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送给他的存折,当时他没打开,到了奉城后,他简直惊得目瞪口呆,这里面存的钱超出了他的想象,活到现在,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如果还在普陀山的话,他一定会返回还给空了。他已明白,这是空了用青春、血泪及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他承受不了这份沉重。
不久,顾明波在批发市场上了解到,这里的货都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过来的,也就是说奉城的批发市场在批发给他们零售商时已从中赚了一笔。他想,撇开奉城的市场,直接去义乌进货利润不就更加丰厚了?他清楚其它零售商同样知道这个道理,之所以仍向奉城当地进货,主要是考虑到小本生意,来来去去不划算,而他自开始做生意那天起,就不甘心只是摆地摊,做零售,小打小闹,他想向批发行业进军。
这天,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顾明波打消了今晚去摆摊的念头,一个人坐在窗边,又默默地开始去想这件事。这时,赵红静拿着把雨伞走了进来。
“红静,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顾明波喜出望外地说。
“什么事那么高兴?”
“我想去义乌考察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那边搞批发。”
“明波哥,你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你。”
“我想明天就去。”
“去吧,如果资金不够,我可从妈那儿拿些出来。”
“谢谢你,红静,这次全靠你帮忙,我没出一分钱就把生意做起来了。”
“只要你干正经事,我都支持你。”
环境造就人,前些日子顾明波刚来时,剃着光头,仿佛刚从牢里出来,虽没穿着袈裟,但脚上仍是一双出家人才穿的那种布鞋,神情怯怯的,满脸苍白,如今光秃秃的头颅已留起发来,看上去十分青春与精神,渐渐地恢复了以往在部队时的俊逸与潇酒。
在赵红静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顾明波顿时变得手脚无措,局促腼腆起来,他体贴地说:“红静,你身子不方便,下次见面,打个电话过来,我去见你。”
“下个礼拜我就要休假回海阳镇了,怕你找我,正巧晚上有雨料定你不会出摊,所以抽空来告诉你一声。”
“肚子那么大了,早就该休息了。”
“这样的话,再来城里见你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明波哥,这样好不好,我干脆明天提早休假,跟你一起去义乌。”
“这不行,你拖着大肚子很不方便,再说让你老公知道,你会说不清的。”
“他还以为我在上班,不可能知道。”
“反正不行,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风险。”
刚才天就要下雨,这会儿终于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从没去过义乌,真的很想去。”
“等你生了小孩,坐满月子后,可以跟你老公一起去,到时我在那边的生意也就开张了,一切都可以替你们安排妥当。”
“雨怎么老下个不停。”天已黑了一会,赵红静本想告辞,见雨下得那么大,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去。没想到这一等,不知不觉中夜已很深,而雨却还没有停息的迹像。她望了一眼漆黑一片的雨夜,不禁烦躁地嘀咕了一声。
奉城那时交通十分落后,没有三轮车,更没有出租车,外出都是靠步行或骑自行车。
顾明波知道赵红静心神不定想回去了,以往这样的时候都是他骑自行车送她回去,但今天雨大夜黑风猛路又远,骑车很不安全,万一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赵红静不小心碰了撞了,他可担当不起。叶飘扬不会放过他,杜亦农更不会饶了他。
“明波哥,今晚我不走了。”赵红静看了看手表,大方地说:“这么迟回去,大门肯定已关,再叫人开门,影响不好。”
顾明波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怕她误会才不敢说出来,此刻见她主动那么说,他很快就点着头,说:“我也正那么想呢。”他过去整理了一下被子,说:“你睡床上,我胡乱在凳上打熬一夜就可以了。”
“不行,天那么冷,会冻坏的。”
“那怎么办?”
“今晚我们干脆不睡,我就坐在床上听你说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尤其想听你讲故事。当年你在中山公园说给我听的那些故事,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有时忍俊不禁就想发笑。”
顾明波听从赵红静的安排,和她并肩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并按照她的要求,讲了这些年来的生活。当讲到空了被蛇咬了,赵红静吓得一下扑在顾明波的怀里,害怕地问:“后来怎样了?”
“伤口作了简单处理后,我就把她背到医院去抢救。”
知道空了被救了没有生命危险了,赵红静才缓过气来,问:“她去岩石那边干吗?”
“去解手。”
“那么说她是在小便时被蛇咬的。”
“正是。”
“当时咬在什么地方,是不是那个不好说的地方?”
“瞅你想到哪里去了,有那么巧的事吗?”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还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你分明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想歪了,她真的咬在小腿上。”
“当时,她有没有拉上裤,如果没有,你曾帮她吸血处理伤口,一定已看到她的那个地方。”
顾明波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头,说:“没想到你赵红静的思想原来也是这么肮脏。”
“不许你回避,快回答我,已拉上,还是没有。”
“不告诉你。”
“你不回答,那么一定就是了,告诉我,看了后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趁机拖延,借处理伤口,将她看了个够。”
“天地良心,当时只想到救命,那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你说脱了上衣替她包扎伤口,那么你是光着身背她的,一路下来,一定骚动不宁。当时没来得及想,事后你一定想过,以后你们是不是由英雄救美发展到了卿卿我我非你不嫁非她不娶的地步?”
“她不是你。”
“但她是个女人。”
“出家人只有尼姑,没有女人。”
“真的没有?”
“当然。”顾明波面不改色心不跳,矢口否认。
赵红静忍住笑,异想天开地问:“明波哥,如果当时真的咬在那个地方,你该怎么办?”
“一样抢救。”
“可那个地方不好处理啊。”
“那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所以你该相信我没骗你。”
“嗯,说的好像是真的。”赵红静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明波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出家的原因了,一定不是你告诉我的那么简单,以前我劝你不要再出家,你一口回绝了我,这次你决不会无缘无故的。你救了空了后,她一定爱上了你,两人卿卿我我被住持发现开除的。”
顾明波惊讶赵红静的聪明,她确实没瞎说,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只不过是他爱上空了,而不是空了追求他。
下半夜,赵红静累了,她虽想坚持,但挺着大肚子无法一直这样坐着,开始半躺半卧地倒在床上。
“红静,你一定已累了,起来把衣服脱了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如果就这样和衣而卧,早晨起来一定会受凉。可是,顾明波不是杜亦农,两人虽恋爱过,但毕竟从没同床相寝过。她的心很乱,一阵紧似一阵袭来的睡意又令她无法坚持,她只得顺从地起来把衣服脱了。不过,不像在家里那样脱得一丝不挂,而是穿着内衣内裤。
“你也脱了睡吧。”她在躺下去时,温柔地关照了一声。
“我不睡了,坐一会就行了,明天在车上可以补睡。”
“都已在一张床上了,何必要这样?”赵红静重又起来,强行去脱他的衣服。
顾明波无法坚持,只得求饶,肖己动手将衣服脱去。
躺下去时,赵红静很自然地偎进顾明波的怀里,拉着他的手,说:“你来摸一下,胎儿在拳打脚踢呢,也许他知道你不是他的父亲,在向你示威抗议。”
“成精了,那么聪明。”
“说不定是真的。”
“真的也不可能,不管如何说,我也是他的半个父亲。”顾明波不敢深入去抚摸赵红静滚圆的肚子,只是碰了一下,便缩回手来。
两人虽亲过吻过,但这样穿着单薄相拥着躺在床上还是第一次,彼此都十分激动。尤其赵红静随着胎儿的增大,对性的兴致像从前一样越来越浓,这会儿顾明波的存在更是令她浑身酸痒又饥渴难忍,但她克制着没去牵引他。她不想为贪一时之欢越轨,从贞女走向荡妇,从纯洁走向堕落。
杜亦农什么都没错,对她任劳任怨,百依百顺,是个好丈夫,她没有理由可以让他戴绿帽子,更没有权利可以让肚里的孩子蒙羞。她完全清楚,一旦让人家知道她是个婊子,日后孩子在社会上无疑将抬不起头来,这是她这个做每亲的最大的罪过!
这样想着,心中如潮的欲火很快就退了下去。她只是痴迷地嗅着他的体香,更紧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顾明波仿佛察觉了赵红静的骚动,有那么片刻,他恍惚回到了以前和赵红静相爱时的浪漫岁月,禁不住想去抚摸她,亲热她,但他像赵红静一样竭力地克制着。
自从和她母亲有过,他知道,这辈子肖己再也无法和赵红静去做这些。这可是乱伦,他想想都觉得罪恶。况且赵红静现在巳成家怀孕,而且对他一往情深,毫不设防,无私无怨无悔地帮肋他,他可不能一时性起,丧失理智,去糟塌她,占有她,玷污她,这可是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行为。
“睡吧,太晚了还不休息,明天上班会受不了的。”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头,讷讷地说。
赵红静像只小猫似的,温驯地偎在顾明波宽阔的胸怀里,在他的呵护下,很快平静下来,坦然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顾明波陪赵红静去上班,快到厂门口时,赵红静眼尖,一眼瞥见在人流中杜亦农站在一边,正伸张着脖子眺望着大街。
“明波哥,不要过去。”赵红静连忙拉住顾明波,拐进一条小巷。
好险,如果不是抄近路,如果冒冒失失地过去,她和顾明波亲亲热热的样子就要被杜亦农瞧个正着。
“这个该死的,他来干什么?”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怎么了?红静。”见她变貌失色的样子,顾明波不禁好奇地问。
“杜亦农在门口。”
“他不是在海阳镇吗?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已被他发现?”好像晴天霹雳,就像海霞告诉他老朱已发现他奸污了她一样,顾明波一刹时紧张不安起来。
“不用怕,没事。”赵红静恢复了镇静,满有把握地说:“我从没提起过你,他不可能会知道你,也许他只是临时有事来县城。”
“如果他问起昨夜你不在宿舍,你怎么回答?”
“这好说,我可以随便找个借口。”
“如果他不相信你怎么办?”
赵红静胸有成竹地说:“不会,他很信任我,再说他知道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要撒野也疯不到哪里去。你快去车站吧,放心好了。”
昨夜,两人尽管同睡一张床,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欲,彼此相安无事没越雷池一步,这多少使赵红静此刻心安理得,没乱了分寸。
“不,我要看着你回去,如果他欺侮你,我揍他。”
“这样,你就成了欺男霸妇的西门庆,好不道德。”赵红静嘻嘻地笑了一下,欣然同意,“那你就看着吧,否则这样回去,你也不会放心的。”她说着,腆着大肚子,一脸坦然地走了过去。
顾明波装着若无其事毫不相干的样子,远远地跟在一边。
很快,杜亦农发现赵红静,走了过来。
“红静,昨夜你去了哪里?下这么大雨,还以为你出了事,急死我了。”杜亦农不无埋怨地说。
“昨夜我去同事家了。”赵红静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我来县城开会,昨天报到的,为见你,昨夜几乎等了大半夜。”
“这要怪你,来前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好了,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你回去吧,我要去上班了。”
听到这里,看到赵红静化险为夷,平安无事,顾明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赵红静回过头瞅了他一眼。两人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一个去了车站,一个进了工厂,显得十分默契与自然。
然而,顾明波的心里并不平静,走在路上,他还在为刚才的那一幕感到后怕。如果当时被杜亦农发现赵红静和他在一起闹起来,给赵红静带去麻烦,他心里无疑将歉疚不安。尤其看到杜亦农对赵红静充满信任毫不设防的样子,他的良心不由得受到了谴责,深感对不起杜亦农。
虽然昨夜事出有因,情有可愿,虽然昨夜彼此仅仅相拥而卧,最后都克制着没深入下去,但毕竟已开始了一起过夜。有了第一次,必将会有第二次,任其发展下去,他难以保证自己和赵红静会守住理智,不去偷尝本该不属于两人的那些性爱。如果是这样,杜亦农终有一天将会知道。他不能再呆在奉城,这样无疑将会破坏赵红静和杜亦农的家庭,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扰乱他们的生活。
这会儿,他人还未去义乌,心里已暗暗决定离开奉城,远离赵红静,还她以及杜亦农一个宁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