娘也随即成了太子妃。后来孝宗禅位太子,赵惇即位,是为光宗,以嫡妻李凤娘为皇后。在做恭王妃期间,李氏尚能安分守己。恭王被立为太子后,太子妃李氏开始暴露出她骄横蛮悍、无事生非的本性。她不断在高宗、孝宗、太子三宫之间搬弄是非,到高宗那里埋怨孝宗为太子选的左右侍臣不好,在孝宗面前又诉说太子的长短。高宗方后悔不已,在与吴皇后的谈话中,他认为自己受了皇甫坦的蒙骗而撮合了这门亲事。

光宗即位,李氏成为皇后,越发肆无忌惮。面对强悍的妻子,懦弱的光宗既惧怕又无可奈何。一次,光宗洗手时见端着盥(ɡuàn)盆的宫女双手细白,不禁喜形于色,不料被皇后看在眼里。几天后,李后派人送来一具食盒,光宗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上次那个端盆宫女的双手。一个宫女因为手白而得到光宗的好感,李氏尚且不能容忍,对于光宗宠爱的妃嫔,她更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当时,光宗后宫除皇后外,还有黄贵妃、张贵妃、符婕妤等妃嫔。黄贵妃本是孝宗谢贵妃(后立为皇后)的侍女,光宗初为太子时,孝宗因见他缺少姬妾服侍而把黄氏赐给他。光宗对黄氏亦算宠爱有加,即位后便立为贵妃。可是,李皇后实在不能容忍黄贵妃得宠。绍熙二年(1191)十一月,李氏趁光宗离宫之机,杀死了他宠爱的黄贵妃。光宗闻讯,虽万分伤心,却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将痛苦埋藏于心。次日,光宗强打精神,主持祭祀天地的大礼。仪式进行过程中,突然刮起狂风,大雨倾盆而下,祭坛上的灯烛也燃起大火,祭祀被迫中断。接连两次精神上遭受如此大的刺激,光宗“心疾”加重,精神疾病彻底发作了,对孝宗的疑惧也日甚一日。张贵妃、符婕妤两人,也因皇后嫉妒而被下令改嫁平民,相比惨死的黄贵妃,她俩可算是幸福多了。

当然,李凤娘的所作所为,已为太上皇的孝宗与太上皇后谢氏也早留意到了。谢氏为皇后时,对太上皇高宗和吴太后孝顺有礼,恭敬非常;可是如今李凤娘不仅对丈夫光宗无礼,更处处顶撞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孝宗与谢太后自是非常愤怒,打算废掉李凤娘,但由于太师史浩认为立后不久便废后实过于草率,坚决反对,致使废后一事不了了之。

李凤娘不仅和太上皇关系弄得不大愉快,她还几次离间孝宗与光宗父子之间的感情。光宗最初即位时,没立嫡长子赵扩为皇太子,令李凤娘忐忑不安。一次,她趁刚刚病愈的光宗在宴席上醉酒时,请求光宗立已封为嘉王的赵扩为皇太子,以帮助光宗处理政务。光宗也觉得挺有理的,但他坚持请示父亲孝宗再行册立。可是凤娘不听,愤然而去,又不许孝宗等人面见光宗。几天后孝宗没能见着儿子,便把李凤娘召来,询问皇帝的病况,李凤娘于是藉词光宗多病,要求立嘉王赵扩为皇太子以辅政。但孝宗认为光宗才即位不久,连政事也没熟习,却把政务都委托于儿子,实在于理不合,因而否决过早立太子的建议。李凤娘觉得孝宗处处针对自己,于是回宫向光宗哭诉说孝宗不想立太子必定另有企图,光宗被蒙在鼓里,以为孝宗别有用心,于是气得以后不再朝见孝宗。他对太上皇的决绝,令全朝哗然。

一次,光宗在群臣苦谏下传旨过宫,即将出发之时,李后从屏风后走出来,挽他回去,中书舍人陈傅良出班拉住光宗衣襟,一直跟随至屏后。李氏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去处!你们这些秀才要砍了驴头吗?”陈傅良只得大哭而出。宗室赵汝愚是光宗较为信任的大臣,对于他的劝说,光宗也是“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固然是因为光宗的病症,而李后在光宗身旁不断的挑拨与阻拦,无疑加剧了其忌讳过宫的病态心理。在这种情况下,光宗的精神疾病注定是无法治愈了。

以后每到一月四朝的日子,他就托词不去,有时明明事先宣布过宫,可又言而无信,临时变卦。后来他干脆以孝宗的名义颁降免去过宫的诏旨。如此行为无疑有损天子“圣德”,大臣们纷纷上奏劝谏光宗要尽人子之道。光宗偶尔也心有所感,绍熙三年十二月到次年正月,他三次赴重华宫朝见,但不久又故态复萌,数月不过宫问安。朝野上下,市井街头,对当朝天子的不孝之举议论纷纷,太学生们也加入了劝谏的行列,上百人上书要求光宗过宫,而光宗依然故我,根本不理睬外间舆论。

绍熙五年,孝宗得病,光宗仍一次也没有过宫探视。亲生儿子冷落自己到这种地步,孝宗心中充满了失望、悒(yì)郁与悲伤,病情急转直下。五月,孝宗病重。太学生们听说光宗此时竟然还在后宫玩乐,并不过宫省亲问疾,便写了一篇《拟行乐表》,其中两句说“周公欺我,愿焚《酒诰》于康衢;孔子空言,请束《孝经》于高阁”,辛辣地讽刺了光宗的不孝无德。

光宗的病情时好时坏,无法正常处理朝政,这正中李氏下怀。从绍熙三年开始,“政事多决于后”,大权旁落李氏之手。然而,她既无兴趣也无能力参决朝廷大政,权力对她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为娘家大捞好处。她封娘家三代为王,侄子孝友、孝纯官拜节度使,一次归谒家庙就推恩亲属26人,172人授为使臣,下至李家门客,都奏补得官。李氏外戚恩荫之滥,是南宋建立以来所没有的。李氏家庙也明目张胆地僭越规制,守护的卫兵居然比太庙还多。李后一门获得的显赫权势、巨额财富,无疑都是其患病的丈夫光宗所赐。随着光宗病情的恶化,政局也开始动荡不安,群臣再也无法容忍这个疯子皇帝。

群臣因光宗不从劝谏,纷纷上疏自求罢黜,居家待罪,“举朝求去,如出一口”,光宗统统下诏不许。丞相留正等大臣再三恳请光宗过宫探视孝宗病情,光宗不听,拂衣而去。六月,孝宗驾崩,光宗仍然不顾百官奏请,连丧事也不肯主持,只得由太皇太后吴氏代其主丧。实际上,光宗内心深处仍然畏惧着孝宗,他不相信孝宗已死,以为这是一个篡夺自己皇位的圈套。他不仅安居深宫,宴饮如故,不为孝宗服丧,而且担心遭人暗算,时刻佩剑带弓以自卫。然而,正在这位不孝的皇帝终日提防自己父亲的时候,他却万万没有料到,皇位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悄悄地取代。绍熙五年七月,嘉王赵扩在太皇太后的支持和大臣赵汝愚、韩侂(tuō)胄等人的拥立下即位,是为宁宗。

平日作恶多端的皇后并未因此而心安理得,反而受到了更大的精神折磨。庆元六年(1200),李氏在精室中染病,却没有人来关心照顾。七月,这位昔日泼辣刁蛮而又工于心计的皇后孤寂地死去。李氏死后,宫人到中宫为其取礼服,管理钥匙的人怨其平日凶狠,拒不开启中宫殿门,结果礼服没有取到,宫人们只得用席子包裹尸体,准备抬回中宫治丧。半路上忽然有人大喊:“疯皇来啦!”宫人们一向怕遇见疯疯癫癫的光宗,一听到喊声,便丢下尸体,急忙散去。过了很久,他们才知道不过是旁人故意喊叫的时候,再回去寻找李氏尸体,尸体已在七月骄阳的曝晒下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治丧时,宫人们只得杂置鲍鱼,燃起数十饼莲香,以掩盖难闻的气味。一代骄后落得如此结局,也是其多行不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