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这么简单的。”很快的,陆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虽说嘉氏兄弟中也许是嘉叶风的医术最为高超,但他也在未曾被人注意之前就离开了,一野兄在那之后再住进嘉家的行为就显得多此一举了,所以他们看中的显然是另有其人……”只要他没有钻进“世上只有冯隐才能治病”的牛角尖中,很多事情都能够看得明白透彻。
龙傲天没有接话,留陆枫一个人在那里思考,他自己则坐回桌前端起那早已凉透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刚才与陆枫的对话太多,感觉嗓子有点冒烟了。
“嘉家剩下的五个人中,小玉儿虽说最为人所共知,人也机灵,但她只喜欢往外面跑,不会静下心来看这些枯燥的医书的。”陆枫还在继续沉吟中,首先把最出风头实际上却最不可能的嘉碧玉给排除掉了。
“没错,她除了会捉弄人之外,实在是没什么真本事。”龙傲天立即接口。
他可不希望陆枫把目光放在嘉碧玉的身上,她是他要娶的人,也只能是他的人,其他人别想觊觎她一丁半点。
陆枫对他的紧张反应报以淡然一笑:“这个我自然晓得……至于嘉家老五,听说他只会呆在自己的炼丹房里,潜心钻研易容之术,当然也不可能是他了;说到老四嘉叶电嘛,则是个整天泡在酒坛里的人,老三嘉叶雷又是个大赌徒,自然都不会对医术有多大的兴趣……那么……嘉家里唯一有可能学得医术的人就只有嘉叶雨了。”
“嗯哼!”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龙傲适时地哼出个赞同音。
“不过,我只知道他是济仁堂的帐房先生,倒不曾听说他会医术。”
“迂腐,叶醉你实在太迂腐,谁说当济仁堂的帐房先生就不能学得一身好本事了?”
“……虽说他只是个帐房先生,但店里大小事情都要问过他才能做决定,也算得上是店里的主心骨了。如若他没有一点真本事,谁会真心服他?对,应该是他,绝对是他……”陆枫不是笨蛋,龙傲天只轻轻一提点,便马上就想到了点子上,拍手大笑起来。
“雨,以水化之,水又是什么?既能成江、河、湖、海……又能成冰、霜、雪、露、雾……凡此种种,你能猜到它(他)下一刻会化成什么?”龙傲天一语双关地说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我以前实在不该拘泥于寻找冯老伯,他能够放心地离开,必定是对这里的人全然地信任,甚至是极为满意的。”
“所以……”龙傲天这才拍案而起,大声做了最后的“结案陈词”。“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盯上他便不再是怪事了。”
“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留下了一丝希望给我……”陆枫激动得几乎要对老天爷感激涕零了,恨不得立即就把嘉叶雨请回京城医治他的父亲。
龙傲天可没有他的激动,冷冷地在旁边给他泼凉水:“我还要提醒你,打嘉家老二主意的人,可不止是你和程望川两人。”
“还有?”
“你不觉得嘉家最近太热闹了点?我看那两个女人也是大有来路的,我已经派人去查她们的底细了,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传来……”龙傲天现在对嘉家的每一个来客都不信任。“就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阿七,就像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完全没人认识他,也没人见过他,棘手,真是棘手……”
“如此说来,每一个出现在嘉家的人,都有他(她)各自的目的。”陆枫也一语双关地说道。“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和我了。”
“叶醉兄说得是!”龙傲天倒也不否认这一点。
两人相视半天,终于大笑出声,所有的芥蒂都在笑声中消失了。
济仁堂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生机,被损坏的东西都已清理干净,剩下的是那些被混合在一起的药材分拣工作了。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唯一不安静的是--
“放开我!”
“救命啊--你们听到没有?”
“我要生气了,我要把这里给拆了,有人在吗?”
“我最后说一次--快放--开--我--”
嘉碧玉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响彻整个前厅大堂,中气十足,清脆响亮,大有绕梁三日的感觉,不过她的样子就没有她的声音来得有气势了,因为她正被缚住双脚倒吊在内堂的一条横梁上面,不时地随风摆动着。
伙计们都在前厅忙活着,不时地走来走去,爬上爬下的。忙,很忙,他们忙得根本不会有空闲来听到她的求救声,也看不到她此时的窘迫状。
“大诚、阿宝,别跑,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把我放下来?你、你……就是你们,别给我装做听不见,我知道你们的耳朵正竖着。”嘉碧玉开始点名了。
被点到名的阿宝与大诚对视一眼,用眼神商量了很久后,阿宝才为难地挪过来,不满地嘟嚷着:“小玉儿,你别叫了,是雨哥把你吊起来了,我们可不敢私自放你下来。”谁叫她要趁大伙忙乱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了?跑出去也就算了,还被雨哥给捉了回来。会被吊在这里受罚是她活该,他们可不会去救她。
“喂,喂,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啊?你们没看到我被吊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啊?那会得脑充血变白痴的懂不懂?如果我变成白痴了,那我二哥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那你不会自己解开啊?”阿宝不客气地回她一句便往前厅走去,嘴里叨叨个不停。“你又不是没本事解,以前不也解过几回了吗?干嘛找我们当替死鬼?”
说到底,她的顽劣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被这样子罚过。刚开始他们还会同情她,也会暗地里帮她,但几次下来后,他们终于明白到以她的身手要解开这条细细的绳子,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她这样不过是装装可怜罢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见怪不怪的由她去了。
嘉碧玉啐他一口:“要死了,我如果自己解开绳子,那我哥还不得罚我抄书啊?那不是自找罪受吗?阿宝乖,快来帮我解开,好不好?”
“不!我们解你下来,他一定会罚我们的。”
“不会的,他这人最善良了,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嘉碧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只差没有双手合什了。
善良个鬼哦,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也用这种手段,她才不相信二哥是正人君子,但为了自由,她--拼了!
“被吊了一个时辰还有精力去哄人,说明你还可以继续吊下去啊?”突然,嘉叶雨那冷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一阵风凉飕飕地吹过,惊得她不寒而栗。
嘉碧玉很努力地转动身体望向帐房的方向:“哥,你没看见我快死了吗?你还打算继续吊我?”
“可你不是没死?”嘉叶雨说得很绝情。
“你真是没有兄妹爱啊!”她收回刚才说他善良的话。
“我有,我一定会记得到时帮你收尸的!”嘉叶雨的回答更绝,嘉碧玉只有翻白眼的份了。
“雨哥--”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同时一抹轻快的身影从门外掠进,速度快得不像是一般人。
因为被倒吊着,嘉碧玉没办法看清来人的模样,只知道他身形消瘦,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
嘉叶雨一看见来人,马上丢下嘉碧玉,与那人闪进帐房关起门来,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
有情况!
嘉碧玉那敏感的雷达又开始运作了,眼珠子轻轻一转,她决定去偷听一下。
她稍一用力便把腰弯起来,抬起上身拉住那根绳子,一路往上爬去,最后到达横梁,从梁上的角落里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小匕首,切断绳子后跃回地面。这些动作她做起来一气呵成,驾轻就熟,完全不像是被吊了一个时辰的人。
阿宝正好走回来,看见她站在地面,小声惊叫道:“你又下来了?”
“嘘--”嘉碧玉急忙把他拉到角落里,与他打起了商量。“我去听听我哥他们说什么,等下你再把我吊起来,这样他就不会发觉了。”
“你?你是瞒不了他的。”阿宝很蔑视地扫了她一眼。
“去,该干嘛干嘛去!”瞧瞧这人说的什么话?真不给她面子,怎么说她也是嘉碧玉,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她就不相信了。
阿宝撇撇嘴角,继续忙他的事去了。
嘉碧玉蹑手蹑脚地往帐房的窗前挪去,人还未站定,嘉叶雨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耳边:“现在才来?”
“吓?”这一惊非同小可,嘉碧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差点撞上屋顶。
可没等她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人拎住了衣领,直接给带进了帐房里,随后又糊里糊涂地被扔到了一张椅子上,同时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她面前:“这是你想要的答案,看完了就得给我安心受罚!”
“这是什么?”她莫名其妙地接过纸,只扫了一眼内容就说不出话来。
纸上的内容是:
“常守,银阳镇常氏村人,年方二十,尚无妻室,父母早逝,由堂伯常来一家带大,长年游手好闲,居无定所。因收银阳镇米商包满金一百两纹银而将久病未愈的常来毒死,禁锢堂婶周氏后带人到济仁堂寻衅滋事,事败后卷银潜逃无踪……”
看完后,嘉碧玉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包满金啊包满金……以前我去收善款时,他从来没有推辞过,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想不到竟然是他……”
嘉叶雨轻轻收回纸片,冷哼道:“一个装出来的大善人而已,如果事成了,以区区一百两换回以后无数个一百银,这生意倒也值得他冒险。”
“说得也是。”
“那么……”嘉叶雨的脸突然出现在嘉碧玉的眼皮底下,皮笑肉不笑的。“你可以回横梁上了。”
“啊?”嘉碧玉这才惊觉她的行为早就被嘉叶雨知道得一清二楚。
四下里看看,刚才出现过的那个人,此时竟然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帐房里只有她和二哥两个人。
她--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