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还在熟睡中,呼吸均匀,唇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想翻个身,却无法动弹,他的手臂紧紧搂着我,双手兀自还覆在我裸露的小腹上。
面上一红,心头涌过无限幸福和甜蜜。
这原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吧?昨夜,他竟帮我捂了一夜。也许,他真是我这一世命定的良人。也许,这一世,我能获得前世不能企及的幸福。
我轻唤一声“玄华?你该回去了!”他却纹丝不动。
我伏在他怀中痴痴地看着他,他双目紧闭,唇角上扬,天使般的睡颜上是无法掩饰的喜悦和满足。长长的眼睫如同打开的折扇在脸上留下一排暗影,却衬得他愈发完美无瑕。
这样好看的人儿,他就在我身边,即将成为我的夫君。
心中喜悦,我忍不住撅起嘴凑向他,轻轻在他唇上吻了吻。
正要再次唤他,他突然一个翻身,一只大手扶住我的后脑,狠狠地将我按压下来,乘我惊愕地张开嘴巴时,灵巧的舌已钻进我嘴里紧紧缠住了我的舌。
我大窘,心狂跳不已,想要推开玄华,他却搂住我的腰肢睁开眼睛看我,四目相对,笑声从他口中溢出,唇齿留香。
我被他吻得透不过气,双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裳。
他终于松开我,在我额上吻了吻,笑道:“小傻瓜,你是打算把自己憋死么?以后我吻你的时候要学会换气。”
我更加紧张,羞红了脸看都不敢看他。
他笑着将我搂得更紧一些,一只手挑开我的中衣依旧将手掌贴在我的小腹上,“我与你已有了一夜肌肤之亲,颜儿还要难为情么?”
才说完,又向我的唇压过来,“真好!这样真好,颜儿?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就能听得到你,也能摸得着你。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这次,他只是贴着我的唇,轻轻摩挲,轻轻吟出前天夜里让广善送来的那首《相思赋》。
“颜儿?我不做曹子建,我宁可做被世人唾弃的杨广,只与心爱之人耳鬓厮磨,终身厮守。”
我愣了愣,他竟自比隋炀帝?
他已轻笑着起身,声音里都是愉悦。
我也坐起来,想帮他整理衣衫。他却将我摁下,道:“昨夜辛苦,你再多睡一会儿,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我轻声道:“若是不便,不来,也可以!”
他突然俯下头,将耳朵贴在我的胸口,抱住我道:“口是心非!你的心告诉我,要我早点来!”
呵呵笑着,他又道:“颜儿?你快些及笄,我要娶你,要让你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要让他们承欢膝下,我们与他们共享天伦!”
小红又在外面唤了一声:“王爷,天快亮了,您该出府了!”
玄华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离开,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再补个回笼觉,允诺我一觉醒来便能看得见他。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昨夜与玄华在一起的温柔倦怠耳鬓厮磨,越想越无睡意,索性面红耳赤地唤了小红进来服侍我更衣。
小红见我换下来的中裤上血迹斑斑,床铺上亦泅着血迹,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脸上竟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我知她想差了,忙红了脸解释:“昨夜,我和王爷,没有。”
她脱口道:“那,这是……”
才说了三个字她便再也说不下去,红了脸将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前,倒像流了这些血的人是她一般。
我哭笑不得,这孩子竟比我昨夜还害羞,开口道:“昨夜,我的葵水来了。”
她啊了一声,扑通跪下给我磕了个头,喜道:“恭喜七小姐!”
我皱眉,“这有何恭喜的,昨夜差点没把我痛死!”
她怔怔问:“很痛么?”脸上还有不确定的怀疑。
我想起小红和我同岁,至今月信未来,安慰她道:“冰芷说并非人人都会痛,或许你就不会痛。”
小红皱着眉,很担心的样子,“还是不要来了吧?以前我看我姐姐每月月信来临时都痛得在床上打滚,夫人也是,我还是不要来的好。”
我扑哧一笑:“这岂是你要不要便能决定的?冰芷说过,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你只比我小半月,只怕这些天也要来了。”
小红问:“那葵水来了该怎么办?听我姐姐说过,好像一天完不了。”
我皱了眉,颇为发愁地看着她手里抱着的那些沾血衣物。不知道古代社会,女子是如何处理这些的。
正在这时,只见小红咬咬牙道,:“七小姐,不然多穿几条棉裤便是。”
我觉得不妥,却暂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见小红担心的模样,就允了她,先这样凑合一日再说。
棉裤穿一条人便臃肿了许多,穿两条还能勉强,三条却是无论如何都穿不进去的。
我俩忙了半天,只好选了折中的办法,我先穿上三条中裤,才又穿了两条棉裤。
见我胖胖的熊一般坐在床边动都动不了,小红摇头道:“做女子真麻烦!”说完便抱着我那些沾血的衣裤单子出去了。
我愣怔住,竟像失了魂一般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我也觉得很麻烦,可是,昨夜,玄华知道我月信初来,竟是那般激动兴奋,像是要把我举到头顶顶礼膜拜一般。
葵水,对女子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吧?
站起来走两步试试,觉得自己像是裹在棉花套子里,每动一步都很艰难。这样别说出府去找冰芷和翠儿,即便去惠安堂看安青王亦是不能。
可是,不这样穿,要不了多久,我的衣裤便会被血迹浸透,那样,无论如何都是出不了门的。
不由有些怪玄华,他是知道的吧?那昨夜为何不教给我?
想到让他教我如何应付月信,又觉得脸上发烧。昨夜,那样的情形,他怎好意思开口?
想了半天,觉得只能这样。让小红给我找了件又肥又长的棉裙穿上,将臃肿的下肢遮的严严实实,这才在小红的搀扶下出了门,打算在府里找个年纪大些的丫鬟婆子问问。
许是我急糊涂了,都没想过让小红出去给我叫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来翠竹园问问,竟急急忙忙地扶着小红出了翠竹园。
穿得厚走路虽不太方便,但身上却一点不觉得冷,只是东倒西歪的,整个人笨拙得像木偶人。
小红怕我摔着,仔细地搀扶着我,见我摇摇晃晃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忍着笑,身子却抖抖的。
我没好气地说:“你要想笑就笑出来吧!别平白无故地将自己憋出个内伤来。”
小红呵呵笑出口:“七小姐这模样倒是有点像张旺媳妇儿生下的那个小胖妞。”
我斜睨她道:“这会子你倒来笑话我,我看过几日等你也成这样的时候怎么办。”
她果然不笑了,脸上现出一派愁容。
安青王府内有个水塘,夏季里也种些荷花,里面养着许多红尾鲤鱼。我总喜欢钓那些红尾鲤鱼玩儿,安青王疼我,便命人将塘中的荷花尽数拔去,专门改建成了鲤鱼池供我钓鱼用。
进出翠竹园都要经过这个鲤鱼池,平日里习惯了也没留心看,今日放眼望去,远远地竟看见鲤鱼池的石拱桥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一袭白色长袍在寒风中衣袂飘飘,仿若天人,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
“玄华!”
我欢呼一声,推开小红便扑了过去。原本走起来摇摇晃晃的身子此时竟变得灵活许多,才不多时便已扑到他身后,想都未想,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玄华?你果然来了,这样冷的天为何不穿大麾,冻病了可怎么好?”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冰冷如霜,唇边带着丝似笑非笑的讥讽,眸中的阴霾像一把把利剑在我的胸口一刀刀捅下去。
我呆若木鸡地瞪着他,甚至忘记了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
太子就这般看着我,冰冷犀利,刻薄嘲讽,我也怔怔地回望他,仿佛中了定身术,早已石化。
许久,他才伸出手钳住我的手臂,道:“今日要见二弟,倒知道穿得厚!”
我像被火烧了一般后退几步,倏地收回手臂,他的大手猛地松开,我站不稳,脚下一滑,已重重摔倒在地。
小红尖叫着想要来扶我,看了看太子冷漠如冰的面色,又退了回去,重重地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我身上穿得厚,这一跤摔下去直摔了个四仰八叉,却如同被翻了个的乌龟一般,怎么都爬不起来。
太子就站在我面前,依然冷冷地看着我,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要扶我起来的意思。
我又惊又急,紧咬着下唇大吼一声,这才把自己翻了个个狼狈地趴在雪地里。
整个面颊埋进雪里,冰冷刺骨的寒意便顺着面颊一路下滑,待滑至腹部,竟停止不前,涩胀的疼痛顿时袭来,让我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抽搐了一下。
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让他看见我的软弱,不能让他找到打击玄华的借口。
咬咬牙,我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扯掉脚上的靴子,将棉裙拉到腰间,这才勉强跪起来。
吸了口气,我一点点站起来,终于站稳,放下棉裙,双脚深埋在厚厚的雪中,不多时便没了知觉。
小红担忧地喊了声:“七小姐!”便没了下文。
我冲她笑笑,“不碍事,你家小姐我没那么娇气!”说完,给太子行了个礼,走到小红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太子像是没有看见我们一般,重新转过身去放眼远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尽量将声音放平稳些,道:“青颜告辞了!”
太子并没转身,只静静地站在石拱桥上负手而立,仿佛一尊石雕,动都没有动一下。
我忙拉着小红,拎着靴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鲤鱼池。
走到看不见太子的地方,小红才颤巍巍地问:“七小姐为何要逃开?太子来安青王府定是来找您的。”
我知道,我岂能不知道?有了前日的卧虎藏龙小聚,又有了昨日在书房的高谈阔论,我当然知道他是来安青王府找我的,只是,我如何能见他,如何有脸面见他?
时才,我抱住他腰身他回眸看我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双眸血红,那股嗜血的杀意瞬间就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