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的口传形式有两种,一种是花儿歌手之间的口传;另外一种是以歌传情的情人间的口传方式。花儿歌手之间的交流与传递主要有三种途径:一、劳动中的花儿口传;二、花儿会上的花儿口传;三、平日歌手们的互访交流和民间的闲聊口传。
由于花儿的情歌性质,花儿在生活中存在一个禁限禁传的范围。在花儿流传地区,大致有三种禁唱的情况:一是不准在家中、村庄周围唱花儿,这与人们的道德观念有关;二是直系亲属间禁唱;三是某些带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之间禁唱花儿,亦不做花儿的交流与传递。鉴于以上禁忌规范,花儿只能在无亲属关系的、村庄之外的歌手之间交流传递,再就是以歌传情的情人间的口传方式。花儿口传的主体是花儿歌手,他们是花儿的创作者、演唱者,又是传播者。正是由于他们的口传心授,赓续不缀,花儿才得以绵延数千年而传承至今。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花儿文本全是由花儿歌手们口传建立起来的。
河州花儿
河州花儿,也叫少年,这是因为在河州,男子喜欢把心爱的女人称作花儿,女人把心爱的男子称作少年,这反映了河州花儿的情歌特点。河州花儿因为多是情歌,只能在野外、山间歌唱,所以当地人也称作“野曲”、“大山歌”。
长期以来,人们公认花儿最早流传在河州一带,河州是花儿的故乡。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曾来甘肃考察过花儿的袁复礼说:“话(花)儿的散布以(甘肃)北部东部较少,以西部南部为多,尤以河州(今导河、宁定二县)狄道一带为最普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研究花儿的牙含章指出:“三陇的花儿,可以分作三个区域。第一是河州和狄道一带,包括洮沙、官堡、渭源、和政、宁定、永靖、夏河、循化、碾伯等县,这一区域,花儿的作风和唱的调子大概都是相同的。第二区域是西宁、湟源、巴燕戎、贵德一带,这一区域的歌词形式是和河州相同,而调子有异。第三区域是洮州、岷州一带,这一区域的花儿作风和调子完全是独立的,和前两者完全不同。”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出版《花儿集》的张亚雄指出:“花儿产生于河州、洮州等地,其主要歌唱者为劳苦大众。”八九十年代研究花儿的许多学者也持相同的观点。指出:“‘河州花儿’这种称谓就已经说明了它的发源地了。”这些学者的研究说明,河州历来是花儿的主要流行地区。
河州花儿曲调之丰富,唱词之浩瀚,可位列全国民间艺术的前茅。花儿结构工整奇特,每首一般四句,前两句比兴,后两句言情,前两段字组相等,长者十字一句,短者七字一句,唱词语言、格律、声韵、音节要求严格。韵脚是河州花儿的灵魂,逻辑和感情的重音非常突出。河州花儿的“长令”拖腔长、速度慢,倚音花彩多,有高亢辽阔之特点;“短令”拖腔短,节奏明快,刚健激越。《憨敦敦》《金点花开》《白牡丹》等曲令中使用衬句,旋律进行变化多样。河州花儿流传着上百个曲令,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河州大令》《河州三令》《水红花令》《白牡丹令》《尕马儿令》《大眼睛令》《保安令》等。
河州花儿以独唱为主,也有对唱和联唱,唱词优美,曲调动听,流行于甘肃、青海、新疆的广大地区,甘肃接近陕西、四川的一些地方也有波及;传唱在汉、回族、东乡族、撒拉族、土族、保安族和部分藏族、裕固族等众多的民族群众中。流行地区之广,传唱民族之多,唱词之浩瀚,音调之丰富,可位列全国民间音乐艺术之首。
河州花儿以松鸣岩花儿为代表,在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六至二十九日举行。花儿会的日子里,帐篷扎满了河滩,河边、树林里,到处都是激情歌唱着的歌手和围观的群众。
洮岷花儿
洮泯花儿是“莲花山花儿”和“岷县花儿”的总称。根据音调、唱词、演唱风格,又把洮泯花儿分为“南路花儿”和“北路花儿”。其中“南路花儿”以岷县二郎山花儿会为中心,“北路花儿”以康乐县莲花山花儿会为中心。
花儿被当地群众称为“草文章”,分为“本子花儿”和“散花儿”。所谓“本子花儿”,指成本成套的演唱,有历史人物故事和民间传说,诸如《三国演义》《西游记》《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等;“散花儿”则多为歌者触景生情、即兴创作的短歌,唱词的字数、行段都很自由,一般都押韵,有的一韵到底,称为“单套”;凡一首中押两个或三个韵脚的称为“双套”。
洮泯花儿按照演唱形式,分为“开头歌”、“问答歌”、“对唱歌”、“联唱歌”、“生活歌”、“短歌”和“长篇叙事歌”等类型。
流行于洮河流域的洮岷花儿最早可能追溯到南宋时期。据史料载,宋神宗五年(公元1072年)至七年,王韶两次开拓熙河,升镇洮军为熙州(在今临洮),并建置熙河路,他向朝廷所上奏折中有“蕃酋女子联袂围绕汉官踏歌”之句,所述演唱形式酷似洮岷花儿特征,地点也在现在的临洮,证明临洮花儿至少在当时已经产生。至明代,花儿在洮河流域已相当盛行,这不仅在其他相关文物遗存中得到证明,而且在当时的一些著名诗人的作品中已屡见不鲜,只不过未直接提及“花儿”一词罢了。如明代才子解缙被贬谪河州途经洮河时所作的《寓河州》一诗中写道:“春风一夜冰桥折,霹雳声如百面雷。亦有渔人捕鱼者,短歌微送月明归。”再如杨继盛在《过渭源》一诗中也写道:“随车甘澍南山遍,澈底清流渭水长。一路氓谣亲听得,福星高莅荷君王。”诗中所说的“短歌”、“氓谣”无疑当属洮岷花儿。此外,在一首莲花山花儿唱词中就流传着“明朝年间洪武年,莲花山上就朝山”之句,说明洮岷花儿以及花儿会在当时就颇具规模了。到了清代,花儿在临洮达到了鼎盛,临洮籍著名诗人吴镇的《我忆临洮好》十首之九中“花儿饶比兴,番女亦风流”两句妇孺皆知的名句,更是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临洮花儿歌者的绰约风姿,成为直接记述临洮花儿的经典名句。
莲花山花儿会是洮岷化儿中影响最大的花儿会。这里每年六月初一至初六都要举行盛大的“六月六花儿会”,届时成千上万的花儿歌手和游客汇集在一起,歌声此起彼伏,一连几日,高潮迭起。令人乐而忘返。
莲花山花儿在方圆数十里广泛普及,在临潭、卓尼、临洮、渭源、康乐、岷县各地形成了许多比较稳定的“唱山”“山场”。这些花儿会均有固定的时间、地点,以名山庙会为依托。
关陇花儿
关陇是一个地域范围,历史上,从汉以来指甘肃以东部分和陕西的关中、汉中等地方。从狭隘意义上讲,现在所指的“关陇地区”,只是指以六盘山为中心、半径在三四百里路的范围以内的地方,即以葫芦河全流域及泾河、渭河、清水河(宁夏固原境内)上游的广大地域。它包括宁夏的西吉、隆德、泾源、原州、海原、彭阳,甘肃的静宁、庄浪、华亭、平凉、泾川、崇信、灵台、秦安、张川、清水、渭源、会宁(东部)、镇原、宁县,陕西的长武、陇县、千阳等地。
关陇“花儿”,是中国“花儿”园地里的一枝无名小花。它开放于关陇地区的广大农村,源远流长,文化背景深厚,具有很强的群众性和艺术性。关陇“花儿”有几种叫法,歌手用干嗓子喊的,叫“干腔”花儿;在放牧时喊的,叫“放羊娃调”或牧歌;在麦趟里喊的,叫“赶趟”花儿。因为“花儿”大多是喊唱男女爱情和男女情感方面的内容的,所以,又叫“情花儿”,言辞低俗、酸麻的叫“臊花儿”或“酸花儿”。过去,喊“花儿”的人都是家境贫困,且都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它通俗浅显,语言拙朴,感情真挚、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关陇“花儿”和西北其他地区流传的“花儿”在内容、腔体、形式、唱法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和关陇地区专业“花儿”歌手喊唱的变异了的“河湟花儿”、“洮岷花儿”也有原则的区别。根本的区别是“无令”“无牌”。关陇“花儿”作为关陇地区的一种民歌形体,发掘、研究工作还是一个空白。
关陇“花儿”的曲调高亢悠长、凄凉,喊唱者善于触景生意、抒发内心感情,听来让人心酸、痛楚、流泪。关陇“花儿”歌词一般以四句式或三句式结构为特点,每句七字、五字或三字多见。关陇“花儿”受唐诗形式的影响,五言四句和七言四句的形式多,三句式、五句式的形式是关陇地区劳动人民的独特创造。
关陇“花儿”作为西北地区一种特殊的民间艺术形式,它不仅有优美的腔调和动人的旋律,而且还有很强的叙事性和抒情性。尤其是描写男女爱情的花儿,更令人陶醉。隆德、泾源、西吉“花儿”粗犷豪爽、热烈奔放,欢乐中夹杂着惆怅、凄凉,多以境内的地名作比兴。以回族喊唱者为主,“花儿”内容反映的多是“商贸交易”、“脚户”生活等赶脚“花儿”。庄浪、华亭、静宁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驿站、重镇,联结、贯通着绚丽多彩的古代文明,这一带的“干腔花儿”,在人静夜深时的赶脚者、或荒坡幽谷的放牧者,或火辣辣的麦地里收割者口里传唱,大量的属于传统“花儿”,内容涉及地理、历史、天文、自然各个方面。
关陇花儿在文学与音乐方面特色鲜明,风格独特,乡土气息浓郁,保持了山歌野曲粗犷豪放的特点,又具有流畅优美的小调韵味倾向。关陇花儿基本属于自唱自娱形式或在小范围传唱,它在继承古陇山民歌“三句一叠”的基础上,多以单套短歌的形式即兴填词演唱。关陇花儿音乐继承古陇山徒歌四声、五声徵调特征,吸收信天游、爬山调、洮岷花儿、河湟花儿等音调的多种因素,多用五声音阶式迂回进行,曲式、调性、旋法、节奏多样。
池歌昼
每年正月,在文县北部铁楼一带白马人居住的山寨里,便会响起一阵阵欢快的锣鼓声,一曲曲高亢优美的歌声也随之飘起,锣鼓铿锵,歌声悠扬,笑语欢畅,这便是一年一度白马人特有的“池歌昼”活动。“池歌昼”敲出了山村的欢乐,唱出了白马人对新的一年的美好祝愿。
据考,白马人可能是古代氐族的后裔。人们习惯称其为白马藏族,但他们信奉的不是喇嘛教,而是山神、洋汤火神、白马老爷、火神、五谷神等原始神祗。他们自称“白马人”。白马人能歌善舞,“池歌昼”是他们祭神时所跳的舞蹈,因其舞者头戴木质面具,人们又称其为“面具舞”。“池歌昼”源于何时已不可知,其歌词舞姿都由老人口传心授,世代相传。因在流传中没有受到外来艺术的影响,故保持了原始古朴的意味和色彩。
“池歌昼”活动通常于每年正月十三开始,正月十七收尾,十四至十六跳池歌昼的村寨居多。期间,他们要走遍各个村寨,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表演队伍由“知马”、“池歌”和“超姆”三种角色组成,再是几个炮手和锣鼓手。池歌”是主要角色,由四人扮演,传说他们是先人达马的四个儿子,都反穿皮袄,身背铜铃,头戴青面獠牙的木雕面具,头顶插有锦鸡毛和用黄红纸做成的纸花,身后还拖着一条用羊皮卷成的尾巴。“池歌”中的老大戴三眼神面具,右手持宝剑一把,左手拿牦牛尾做成的拂尘一把;另外三人右手各持一把砍刀,左手各拿一把拂尘。池歌三步一转,面具自然摆动,神情威武庄严,在转弯处要来回跳“玛够几”。“超姆”二人,身着妇女盛装,头戴木雕菩萨面具。“超姆”不拿任何道具,紧跟池歌之后,摆腰合手,做祈祷状。“知马”二人,扮演猴夫妻,脸抹锅灰,身穿破毛毯,后面还跟着个小猴子,其表演没有固定模式,主要起领队作用,并说些幽默风趣的吉利话逗乐。
“池歌昼”开始的那天,由村寨会首主持。上午十时左右,鸣炮三响(用装有土制火药的三眼铳),通告舞者和村寨群众前来跪拜求神。然后再鸣炮二响,扮相滑稽的“知马”大呼三声,于是舞队便跳起了有力的舞蹈。整个舞蹈分两组,一组是“逗羊娱乐”,舞者六人;—组是“金刚撵鬼驱邪”,舞者二人。之后,全寨人随着舞蹈的众神在寨前、寨后、田间驱赶鬼邪。接着,“池歌”等进入各家拜贺、驱邪,人们在门口鸣放鞭炮迎接。进屋后,主人殷勤款待,并和歌手们一起对唱酒歌。此时,锣鼓齐鸣,震天动地,歌声笑声汇成一片。离开主人家时,由持剑的“池歌”点燃纸钱和柏树枝,在主人家的厅房、灶房、院子四周用力敲打,拂尘横扫,意在驱邪逐鬼、扫除秽气,祝来年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当全寨诸户驱邪完毕,多已到午夜时分,热闹了一天的寨民又点燃火把上山迎“五谷神”。“池歌”和全寨男女老少一起跳锅庄,一直跳到火把全部熄灭,才告结束。随后便来到寨边或沟边神地祭祀神灵。这时,“池歌”卸装摘下面具,全寨男女老少齐跪地上,由会首点燃香烛纸钱,祷告五方神灵,保佑全寨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寨民安康,该仪式曰“送神”。
送完神后,“池歌”们手持面具回寨歇息。第二天,还有别的寨子在等着他们呢。
陇南山歌
陇南是甘肃省唯一一个属于长江水系的地区,这里山多水众,蕴藏着丰富的民间文化资源。陇南山歌在其中别树一帜,至今仍然流行在祁山白水间的广大乡村,是农民群众抒发感情、自我娱乐的一种方式。
陇南山歌,一部分是羊倌们在山上赶羊时经常喊唱的山歌。过去,羊倌们用山歌唱出他们心里的苦闷、唱出对亲人的思念,他们苦中作乐,尽情抒发内心的情感,山歌便成为自己唯一的一种娱乐形式。他们即兴对答、出口成章,山歌的魅力使苦日子也有了光亮和滋味。另外,陇南山歌又是一种“口碑”文化,父老乡亲们在山间野外从事放牧、砍樵、负运、农耕等劳动的过程中,一代接一代地辛勤创作、口头传唱着包括传统情歌、婚姻家庭、生活劳动、时事政治等内容,充分展示了陇南山歌的独特风格和艺术魅力,是一幅陇南民俗风情画的长卷。
过去,在一些山区,交通条件是比较差的。有这样的情况,只隔一道沟,但是要到对面去,要用一天的功夫。于是,山歌就成了人们交流感情的工具。山歌在陇南山区流行,与其自然环境不无关系。陇南山歌的演唱与其他地区山歌一样,一般在山野、田间等非公众场合自娱自乐地独唱或较远距离地对唱。多不分男女性别,所唱内容有很大的随意性,音量大、音域宽,语言活泼,形式简单,亦不作有意或无意性表演,边劳作边歌唱,真正是山野地里长出的花朵。人们用它来抒发情感,自解沉闷,活跃劳动气氛。
如:(男)对面山上的小妹子,把你的镰刀放下歇会子。(女)少操闲心你好好缓,缓好鸪鸬雁给你喂食哩。(男)妹子你就是鸪鸬雁,哥我坐着等你呢。(《妹子就是鸪鸬雁》)
农民把山歌叫“山曲”、“野曲”,或称为打山歌。在山村中较为流行,它感情真挚,大胆率真,不生硬矫饰,不扭捏作态。如《缠腰扎下郎没来》:“货郎摇得鼓颤哩,借几个鸡蛋换线哩。一个鸡蛋十支线,给郎扎个缠腰转。缠腰扎下郎没来,两把撕了做成鞋。做成鞋了郎来了,缠腰撕得可惜了。”只有四联,却将抒情主人公的性格、心理和盘托出,颇有戏剧性。比起某些文人“出之寡情而工于词”的韵言(李梦阳语)来,乃为“真诗”。山歌是出自老百姓心里的歌,陇南山歌也不例外,总以朴素美见长。在语言上,陇南山歌体现了原生态的农民口语的生动性与表现力。如表现农民大胆相爱:“只为花儿人才好,再大的班辈能揭倒。”“只要妹把口话放,再高的刀山我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