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很了不起吗?太子不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吗?为何只是呵斥了韩国夫人一句,皇帝就要打他?
皇帝他难道疯了吗?就因为疼爱这个儿媳,便冷落自己的儿子,就因为护着这个儿媳,便怒打他钦定的太子?若不是三姐是安青王庶出,我会怀疑她是皇帝的私生女。
我很想抬头骂人,这个皇帝不仅是个好坏不分之人,还是个祸国殃民的昏君。
可是,我没有出声,更没有抬头,我听见三姐在身旁娇笑,那笑声有多柔媚,她的居心便有多恶毒。我不能让她得逞,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
我只是毕恭毕敬地跪着,唯唯诺诺,一副吓破了胆子不知所措的模样。这种模样应该是让轩辕帝厌恶的吧?
果然,他的广袖一挥,不悦道:“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狐媚,竟学起青楼之风去勾引自己的姐夫,让安青王领回去好好调教吧!”
听见太子松了口气,我才松了口气,额头上早已大汗淋漓,衣裳都被汗水****了。
我感到一束寒冷傲慢的目光不屑地扫过我的头顶,“起驾回宫!”
终于要走了,太子已经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跟了上去,我依然跪在原地,看得见三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指骨泛白,透露出她的恼怒和不满。
但她的声音却是温柔如水的,“儿媳恭送父皇!”
皇撵已经走出几步,却突然听见冷冽的声音喝道:“停下!”
我听见太子不安地惊呼一声:“父皇?”
然后我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向我袭来,渐渐地,越走越近,直到我看见那双明黄色的锦靴,以及他明黄色的袍角。最终停留在我面前,定格成一副令人无比痛恨的画面。
“果然是个狐媚子,不仅迷得老二神魂颠倒,连老三的珠花都被她骗了来。如此不知廉耻,还敢招摇过市!”阴霾暴戾的声音自头顶传下来,我的心顿时沉入万丈深渊。
竟是因为这枚珠花?成也萧何败萧何,竟是因为这枚珠花?
呵呵!玄正?你若是知道我今日命丧皇帝之手是因为这枚珠花,当日,你可会将它赠与我?
发丝被一只大手狠狠扯住,珠花已落在了地上散落开来,有几颗咕噜噜滚到了我身边。
太子扑过来跪在我身侧护住我,道:“父皇息怒!这枚珠花原是儿臣送给颜儿的,实与三弟无关,是儿臣,儿臣垂涎颜儿已久,才将这枚珠花送给她的!”
太子?他竟为了护我胡言乱语?他可知自己已犯下了欺君之罪?
皇帝猛地抬脚朝太子当胸踹去,怒道:“混账!你真以为朕老眼昏花了吗?连赐给橘妃的珠花都认不得了吗?你倒是将这些珠子一粒粒捡起来数一数,看究竟是八十颗还是八十一颗?”
我身子一颤,谁说这老皇帝昏庸了?他是老了,却精明得比狐狸还要狡猾,居然只扫一眼,便能看得出有八十颗东珠还是八十一颗。
只可惜了太子,为了我不仅要被掌掴,还要遭受如此之辱。
三姐?我记住了,今日所受一切,均是拜你所赐,有朝一日,我定要你加倍偿还!
我的坠马髻被皇帝扯乱了,披散下来,如云的青丝滑落在胸前,轻扫着地面,如同秋暮下的残花,只看得人一地伤心。
“来人!将这个魅惑太子、贤亲王和三皇子的贱人给朕拉下去,关入暴室杖毙!”
暴室?书上描绘能屈打成招,枉死无数冤魂的地方?
仅仅因为太子护我,玄华爱我,玄正怜惜我,这该死的老皇帝就要将我关入暴室杖毙?
三姐,她的用心竟是如此?可笑我还以为她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想将我献给皇帝讨取皇帝的欢心,原来竟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原也是我高看了自己,想这重重深宫,每年有多少女子入宫选秀?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皇帝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有见过?即便是冰芷和火舞那样的,都只能是他收集情报,钳制邻国的工具,我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这般就被拖下去暴打致死,是不是死得有点太窝囊了?
想我安青颜活了十五岁,妄自认为聪明过人,却总是棋差一招,次次都会输在三姐的手中。原来当真马善被人骑,真小人斗不过伪君子。
我终于抬起头站了起来,呵呵笑着看向三姐,“三姐好高明的招数,颜儿自愧不如,只是不知你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害我,玄华知道后可会继续爱你?也是,他既然能为了你任我随波逐流,又岂会心疼我?倒是我有眼无珠了。不过我这也算咎由自取,原也怨不得三姐,只希望三姐以后莫要再做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多为腹中的孩儿积积德吧!”
说完,我又转向太子,朝他盈盈一拜,含泪道:“我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这般挺身相护,但仍感激太子的这片心意,只是颜儿生来福薄,无缘与太子成为知己,怕是要辜负太子的厚爱了。”
没有看轩辕帝,我垂眸朝他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道:“皇上莫要迁怒于他人,自作孽不可活,我虽不是什么勾引贤亲王的风尘女子,却也知自己与他相爱于情理不容。皇上罚我入暴室我甘愿领罪,只求皇上容我些时间,让我将散落的东珠一粒粒捡起来,也不负玄正的知遇之恩。”
说完,我便要去捡拾地上散落的珠子。
不料,下颌突然被一只干燥粗糙的大手捏住,我对上了轩辕帝那双惊喜狂热的眸子,“橘儿?是你吗?是你舍不得朕来看朕了吗?”
橘儿?普天之下,除了玄聪,只怕再也没有人会叫我橘儿。可是,轩辕帝为何会叫我橘儿?
望见太子染满寒霜的脸上一派死灰,而三姐的面上竟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激动和兴奋,我如梦初醒,竟呵呵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事情竟是这样的。
我一直不明白玄聪为何这般喜欢我,一直不明白玄正为何不图任何回报,也没有任何理由的信赖我,宠溺我,更不明白玄华和太子为何从第一次见我时起,就会对我特别关注。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只因一个原因,我长得像橘妃,像轩辕帝早逝的宠妃橘妃,像玄正和玄聪的母妃。
这是多大的讽刺?是多么悲哀的事实?可是,我却恨不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该恨谁,亦不知道该怨谁。若要恨,只怕最该恨的人是我自己。
小红在几年前就曾告诉过我翡翠提醒她的话,当时就告诉过我玄华怒责玄正,是因为玄正莫名地来招惹我,说我是比玄正还要金贵的人,说我像某个人。是我自己太大意,也太相信玄正的真诚和玄华的痴情,竟是将早已盘庚在心里的疑惑藏在了心底,不想去面对,也不愿去求证。
我原是怨不了任何人的,即便玄正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他也从未伤害过我,我长得酷似他母妃不是我的错,他因着母妃的容貌爱屋及乌地保护我亦不是他的错,我一直在他真挚浓厚的亲情下备受关爱,我为何还要怨?怎么能怨?
玄华呢?只怕这原本就是他和安青王共同设计好的一个局吧?将我送入贤亲王府,名义上是学习规矩礼仪,实则是在等待我长大,有朝一日将我送给皇帝稳固他们的地位和江山。
我终于理解了三姐的话,果然她说得没错,安青王和玄华到底为了她都会选择舍弃我。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是我?为何安青王没有选中太子,而要助玄华?是因为三姐吧?因为三姐更得轩辕帝的疼爱,因为有了三姐助阵,玄华的野心更容易实现。
原来不仅仅是我,连三姐也是,她亦和我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瓜,甚至比我还要傻。我和她,原本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男人们赢得这片江山社稷的筹码罢了!
玄华一定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我吧?他本已破釜沉舟,打算要了我孤注一掷的,只是我不识抬举极力不从,这才让他下定决心丢掉我这颗无用之棋,回到了原先便设定好的局中吧?
任我放逐,将我托付于玄正,是他的缓兵之计,亦是他挥刀断情抽身而退的决绝吧?他可曾犹豫过,可曾想过干脆就这样遂了我的愿,即便苦了我也苦了他自己,也要成全我留在玄正身边安稳地度过一生的心愿?他定是迟疑过的吧?只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皇权,选择了借三姐之手将我献给皇帝。
多么可笑的笑话?为了讨好自己的皇帝老爹,竟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相送。他要我等他,等他羽翼丰满足够强大后再来保护我。可曾想过待他登上权力巅峰之时,我是否还是当初那个他爱着恋着的颜儿?
安青王呢?他可曾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在他口不能言即将辞世时,他可曾后悔过这样的选择?他一定也后悔了吧?所以才会那样对我恋恋不舍。只可惜重上战场一展雄风的雄心壮志烧昏了他的头脑,竟让他忘记了做父亲的仁慈,也忘记了病痛时所遭受的苦难,再次选择和玄华合作,悄然无声地相助三姐。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春节的冷清,终于明白了为何安青王的病情大好之后反而和我生疏起来。原来这世上的人情,真的很淡薄。
三姐此番作为真的只是她一人的主张么?这话说出来恐怕连三姐自己都不信吧?精明如玄华,老辣如安青王,岂会让三姐钻这么大的空子?
我默默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英俊霸气的男人,他身上集中着太子、玄华、玄正、玄聪和玄茂的所有特质,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个年近五十的老人,英气逼人的脸庞若不是带着无尽的沧桑和凄凉,只怕我会错将他认作太子的哥哥。
这不像一张昏庸无能是非不分的脸,那双足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深不见底,透着聛睨一切的霸气和阴霾。
只是,在我眼里,他真的太老了,老到我能看见他发间精心隐藏着的几根白发,老到我能在他的凤目旁看到几不可察的细纹。
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来,轻轻地抚摸住我的脸颊。
我心中涌起一阵恶心,仿佛被****的火焰炙烤着。皱眉道:“皇上请自重!我不是你的橘儿,我是安青王的养女安青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