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大地的北部,在吕梁山、太行山及其以北的地方,这里有许多终年积雪的高山,那时的人们就已经有了寒食节的习俗。谯明山有一种何罗鱼,它有一个头,却有十个身体,有人说何罗鱼是章鱼或乌贼,问题是淡水河里在古代是否有海水鱼类,还需要找到考古学上的证据。发鸠山是精卫衔取木石去填海的地方,这个故事发生在7000多年前,是沧海桑田巨变的真实历史记录。
单狐山·求如山·水马
北山经之首,曰单狐之山,多机木,其上多华草。漨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茈石、文石。
又北二百五十里,曰求如之山,其上多铜,其下多玉,无草木。滑水出焉,而西流注于诸之水;其中多滑鱼,其状如鱓,赤背,其音如梧,食之已疣。其中多水马,其状如马,文臂牛尾,其音如呼。
按《五藏山经》惯例,每一条山脉的第一座山,都要记述与其相关的几处地望,以便确定其方位,但是北山经之首的单狐山,却没有参照标志地;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此处经文有缺失,二是单狐山并不是北次一经的第一座山。若漨水向西流入的泑水即西次三经的泑水,那么单狐山当位于黄河前套之东。机树属于桦木科,郭璞注称:“机木似榆,可烧以粪田,出蜀中,音饥。”
求如山的滑鱼,亦即鳝鱼,其皮极光滑,古人相信吃了它的肉可治皮肤上的瘊子、痦子。马腿皮毛有纹理的马,与斑马有类似之处;“其音如呼”即马的呼哧声。《五藏山经》里经常用称呼人的“臂”来称呼动物的腿,这也是该书成文甚早的一个标志。
带山·疏
又北三百里,曰带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青碧。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其名曰疏,可以辟火。有鸟焉,其状如乌,五采而赤文,名曰鵸,是自为牝牡,食之不疽。彭水出焉,而西流注于茈湖之水,其中多倏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错,郭璞注谓:“言角有甲错也。”此处鵸与西次三经翼望山的鵸同名,但两者的形貌相差甚远;疽,毒疮。倏鱼即白条鱼;在经文“其状如鸡”之前可能丢了“有鸟焉”三字,因其形貌不属鱼类,或者其可化为鸟;所谓“四首”其他版本作“四目”。
谯明山·何罗鱼
又北四百里,曰谯明之山,谯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之已痈。有兽焉,其状如貆而赤豪,其音如榴榴,名曰孟槐,可以御凶。是山也,无草木,多青雄黄。
谯与瞧可通用,古代城楼上的瞭望台称谯楼。谯水西流注入黄河,可知谯明山属于今日的吕梁山山脉。何罗鱼可能是一种喜欢头与头扎堆在一起的鱼,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头十来个身子;相传何罗鱼可以化作鸟,其名休旧。也有人认为何罗鱼属于头足类的章鱼或乌贼,然而此处淡水河里在古代是否有海水鱼类,还需要找到考古学上的证据。孟槐即红毛大野猪。
涿光山·鳛鳛鱼
又北三百五十里,曰涿光之山,嚣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其中多鳛鳛之鱼,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其音如鹊,可以御火,食之不瘅。其上多松柏,其下多棕橿;其兽多羚羊,其鸟多蕃。
谯明山、涿光山以及下述虢山尾等山,均有水系向西流入黄河,据此可知这几座山当位于今日山西省境内的吕梁山西麓;其中谯明山和涿光山,其名有光有明,可能即今日吕梁山山脉南端的火焰山(非新疆之火焰山)。鳛鳛鱼与倏鱼类似,名为鱼而貌为鸟,莫非当时真有鸟状鱼、鱼状鸟?蕃鸟,在当时人人皆知,因此记录者没有多加说明,这样一来反而让后人莫知所云了。
虢山·寓
又北三百八十里,曰虢山,其上多漆,其下多桐椐。其阳多玉,其阴多铁。伊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兽多橐驼。其鸟多寓,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
虢山多漆树,表明当时这里的气候温湿,也说明当时人们已经知道利用漆树分泌的漆汁作为涂料。橐驮即骆驼。寓鸟,郝懿行认为即蝙蝠类。
虢山尾·丹熏山·耳鼠
又北四百里,至于虢山之尾,其上多玉而无石。鱼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文贝。
又北二百里,曰丹熏之山,其上多樗柏,其草多韭薤,多丹雘。熏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棠水。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又可以御百毒。
虢山与虢山尾当是连麓之山,或彼此存在某种地望关系,可惜不清楚所谓“首尾”的方向,是以南为首、北为尾,还是以东为首、西为尾。樗,臭椿。薤是一种野山菜,开紫色小花,鳞茎、嫩叶可食。“菟首”又作“兔首”;耳鼠是一种能长距离滑翔的松鼠;,大腹,如此说来耳鼠有减肥之功效。
石者山·孟极
又北二百八十里,曰石者之山,其上无草木,多瑶碧。泚水出焉,西流注于河。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其鸣自呼。
文题即额头有花纹,孟极是一种浑身白毛而又喜欢匍匐卧行的动物,有点类似海豹、海狮等极地动物,或谓其是华北豹亚种。
边春山·幽鴳
又北百一十里,曰边春之山,多葱、葵、韭、桃、李。杠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文身,善笑,见人则卧,名曰幽鴳,其鸣自呼。
边春山位于泑泽之东。幽鴳又作幽頞,样子像猿猴,浑身有花纹,见人就躺在地上哈哈笑。据此,如果不是由人装扮的,那么就可能是经过驯化的猴,穿着表演服做出各种逗人笑的动作。人类驯化牛、马、羊、鸡、狗、猪六畜的同时,也在试图驯化其他的动物,例如让鹦鹉学舌、耍猴等。
蔓联山·足訾
又北二百里,曰蔓联之山,其上无草木。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有鬣,牛尾、文臂、马蹄,见人则呼,名曰足訾,其鸣自呼。有鸟焉,群居而朋飞,其毛如雌雉,名曰鵁,其鸣自呼,食之已风。
足訾“见人则呼”,不清楚是因为怕人而惊呼,还是在与人打招呼。鵁鸟的样子像雌山鸡。“食之已风”,即可治疗风邪之病。不过,在古代,“风”又指生物雌雄交合,例如风牛马不相及,意即牛马不能交配,这种观念可能起因于风可传授花粉并促成结果实。
单张山·诸犍
又北百八十里,曰单张之山,其上无草木。有兽焉,其状如豹而长尾,人首而牛耳,一目,名曰诸犍,善叱,行则衔其尾,居则蟠其尾。有鸟焉,其状如雉,而文首、白翼、黄足,名曰白鵺,食之已嗌痛,可以已痸。栎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杠水。
诸犍是一种长尾的动物,由于尾太长,因此行走时要用嘴衔起尾巴。但是,从诸犍长着人的脑袋、一只眼,有着特殊的动作,而又不言“食之”如何来看,它更可能是由人装扮的。古人有模仿动物的爱好,一边学动物的样子跳舞,一边发出动物的叫声,即可表现自己的身手,又可娱乐族人,同时也是狩猎前、出征前、巫术仪式前的热身运动。
白鵺鸟有两种药效,一是治疗嗓子痛或消化道疾病,二是治疗痴呆症。一般来说,痴呆症与近亲通婚有直接的关系,看来当地可能存在近亲婚配的习俗。
灌题山·竦斯
又北三百二十里,曰灌题之山,其上多樗柘,其下多流沙,多砥。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尾,其音如訆,名曰那父。有鸟焉,其状如雌雉而人面,见人则跃,名曰竦斯,其鸣自呼也。匠韩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其中多磁石。
柘,落叶灌木,可喂蚕,还可提取黄色颜料。“其下多流沙”,或指某种有用的矿物,或指流动的沙丘。那父即白尾牛。竦斯是一种取悦于人的鸟,可能也是由人装扮。郝懿行认为,灌题山的竦斯、蔓联山的足訾,亦见屈原《楚辞·卜居》:“将哫訾、粟斯,喔咿儒儿以事妇人乎?”意思是难道我要像足訾、竦斯那样扭捏作态以取媚有权势的妇人吗?灌题山有磁石,说明在先夏时期人们就已经知道磁石及其磁性了。
潘侯山·旄牛·小咸山
又北二百里,曰潘侯之山,其上多松柏,其下多榛楛,其阳多玉,其阴多铁。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节生毛,名曰旄牛。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栎泽。
又北二百三十里,曰小咸之山,无草木,冬夏有雪。
古代旄牛分布地域比今日广,现在仅青海、西藏尚有旄牛。小咸山冬夏有雪,表明当时雨雪多,高山的雪线位置低,因此积雪终年不消融。
《五藏山经》记录有众多的湖泊、沼泽、湿地、水渊、海泽。其中,《南山经》记述有6处湖泽,《西山经》11处,《北山经》15处,《东山经》12处,《中山经》6处,共计50处湖泽(由于存在同名的现象,统计数字可能有少许出入)。
从中不难看出,帝禹时代我国黄河以北地区(属于《西山经》《北山经》)的湖泊数量非常多。根据《西山经》的记载,当时黄河的前套、后套是两个大湖泊,河套一带“其间尽泽也”。
遗憾的是,上述北方诸多的湖泽,由于历史上的掠夺性开发,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绿色华夏文明也随之而去。
大咸山·长蛇
北二百八十里,曰大咸之山,无草木,其下多玉。是山也,四方,不可以上。有蛇名曰长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
自然界有会发出声响的蛇,但是没有长毛的蛇。大咸山,四方台形,不见草木只有玉,人不能随便攀登,凡此种种均表明它是一座祭坛,祭祀时要击柝,所祭之神即长蛇,或者长蛇乃祭坛的守护神。柝,即打更的梆子。
敦薨山·河原
又北三百二十里,曰敦薨之山,其上多棕楠,其下多茈草。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出于昆仑之东北隅,实惟河原。其中多赤鲑,其兽多兕、旄牛,其鸟多鸤鸠。
此处经文是解读中国古地理的最重要的文字之一,它明确指出昆仑、泑泽与黄河源头的关系,即黄河发源于泑泽,昆仑在泑泽之西南。
考证《山海经》特别是《五藏山经》的地理方位,必须首先解决昆仑在哪里的问题。要想搞清楚中国先夏文明的来龙去脉,同样需要解决昆仑究竟在哪里的问题。学术界关于昆仑地望的争论长期不休,或谓青藏高原、祁连山、泰山、云南省,或谓在印度、中东,或谓虚构无实指。
作者于1987年在《民间文学论坛》杂志发表《昆仑地望探索》一文,首次指出昆仑丘在黄河河套以南的鄂尔多斯高原,泑泽即黄河前套地区的古湖泊,并初步绘出《五藏山经》26条山脉分布图。《五藏山经》中,使用的地名是昆仑丘或昆仑,“昆仑丘”指称的地貌是丘陵缓坡,而不是高山;“昆仑”则属于政治地理名称,也可以是昆仑丘的简称。也就是说,在《五藏山经》时代(4200年前),人们并没有昆仑地势如何高峻的说法。
此后,我国北方气候逐渐干燥,黄河的前套古湖(泑泽)和后套古湖(稷泽)逐渐干涸,人们对黄河源头的认识也逐渐从泑泽不断向西延伸,昆仑地望亦随之西迁(直至西汉,才追溯到星宿海)。与此同时,随着黄帝族势力的不断扩张,特别是战胜炎帝、蚩尤之后,黄帝部落的活动中心也从鄂尔多斯高原向中原地区转移,昆仑的政治地位则随之不断降低。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后人才逐渐搞不清昆仑的地望究竟何在了。
薨,指有爵位有地位的人死去。“其中多赤鲑”当系“其鱼多赤鲑”之误。鲑,体形似纺锤,鳞细肉鲜美。鸤鸠,布谷鸟类。
少咸山·窫窳
又北二百里,曰少咸之山,无草木,多青碧。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窫窳,其音如婴儿,是食人。敦水出焉,东流注于雁门之水,其中多之鱼,食之杀人。
窫窳又作猰,其形貌或似牛或似蛇,其身份或为人神或为怪兽。从其名称来看,“窫窳”有穴居之意,例如黄土高原的窑洞;而“契”字符则表明该部落有频繁的商品交易活动,或者经常使用文书契约。最早的商人可能是从游牧民族分化出来的,一是他们到处走动、见多识广,二是他们需要与农民交换谷米等物;更准确地说,那个时期的商人,是武装商人,他们既进行正常的贸易,也伺机抢掠,所谓“是食人”的恶名或许即由此而来。
雁门,大雁来往于此,故称雁门。高山大脉就像是一堵墙,其缺口就成为候鸟迁徙的通道,同时也是风的通道,俗称风口。如果风中富含水汽,就是水汽通道,例如我国的横断山脉就是印度洋水汽向长江、黄河上游输送的重要通道。鱼,可能就是有剧毒的河豚鱼。
狱法山·山
又北二百里,曰狱法之山。瀤泽之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泰泽。其中多鱼,其状如鲤而鸡足,食之已疣。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
《北山经》多次提及泰泽,泰即巨大,当是一著名大湖泊,但是今日我国北方以及蒙古高原并无大湖泊,或许已经干涸了,或者缩小得不配再称之为“泰泽”了(除非它指的是贝加尔湖)。鱼有鸡足,像是蛙类蟾类。
可能是当地土著人,或者是巫师装扮的风神,也可能是野人。所谓“禺”即猿猴类动物,所谓“善投”即手能持物投物,显然这就表明山能够直立行走,而且速度快如风。
北岳山·诸怀
又北二百里,曰北岳之山,多枳、棘、刚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鸣雁,是食人。诸怀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嚣水。其中多鮨鱼,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食之已狂。
此处“北岳”的名称不知是否与五岳的观念有关,五岳即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其名称的形成与天下大一统观念有关。
诸怀像是凶猛的野牛,但是野牛系食草类动物,并不食人,因此诸怀可能是指以野牛为图腾的部落。《五藏山经》屡屡有“食人”的说法,似乎表明那个时代尚有食人肉的野蛮习俗,这种习俗往往与巫术宗教活动有关,例如所谓的“圣餐”。此处发源的水,没有像通常那样用山名来命名水名,而是用动物名来命名水名。
鮨鱼可能是生活在水里的哺乳动物,例如海狗。“食之已狂”,表明当地多精神病人,而某些有关怪人怪兽的传闻,可能即源于这些人的病态发作(动物也有类似的病,例如疯牛病),有时甚至将其视为神灵或神灵附体。怪人怪兽传闻的另一种来源则是人或动物生下的怪胎。
浑夕山·肥遗
又北百八十里,曰浑夕之山,无草木,多铜、玉。嚣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海。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肥遗,郭璞注谓:“《管子》曰:‘涸水之精,名曰,一头而两身,其状如蛇,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使取鱼龟。’亦此类。”从遗传变异方面来说,两头蛇偶尔可见,两身共一头的蛇则少见,因为后者更不易活下来。西次一经太华山亦有肥蛇,与此处肥遗蛇虽然形貌不同,但都有见则“天下大旱”的功效,均为当地供奉之旱神。
北单山·罴差山·北鲜山
又北五十里,曰北单之山,无草木,多葱韭。
又北百里,曰罴差山,无草木,多马。
又北百八十里,曰北鲜之山,是多马;鲜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涂吾之水。
罴差山“无草木,多马”,那么马吃什么?显然是矛盾的。一种合理的解释是,《五藏山经》所谓的“无草木”,往往指当地没有可用的草木。《五藏山经》具有国土资源白皮书的性质,关注的是有用的资源。
此处诸山当位于北方草原,当时我国北方还有许多野马。郭璞注称:“汉元狩二年,马出涂吾水中也。”汉元狩二年即公元前121年,是年大将军霍去病、张骞、李广、公孙敖分别领兵出陇西追击匈奴,曾遇见野马。
隄山·蚴
又北百七十里,曰隄山,多马。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首,名曰狕。隄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泰泽,其中多龙龟。
此处的狕、龙龟,未言其功能。龙龟,当是龙头龟身,可能是北方玄武神之原形。乌龟的头原本就像是蛇头或龙头,若脖子再长一些,即可称为龙龟、蛇龟,自然界中确实也有长脖子的乌龟。
北次一经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