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晋剧百年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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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民国时期(16)

“牛派”表演艺术确实具有独特鲜明的艺术特色。其做派雍容庄重,凝练沉稳,清新隽永;表演深沉含蓄,细腻传神,不温不火;其兼收川剧、豫剧、京剧、河北梆子、蒲剧、碗碗腔、评剧之长,融汇于自己的唱腔之中。其唱腔主要特点:梆板清利,尺寸工稳,吐词清晰,字正腔圆,以情带声,以情动人,委婉多姿,韵味醇浓。加之,巧妙地运用“装饰音”等富有感情色彩的演唱技巧,听来确实使人陶醉,给人以极大的艺术享受。北京同行曾将她的嗓音比作“云遮月”,初听不甚响亮,越听越觉字字有情,声声入耳,随之有了清亮的感觉。唱时字头、字腹、字尾巧妙转合,清柔幽雅,醇厚甜美,真有“如嚼甘果,其味无穷”之妙。

她在影片《打金枝》里,不仅以沈后端庄贤惠、平易近人的人物刻画感染了观众,更以那一段脍炙人口的“劝宫”中的“垛板”,赢得了省内外晋剧爱好者的狂热欢迎,五十年代千万人争唱“劝宫”,简直成了风靡一时的流行歌曲。为啥?她唱的美,她唱出了情。通过这段唱,你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是那么贤惠善良,通情达理,那么爱女儿,爱女婿,那么有人情味儿!她确已超脱“国母”的身份,表达了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关心爱护,难怪多少年来,这出戏久演不衰,这段唱人们百听不厌。有谁知道,这段激动人心的唱段,当初只有很少几句唱词,而且多是放在哪里都可以用的“水词”,经她与专家、内行修改、润色、设计,多次实践,才成为传之不朽的乱弹“精品”。大胆突破,锐意创新,通过唱腔刻画人物性格,这正是她所刻意追求的。

在《见皇姑》一折里,她的唱别是一番风味。她扮的贫妇秦香莲,面对金枝玉叶的皇姑毫不畏惧,针锋相对。唱来不卑不亢义正词严,夸赞中饱含控诉,哀怨中寄托愤怒,面露不屑之情,出语颇含揶揄,酣畅淋漓,嬉笑怒骂,真正令人解气解恨,秦香莲铮铮铁骨油然而现。

她在《算粮》“回府”一段唱中作了大胆的创新。按照传统的唱法,一般人多由“平板”起再转“夹板”、“二性”,虽与人物当时心情极不吻合,然多年已成定格。她则根据剧情和人物情感,把板式倒过来使用。从“二性突辘”起板,由远而近,把无限喜悦、精神焕发的王宝钏送上场来。“王宝钏”三个字用了快速“二性帽子”唱腔,使观众仿佛听到王宝钏激动的心在欢跳。“离寒窑”三字,不加过渡碰板起唱,直接转入“夹板”。“自思自想”四个字渐慢转入“四股眼”。唱得平静自若、爽快自然,把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苦尽甘来的无限喜悦表现得十分贴切细腻。第二句“十八载真好似”的“似”字,唱得轻松俏丽,细语情深,给人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第三句“我只说”的“说”字,三回六转,娓娓动听,一个字唱出了宝钏抑制不住的内在激情。第四句“武家坡咋日回来薛平郎”,“昨日回来”唱得明快爽朗,而平郎的“郎”字却骤然低转,使爱慕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她把演唱同情感融为一体的技巧运用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把观众的清绪紧系在宝钏的心弦上,喜怒哀乐皆发共鸣。难怪她积多年演唱得出“要共鸣,重唱情”的经验之谈。她的这种大胆的创新、改革设计,打破了传统的转板方法,使人感到耳目一新,内行人把它叫作“倒爬山”。这种创造性的处理手法发展了晋剧的转板方法,丰富了晋剧声腔的表现力,得到晋剧同行的公认和广大观众的好评。大部分剧团演唱该剧,都采用她的这种转板方法。其对晋剧唱腔、转板、演唱的改革创新还有很多很多。

她不仅以正旦应工,小旦戏的表演也很出色。其《百花点将》也是人们喜看的一出戏。“点将”一场,百花“坐帐”时观兵、拜印的台步、身段、手式、眼神漂亮极了!活脱一个英姿飒爽、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而“赠剑”时,则对海生含情脉脉,欲推欲就,那般温柔多情,一副儿女情态。随着她艺术上的不倦追求和渐入化境,她在思想品德和艺德方面对自己要求也极其严格,以身作则,为人师表,她参与领导的山西省晋剧院在六十年代名扬三晋和京都;她与丁果仙等领导的省戏校也为晋剧事业培养出许多青年新秀。这些年,她近六旬依然经常下乡演出,并将自己的艺术无保留地传给下一代,亲授和指点过弟子栗桂莲、胡嫦娥、王雪凤等。

1938年7月,日寇搞反蒋运动维持会,要拉戏班为他们唱戏,当时晋中一带实在无戏班可拉,只好从文水固驿镇用大车拉来韩国华的娃娃班,又找来个别流散艺人,凑了临时班子,在榆次东井升村演出了《金水桥》,因为没人来演须生,就抓我来应急,因抹不下脸来,始终没有正式登台演出过,这回经不住众人再三怂恿,只好勉为其难粉墨登场,扮起唐王来,这时我已四十二岁了。三天演完以后,戏班又回到榆次群英舞台,勉强维持演出。

当时,该班有演职人员:

须生:武惠仙、王永年。

花脸:老二百五、春林。

小旦:夜明珠。

生角:三儿生、志海、明月生、二捣蛋、三捣蛋。

鼓板:狗蛮师傅。

呼胡:刘柱。

箱班主:魏金顺。

每天两开戏,白天黑夜不能安然一时,常有鬼子、汉奸、特务来捣乱,不是打骂艺人,就是污辱女演员,把个戏园搅得乌七八糟。演员提心吊胆,观众人心惶惶,自然营业不佳。就这样苦打苦熬,整整忍受了八年,实在苦不堪言!许多名老艺人,忍受不了那班豺狼禽兽的摧残和生活的折磨,相继含恨离开人间。三儿生、盖天红、老十四红、拉面红、说书红、南路红、马来源、一声雷、任村黑、乔金仙以及满堂、油汉、银柱、万金、喜福则、狗蛮等就都是在这时期因受折磨和被迫害致死的。

倘若没有日寇的横行肆虐,这些名艺人是断然不会相继过早去世的,实在令人痛惜!这些名家的作古,带去了许多宝贵的艺术,无疑对晋剧事业是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抗日战争胜利后,山西政权仍然掌握在土皇帝阎锡山手中,广大艺人更是苦上加苦,朝不保夕。在榆次,阎匪指令“国民兵团”领导戏园,每日演出两场,演戏收入都让当官的拿走了。演员们责问他们,兵团团长吴文灿竞竞说他们奉命保护戏园,收入都供给演员们工资、口粮和生活了。事实上,艺人们连肚皮都填不饱,那有什么工资和口粮?

每天开戏前和散戏后,全体艺人要列队迎送“大令”(即阎军压园子的头儿),感谢他们“保护戏园”有功。稍有迟慢,掌班人首先就难免一顿皮肉之苦。更有伪兵常常在演出时故意捣乱、寻事,演员时时处在心惊肉跳的紧张状态,哪能演好戏?加上当地的一些孽种——便衣、特务、汉奸,更是狗仗人势,如狼似虎,每天饮酒作乐,喝得酩酊酸大醉,横冲直撞,恣意闹事。你还不能反抗,一吭声就保不住大祸临头!

那时社会混乱,物价飞涨,一天就能涨几回,一二十块钱才能买到一块豆饼,艺人们挣不来钱,只好忍饥挨饿,在死亡线上挣扎……

32、艺人的新生

1948年农历六月十一日,兵团来了命令,要我们腾出戏园给官兵们住,我们只好往南寺搬家。一出门看见街上乱七八糟,有枪、有炮、有子弹……天下着大雨,一片残败景象。一看这形势,我们明白了:他们要跑!果然到半夜时,外面雨越下越大,他们都溜之大吉,跑得比兔子还快第二天榆次解放,解放军一进城就喊我们去领粮,捧着领到的“救命粮”,我们禁不住热泪盈眶:谢天谢地,总算熬到这一天,重见天日了!

解放以后,党向艺人伸出了温暖的手,把我们组织起来,开展劳军活动,在劳军演出的路上,虽然常常遇到反动派的飞机轰炸,但有子弟兵的护送,毕竟觉得安全多了。当时我们心里只是想着:怎样才能为这些把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的英雄们演好戏呢?

不久,县政府给我们派来文化馆长石利华同志,领导剧团工作,组织艺人开会学习党的政策,改造艺人的思想。并将原来的大众剧院改成新生剧团,通过民主选举,选出高瑞云为剧团团长。

党和政府十分关心艺人的生活,遵照“按劳付酬”的原则,初步决定每人每月伙食费十八元,服装费三元,满够我们的生活费用了。接着,又明确规定,艺人工资采用“按股均分”的方法,根据每日演出收入进行分配,三天一开账,更符合了剧团的实际情况。与此同时,经过全团的热烈计论,制订了剧团的纪律、管理、检查制度,保证了剧团工作正常开展。

通过学习、整顿,大大提高了艺人的思想觉悟,激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积极性和干劲。全团上下,团结一致,群策群力,很快排出了现代戏《小二黑结婚》、《刘胡兰》、《罗汉钱》、《小女婿》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等一批深受观众欢迎的新剧目。

艺人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精神焕发。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已是新中国的“新文艺工作者”了,他们的神圣职责是歌唱新中国,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这以后,广大晋剧文艺工作者在党的文艺方针的正确指引下,更加发愤图强,励精图治,谱写出一曲又一曲更加辉煌壮丽、鼓舞人心的梨园新曲,为晋剧艺苑增添了无限春色。至于晋中、太原一带的晋剧活动情况,就都是人们耳闻目睹、众所周知的当今现实了,我们不想多费口舌,再加赘述,还是留给我们的后人和戏曲专门家们去总结评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