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停住了,后面却传来一阵笑声,“阿斐,你不去里面说说话,就是为了在外面陪明珠喂蚊子?”
司青悠悠然的掀开了幔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手上的折扇,似笑非笑的走了出来,唐应竹紧随其后,眼睛却锁在明珠手里的那把短剑上。
左斐慢腾腾的起身,若无其事的说道,“里面闷的慌,外面透气,而且我恰好捡到了,看起来像是明珠的,就送来给她。”
司青走上去,没有走进,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恰好捡到?那上面的夜明珠可是价值不菲,你这恰好,也是有心。”
明珠在那里也回过了一丝意识,看着手里的短剑,心里既是期待,又是失落,是啊,只是巧合而已。
“应竹的一条命,怎么也值一颗夜明珠。”左斐淡然的一笑,却看不出丝毫的温度。
司青看了唐应竹一眼,没有再说话,倒是唐应竹走上前去,一把抢过桔红送给她的河灯,上下打量,“这灯好是好,就是小家子气了些。”
明珠不满的撇着嘴,想要抢回来,脑袋有些晕的站不稳,桔红听后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未多说,转过头接着和江子冉说着话。
唐应竹并未想要将河灯还回去的意思,转过头兴致勃勃的对着司青说道:“司青,不如我们也来做河灯?听说朝华节晚上放河灯可以许愿。”
司青看了明珠一眼,挑了挑眉,转过头对着江子冉的方向:“桔红姑娘,船上可还有做河灯的材料?”
桔红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头,“有,我这就去拿。”
明珠一听要做河灯顿时来了兴趣,把短剑往怀里一塞,兴致勃勃的坐在甲板上,脱下鞋袜,把脚浸到冰凉的水里,慢慢的摇晃。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虽是夜里看不清楚,可是湖光泛着月色,也能一晃一晃的看到明珠白皙嫩滑的脚背和上面的脚踝。
“东西来了。”桔红拿着许多东西走了出来,江子冉连忙上去接着,桔红回以甜甜的一笑,低下头走了过去。
唐应竹拿了几张需要的纸张和竹签,走到明珠的右边坐了下来,也学着明珠的样子,脱下鞋袜,把脚浸到水里。
司青挑了挑眉,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一把就快速的坐到了明珠的左边,一样的脱下鞋袜,舒畅的叹了口气。
明珠面带不满的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有些担心他们合起火来一个激动把她推下水去,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她就算是死,也要把两个人一起带下去。
桔红把东西拿到了左斐的面前,左斐抿着唇看了前面坐着的三个人良久,才慢慢的挑了几张走过去,坐到唐应竹的右侧,一样的褪去鞋袜,浸到水里。
江子冉不由分说的先褪去了鞋袜,用贵重的丝帕细细的把左斐旁边的两个座位擦干净了,才舒了一口气坐在那里看着桔红,桔红微微的低下头去,还能看出她脸颊的小酒窝有淡淡的绯红,而后在江子冉的身侧坐下了。
几个人除了左斐以外,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子冉,江子冉脸上一阵尴尬,拿起桔红递过来的纸一番乱折。
唐应竹哼笑了一声,慢腾腾的拿着的手里的纸张上下翻飞,明珠像是看呆了一般,起初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会折。
司青推了她一把,明珠回过神来,“看什么看,还不快折?”
明珠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不会。”
司青略带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人一般,竟然还有人不会折河灯?
“算了,她家里穷,没学过也是应当。”唐应竹在一旁说道,手里还灵活的折着的纸,明珠注意到他拿的都是淡紫色的纸,真是不得不说桔红,连做河灯的纸都是上好的纸张。
明珠连连点头,把怀里的河灯放到身后,想了想不忍心去拿唐应竹的纸,还是去偷偷抽了两张司青身后的彩纸。
司青仿佛不知道一般,吹着口哨,像是对唐应竹替她找的理由很蹩脚一般,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里的纸张,也不见像唐应竹一样,有规律的来回翻动。
明珠放弃了对司青的“虚心求教”,转而看到唐应竹手里的河灯,已经渐渐成型,明珠左动右折的,纸张都蹂躏的不成样子。
江子冉和桔红在一旁默契十足的相视一笑,步骤同步的编着两朵并蒂莲,左斐则是折了一只小小的纸船,放在手上把玩,像是在等着唐应竹三个人。
“应竹,你瞧瞧明珠,她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笨死的,你折的这么慢她竟然还跟不上?”司青颇为好笑的看着明珠手忙脚乱的样子。
唐应竹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嘲讽却没有恶言相向。
明珠看得他手里的河灯美轮美奂的转开,一层一层的铺展开,像一朵巨大的蔷薇,醉的发紫,美得开怀,她刚想伸手触碰,就被唐应竹一把打了回来,“做你自己的。”
明珠撇了撇嘴,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不会,不做了。”
几个人都好笑于她偶尔的脾气,这是她醉意未醒,却心知肚明的“真性情”。
唐应竹勾了勾嘴角,又从后边拿起一张纸递到明珠手里,“对折……”
明珠看了看他,心里虽然疑问,却并没有想太多,又眼馋他手里的河灯,只能寄希望于他是个好老师。
“笨死了,谁让你撕开的,撕开了还能用吗?”
“不对,对折,你对齐了吗?”
“上下反过来,对,右边的插在的左边。”
“不是上下,是左右……”
“……”
明珠撇着嘴按着唐应竹说的一一做来,他像是有意挑刺一般,也不上来动手帮忙,亏得明珠多次救他性命,早知道就该把他踹到湖里,对,冻死他,淹死他……明珠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左右上下的折,和纸张做着巨大的斗争。
她不知道朝华节若是放河灯,一定要亲手做的,许的愿才会灵验,而京城中但凡是年轻的男女,都会从小学着折河灯,从小许愿祈福。
而做的越繁复,河灯就不容易下沉,燃着的时间就越长,若是能够在蜡烛燃尽的时候小船才下沉,许的愿灵验的希望会更大。
“好了,把蜡烛放上……”听着唐应竹终于满意的松了口气,明珠才意识到,手里的这多层层叠叠,琐碎反复的小蔷薇,正是出于自己之手。
虽然比起唐应竹的小了很多,也略显粗糙,可是明珠心里依然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出的河灯,她现在的心情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唐应竹愿意费尽的去教会她,也不愿意帮忙。
她略带感激的看了唐应竹一眼,却因为对方飞一丝嘲讽收回了所有的感动。
有些人,不该去感动,那是浪费感情。
回头看过司青,只见他手里已然成型了一朵色彩斑斓的花儿,花瓣是各种颜色合成,蜡烛早就燃了起来,在灯火的照耀下,浮动着熠熠的光辉。
他什么时候做成的?竟然没有发现?司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明珠,看着她目瞪口呆,然后敬佩,然后隐忍……
桔红和江子冉首先把两朵莲花并在一起,放上两根蜡烛,慢悠悠的飘荡到了湖中。
左斐紧随其后,不过那个小小的纸船可没有并蒂莲一样的惹眼,只是飘零在水面上,摇摇欲坠。
唐应竹的淡紫色蔷薇在烛光的闪耀下,幽谧而深长,稳稳的飘荡在水面上,稳稳的散发着光芒,明珠紧随其后,一朵小小的蔷薇花跟在身后,悠悠荡荡,倒也稳妥。
最是出彩的是司青的五彩河灯,是旋转着下水,旋转着向前,不同颜色的纸张美轮美奂,烛光映衬,像是爱不释手的珠光宝气,他稳稳的行在最前面,不一会就超越了另外几个人。
明珠刚想赞叹一声,转过头去,便看见几个人都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像是在祈福这什么。
唐应竹那张平时欠揍的脸上,也带着不可一世的虔诚,竟也莫名的好看,其实他本来长得就不差,否则在茶馆的第一面怎么会看的呆了呢?
司青刚毅瘦削的站在那里,一如往常般温和恬静,明珠摇了摇头,看见左斐张开了眼,温和的看着自己,明珠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学着几个人的模样。
“好了,我许完愿了,我的灯还没掉下去。”唐应竹是首先叫嚷起来的,激动地吵醒了正在许愿的明珠。
江子冉接着说道:“我们说说大家都许了什么愿吧。”
“我先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桔红说完就红了脸色,江子冉看得开心,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我的是,但愿人长久。”江子冉回看过去,桔红更加的美妙,眼波流转的生动传神。
“切,我司青要做诸葛孔明一样的人物,挥斥方遒。”司青不屑的从两个人小打小闹的情境中出来,折扇一挥,颇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我唐应竹要一生一世,不愁吃穿,永远做个富贵公子哥,要让明珠每天晚上给我洗脚倒茶,哈哈哈。”
明珠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自己的,便听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想起,“年年有今日。”
“阿斐,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的?年年有今日,你还想每天被追杀?”唐应竹不满的抗议。
“我的愿望就是,你们所有的愿望都不会实现——哈哈哈哈”明珠对着远方一喊,众人牙根发痒的看着她。
明珠若是知道来日,她一语成真,会不会后悔这一天的戏言。
朝华节的河灯,一定会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