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寻访那些红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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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奔向抗日军政大学

萧琛同志是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培养的革命军人,老革命。1937年,这位热血满腔的青年学子,为抗日救亡毅然奔赴延安。他的女儿宗华,现居兰州,说起父亲,说起那些依稀遥远的岁月,常常浮现在眼前的竟是父亲那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年轻身影。

宗华同志说:

我父亲原名宗怡春,又名筱岑,萧琛是他奔赴延安取的化名,久而久之就叫成了真名,原名倒很少有人记得了。我父亲祖籍河南沁阳,1917年出生,2009年去世,享年92岁,是位健康长寿的老人。人,年纪越老越恋旧,也越发留恋故人故乡。父亲眼中的故乡很美,太行山奇伟秀丽,沁阳城外一河汪洋,两岸垂柳婀娜,河中莲花朵朵,鱼儿腾跃。城中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人来车往。最重要的是这里文化积淀深厚,三国时期曹操曾经在沁阳屯田招募,写下了著名的诗章《苦寒行》,表现了行军打仗的艰苦情状。这里还诞生了著名的唐朝诗人李商隐,李商隐的那些《无题》诗,忧伤悱恻,富于文采。我父亲很喜欢李商隐,曾经在他的回忆录里罗列了不少李商隐的诗歌予以赏析。此外,还有享誉全国的豫剧名角常香玉、陈素贞,虽然她们与父亲同省不同城,父亲也是倍感亲切。晚年说起她们,仍然很自豪。

父亲生长在城里,祖上种地经商,发家致富,家境不错。父亲的父亲是个读书人,不大喜欢种地经商,常常游手好闲地外出去“混差事”。可是当时军阀混战,时局很乱,“差事”哪里好混!动不动就花光了身上的银钱,也混不上个“差事”,反倒弄得自己没吃没喝焦头烂额,不断向家里发挂号发电报要接济。折腾得家里最后只能典当土地、衣物,给他救急。我父亲小小年纪就拿着包袱去当铺典当东西,对此印象非常深刻。后来父亲的父亲还抽上了鸦片烟,一杆烟枪就是烧钱的无底洞,不但弄得家底败光,家业破产,而且还欠下人家一屁股债,把全家推向苦难的深渊。我父亲对我们说,他的童年是在家业凋敞、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度过的。

我父亲7岁上学,之后考入沁阳初级中学,由于热爱读书,喜欢文学,县初中毕业之后又前往开封,考进了两河中学就读高中。读到高中三年级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年纪看起来挺大,不大像高中生,大约20多岁。他关心时局,自己有个带耳机的小收音机,经常听广播,还给同学们做些时事宣传,这在当时是很稀奇的。

这年12月中旬的一天早上,他突然大声喊着告诉大家:北京学生****了,他们上街游行了!南京学生****了,学生走向街头示威了!现在全国都爆发了学生运动,大家强烈要求蒋委员长停止内战,枪口对外,一致抗日!这时,外校也来人在校串联动员。开封高中的同学们热血沸腾了,那位插班的大同学很快成了学校的学生代表,组织大家上街游行,贴标语,喊口号,撒传单。开封各校的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来到省政府门口,要求政府给他们调拨专列,让学生乘坐火车去南京请愿。省长见学生队伍声势浩大,不敢慢待,就亲自出来讲话,说:“同学们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人感动,你们的要求我一定负责,马上向蒋委员长报告。现在天寒地冻,路途遥远,同学们就不必去南京了,先在本土等候南京的答复。”政府官员也出面劝解,说:“我们已经向委员长报告了同学们的要求,委员长已作了复示,说同学们所提之事,乃国家大事,委员长自有考虑和安排。务必请同学们回校安心读书,学好本领,将来报效党国……”这就是中国革命史上波及全国的“一二·一九”学生运动。

眼看就要毕业了,日本鬼子却打到家门口了,书再也不能安心念下去了。抗日救国是大事,我父亲和几个同学决定到陕北去,去投奔延安,因为延安是革命根据地,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坚决抗日的地方。

1937年春,他和几个同学辗转来到太原,原想从太原再到陕北。谁知,到了太原才知道,国民党军队关口把得很严,根本就不会放他们过关去陕北,去延安。有个同学的亲戚建议他们不如先到阎锡山的军政训练队去,一边学习,一边等待时机,最主要的是要先解决吃饭问题,几个人只好一起去了军政训练队。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很难接受山西军阀阎锡山的那一套,同时对阎锡山重用的干部和他们的作风也很反感。有个40岁上下的军官,嘴里天天叼着个长烟袋,走到哪里,抽到哪里,到处都是乌烟瘴气。其他军官也是满嘴粗话,不学无术。于是我父亲就拿着“母亲病危”的电报,请假离开了那个训练队。

我父亲萧琛听说汜水地区成立了一个抗日救亡剧团,挂靠在十三军名下,面向群众宣传抗日,搞抗日救亡工作,里面还有平津来的流亡学生,就不假思索地去了。

十三军是国民党将领汤恩伯的属下,但人家只允许剧团打十三军的牌子,其他什么也不管,只给领队发了一身军官服,挂个少校军衔,其他人仍旧是老百姓打扮、老百姓待遇。剧团自负盈亏,完全靠自编自演一些抗日小戏,诸如《放下你的鞭子》、《大刀进行曲》之类的文艺节目,在农村巡回演出,挣口饭吃。奇怪的是这个剧团居然人越来越多,不久就像滚雪球一样有了上百人。期间还进来几个像陈荒煤、碧野、黑丁等这样一些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作家。原以为剧团是个抗日的进步组织,起初也宣传了几天抗日,不久才知道它不伦不类,既没有名字,也没有领导,还无人管理,人员也是鱼龙混杂,更无人解决剧团人员长期演出的食宿问题。百十来人,混饭吃的多,演戏出力的少,什么都乱糟糟的。我父亲和一些有志于救亡抗日的青年,都认为不能在这里继续稀里糊涂地混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赶快离开剧团,离开汜水,到延安去,到共产党的红色根据地去,去救亡,去抗日!

1937年9月,他们七个志同道合的人立即动身,悄悄地离开了汜水,直奔西安去找八路军。在西安,他们终于找到了八路军,见到了八路军,来到了八路军办事处。在八路军办事处,组织上让他们当场参加文化考试。他们之中,除一人录取到陕北公学之外,我父亲等其余六人全部被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录取了。当时,他们那个激动啊,那个兴奋啊,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当年10月,我父亲走进了抗大,在第3期3大队学习、生活,开始了他新的人生,革命的生涯。

抗日军政大学,全名为“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简称“抗大”。它的前身是中国抗日红军大学,于1936年6月1日在陕北瓦窑堡创立。****任校长,******兼任政委、罗瑞卿任教育长,莫文骅任总支书记。

第一期有3个科,9个队。其中不少是鼎鼎有名的军、师级首长和党政高级干部,比如****、罗荣桓、陈光、罗瑞卿、谭政、彭雪枫、刘亚楼、耿飚、张爱萍、杨成武、莫文骅等。除中央红军高级干部之外,也有陕北红军干部,如张达志、贾拓夫等。

第二期有两个部,即大学部和附属步兵学校。大学部设在延安,附属步兵学校在甘肃庆阳。大学部1000多人,14个队。其中第一、二队多为红军团级以上的军政干部,其中有陈赓、罗炳辉、张际春、胡耀邦、何长工、杨得志、姬鹏飞、康克清、余秋里、马文瑞等。第三至第八队为红军营、连级干部,第九至十四队是全国各地奔赴延安的知识青年。

第三期有3个大队。第一、二大队是红军干部队,其中有李先念、王树声、许世友、李志民、洪学智、郭鹏、曾传六、李贞、罗舜初等。第三队主要是男女知识青年,有的来自国统区,有的来自日本鬼子占领的敌占区,还有少部分自由职业者或中青年教职员工。由于三大队人员特殊,女生就划归为一个女生队,男生因为人数多就分别编为七、八、九队。

我父亲萧琛就是第三期三大队九队的学员。

毛主席亲自为抗大书写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并以此作为抗大的校风、校纪和学风。抗大的校旗很有特色,红色大旗的左上方是一颗镶金边的红五星,星上有位骑马挎枪的红军战士,一体黑色。红五星上方有略呈弧形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大字是白色的,耀眼醒目。红旗下方有三条起伏弯曲的黄色花纹,象征着波涛滚滚的黄河。抗大有自己的校歌,校歌是吕骥谱的曲,诗人凯丰写的词。歌词如下:

黄河之滨,

集合着一群,

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

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

全靠我们来承担。

同学们,努力学习,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我们的作风。

同学们,积极工作,

艰苦奋斗,英勇牺牲,

我们的传统,

像黄河之水,

汹涌澎湃。

把日寇驱逐于国土之东,

向着新社会前进,

我们是劳动者的先锋!

毛主席非常关心抗大,从第一期起,他就在百忙之中亲自兼任教员,给学员们讲授《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给第二期学员讲授《辩证唯物论》,后来大家详知的******选集《矛盾论》、《实践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毛主席听说第三期九队的学员成立了个“救亡室”,特意写来了一封短信,加以勉励:“九队同志们:庆祝你们成立救亡室,这‘救亡’二字就是你们及全国人民在现阶段唯一的总目标。达到这个目标的道路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希望你们学习这个统一战线的理论与方法。唯有统一战线才能达到救亡之目的。”

不久,抗大邀请中央首长来学校作报告,没想到第一位前来抗大为第三期学员作报告的首长竟然是毛主席!学员们激动得全都站起来鼓掌,会堂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毛主席边走边向大家招手,还不停地点头示意,接着就用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开门见山地给大家作报告了:“腾(同)志们:今天开这个费(会),叫我来讲个哇(话),讲什么呢?讲打日本,救增(中)国……”毛主席从卢沟桥事变,讲到当前形势,既严肃认真,又风趣幽默,他说:“日本帝国主义好像一头疯狂的野牛,闯到我们中国这块土地上了,来势汹汹,似乎不可阻挡。可是中国四万万同胞到处点燃起抗日烽火,摆起一个庞大的火焰阵地,这头野牛左冲右突,最后免不了被烧死。到那时候,大家都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吃一顿红烧牛肉。湖南人爱吃辣椒,还可以放点辣子进去……”说得大家全都放声大笑了。

抗大作为培养革命干部的摇篮,除了认真完成各门正规课程之外,还能经常聆听到中央首长的来自各方面的政治军事报告。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对于提高学员的素质和觉悟确实是非同寻常,从中可以获得许多新思想,新知识。

1938年7月底,我父亲抗大三期毕业。原打算毕业就奔赴抗日前线,可是组织上却让他留校工作,担任政工干部。当时大家都踊跃上前线,不安心学校工作,情况很严重。毛主席知道后,专门来到学校,说明学校工作的重要性,要大家应该有“死在抗大,埋在清凉山”的思想准备,要安心学校工作,指出留在学校工作同样都是在抗战。之后,大家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不再吵着闹着上前线了。

10月,日寇疯狂进犯我中华,广州、武汉相继失守。******忽然战略改变,由重点抗日,转变为重点反共。胡宗南的三十万大军把我们中央所在的陕甘宁边区围了个水泄不通,形成了势必围攻之势,接着大搞经济封锁,企图困死我们,饿死我们。党中央、毛主席针对******的这一阴谋,果断地做出了针锋相对的战略决策,在军事上提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在经济上提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党中央、毛主席到普通一兵,延安军民戮力同心开始展开空前的革命大生产运动。以王震为首的三五九旅,在南泥湾开荒种地,当年就取得了好收成,出色地完成了党中央提出的“精耕细作,耕三余一”的要求,即耕种三年,打出的粮食要够四年吃。延安军人在南泥湾凭着一把■头,一杆枪,创造了军民大生产的南泥湾的人间奇迹,把个历来荒山丘陵干旱多灾的地方,变成了“陕北的大江南”,“延安的米粮川”。全军都以他们为榜样,开垦荒地放羊养牛种棉花。抗大教职员工也带领学员进山烧炭、种地、种菜、打谷子。延安军民在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战胜了困难,储备了力量。

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以后,我父亲奉命上前线,从此开始了他的战斗生活。先后参加了三打运城、临汾战役、晋中战役、太原战役以及解放大西北和进军西藏的诸多战役,可说是戎马一生,转战南北。

胜利后,无论在军队还是在地方,我父亲都是兢兢业业为党为民踏实工作。

1983年,我父亲萧琛以地厅级干部从地方离休。晚年,还亲自提笔写下《无悔人生》的回忆录,用来纪念他所经历的那些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