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我了。”海霞夸张地揉抚着胸脯,又挨近身去拉顾明波,“我说,别愣着了,快去把她找回来。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在大街上,你不感到担心?”
“她野惯了,让她去好了。”
“别说气话,她毕竟是你对象。”
“我说不去就不去。”顾明波正在气头上,让他此刻去找戴妍,他抹不下这个脸。
“你真是个无情的家伙。”海霞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只得自己跑出去追。快到大门口时,见老朱站着正往这边张望,她紧走几步,问:“老朱,戴妍呢?”
“她出去了。”
“她和顾明波吵架了,你怎么不拦住她?”
“她说去她嫂子家。”
“那么迟了还去打扰白鸽,亏她想的出。”海霞边说边跑出大门,只见长长的巷子里早已没有了戴妍的影子,“她已走了多久?”海霞问老朱。
“已有一段时间了。”
“要不要去找她回来?”
“不用去找了,追不上的,她跑得飞快。再说你这个样子能去外边吗?让人见了,还以为你是个疯子。我说,你下来劝架,怎么不穿件外衣?”
“当时两人打起来了,情况紧急,也就没想那么多。”
“两人为什么吵架?”老朱问。
“谁知道。”
“今天明波出差,说好要几天,没想到当天就回来了。回来时,戴妍并不在家,我看到她很迟才回来。”
“也许他怀疑戴妍对他不忠,才有意早点回来进行盯梢的,看不出,他还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唉,男人要是没有金钱事业,就会失去尊严,矮人一等,被自己的女人看不起,尤其会被地位高的女人看不起。”
“我可没有看不起你。”
“那是因为你和我一样,乌龟对王八,差不多。”
“我说顾明波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临时工,竟会跟机关干部去谈恋爱,这不明摆着活受罪。”
“当心让他听见。”
“不说这些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回去睡了。”
“不要走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好了。”
“死鬼,是不是又想不老实了?来值班前已搞过一次,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有那么旺盛的精力,你在这里管仓库真是可惜了。”
“谁让我老婆那么漂亮充满魅力。”老朱猥亵地说着,拉着海霞进入值班室,双双倒向床上,开始颠鸾倒凤起来。
几家欢笑几家愁。
偌大的仓库大院里,顾明波连衣也没脱,凄凉地躺在床上,经受痛苦的煎熬,老朱和海霞此刻却巫山云雨,男欢女爱,春色正浓。
第二天一早,白鸽就来找顾明波。
“明波,昨夜怎么回事?戴妍跑到家里,一直哭个不停。”
“你问她自己好了。”顾明波没好气地说。
“听说你打了她?”
“是的,她下贱,不教训她能行吗?”一夜过去,顾明波的气并未消,虽见白鸽来者不善,他仍出言不逊,爱理不理。
“顾明波,你好大的胆子!”顾明波桀骜不驯的态度终于激怒了白鸽,“戴妍是独生女儿,她爹娘对她是个宝,从小到大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不要说你还没跟她结婚,就是结婚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她。今天你要给我说清楚,凭什么打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见白鸽脸红脖子粗真的生气了,顾明波不禁愣了一下。戴妍再错,可白鸽没错,况且是自己的介绍人,自己不该以如此生硬的态度对待她。
“嫂子,难道你不清楚戴妍很轻浮……”
“什么,她轻浮?你去打听好了。如果是一个轻佻的姑娘,她就不会那么迟找对象了,更不会临到给你了。你不要以为她没人要,嫁不出去,才被迫和你谈恋爱。你不要把人家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不是我说你,是你心眼太小太会吃醋了。”
顾明波不禁哑口无言,确实和戴妍相识的人都说她是一个稳重诚实的姑娘,可是为什么他见到与碰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心胸狭窄吗?她到底是个纯洁的天使,还是一个邪恶的魔鬼?顾明波迷惘了。
“嫂子,你真不敢把她介绍给我,我配不上她。”
“顾明波,你昏了头。你不要搞错,当初是你们来央求我做介绍人的,我好悔,我是真的不该把戴妍介绍给你。你太没良心了,太绝情了,戴妍已把一切都交给了你,你却还要这样那样地怀疑她。仅仅跟人家去看了一场电影,你竟会动手打她,没想到现在还会说出这种话来。”白鸽说着,说着,伤心得哭了起来。
“嫂子,我错了。”见白鸽被气哭,顾明波连忙道歉,“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请原谅。”
“明波,你不知道,戴妍已有身孕了,她自己还蒙在鼓里。你应当对她体贴一点,不要让她伤心。你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她贪你什么?什么都没贪。她在机关工作,而你却是临时工,这是事实。纵然有时她心里烦躁,埋怨你几句,你也应该理解她,不要计较。作为一个姑娘,事情到这般地步,心情无疑充满矛盾与痛苦。听嫂子的话,去叫她回来,你们已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不是白鸽来劝说,如果不是知道戴妍已怀孕,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方家庭,顾明波是不会委曲求全主动去找戴妍的。
“我错了,跟我回去吧。”顾明波站在戴妍面前,一脸赎罪的样子。
戴妍什么也没说,只是背过脸去,眼泪禁不住地扑扑地淌了下来。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戴妍可怜楚楚的模样令顾明波同情,以前的不快和怨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戴妍,既然明波已认错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两人过日子,吵架是难免的,但你们还是要注意。吵架是有惯性的,一旦开了头,以后想控制就难。真的到了这地步的话,两人也就成了冤家。总之,你们要克服,要互相忍让,要多理解体贴对方,千万不要针尖对麦芒。”
在白鸽的劝说下,戴妍终于原谅了顾明波,跟着他回去了。
夫妻没有隔夜仇,顾明波和戴妍虽不是夫妻,但已同居,跟夫妻没有什么两样。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戴妍偎在顾明波的怀里,伤心地说:“你好狠心,竟会那么凶地打我。”
“我打你是不对,但你不该隐瞒,不该撒谎。”
“我是怕你知道后不高兴,才不敢说的。”
“你不说实话反使我难过,说开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我还不致于那么小心眼。”
“是不是小心眼,你自己最清楚。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平时你心胸能放宽广一点,不要老吃醋,我也不致于隐瞒撒谎,偷偷摸摸。”
“说真的,戴妍,以后你还是少跟那些人来往吧。”
“我已说过,我不是家庭妇女,一些应酬在所难免,要做到你的要求,真的很难。”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出于主动,抱着摸索着做了起来。在高潮来临前夕,戴妍的心里出现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念头:昨夜他冷酷无情地打了她,把她赶出了门,而自己此刻竟会跟他和好做这些事,而且感觉还不错,自己真的是贱。
这样想着,原先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张扬的双腿与胳膊也僵硬地放了下来,想与他接吻的嘴唇也移了开去。
正在疯狂颠动的顾明波察觉了戴妍的变化,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将头偏向一边。
不管怎么说,两人吵架了,她被打了,在她的心里已埋下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戴妍茫然地问自己,难道她就将这样和顾明波过一辈子,难道这就是她以后人生的归宿?
她的心乱了。
知道自己又怀孕,戴妍着实痛哭了一场。她没忘记上次怀孕自己差点失去生命,她也没有忘记徐益川流产时的玩弄。流产不是件体面的事,但这次有顾明波在身边,她用不着偷偷摸摸了,这使她宽慰了不少。不然的话,又要托郑天佑去找徐益川,如果是这样,自己注定逃脱不了徐益川的魔掌,让他再次玩弄。那滋味虽跟郑天佑顾明波不同,不无刺激与新鲜,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她还是难免起鸡皮疙瘩,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戴妍有点瞧不起自己,责怪自己太贱了,其他女的想生育,几年怀不了孕,而她倒好,有时就是采取了措施也没用,男人一碰后,照样立即生根开花。不是国家已实行计划生育,让她放开生,她真的会生十个八个,凑成一个班。
从此,戴妍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常常呆呆地坐着,半天不说一句话,不思打扮,不再外出,脸色越来越憔悴。
“戴妍,如果你舍不得将孩子打掉,我们结婚吧。”
顾明波没有忘记和杭东辉的约定,因此从部队复员到现在,他始终没向戴妍提出过结婚要求。可是,这么久时间过去了,杭东辉一直不见来。他知道杭东辉是真诚的,决不只是说说而已,也许是部队有事请不了假才耽搁了这事。现在戴妍已怀孕,他无法再等待。
“房子呢?”
“你可以打报告要求分房子,实在不行,把房子租大点。”
“钱呢?”
“节约着用,应该够了。”
“我可不想让孩子一来到世上就遭罪。”
戴妍不愿意,顾明波也就不再说了。况且直到目前为止,真的要结婚成家生孩子,他还没有思想准备,尤其生孩子当父亲于他是多么遥远。
在白鸽的帮助下,戴妍来到人民医院作了流产。在流产的那一天,丹象县境内发生了一场特大交通事故,死了不少人。
整个县城沸腾了,大小街头,警笛声声,人们都在奔跑议论,人民医院门口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群,间或中,阵阵凄楚的哭声响彻四周。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那时,戴妍已做完手术,正躺在床上休息。
顾明波已下去了解过情况,惨烈的情景令他心情十分沉重,他难过地说:“发生车祸了,死了不少人,听说局里的领导家里也有人遇难了。”
“那一个领导?”戴妍吃惊地问。
“听说是郑副局长的妻子。”
“什么?”闻听此噩耗,身子十分虚弱的戴妍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明波,这是真的?”
顾明波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他了,哭得死去活来。”
戴妍震惊得长大了嘴巴,再也没问什么,默默地愣了一会,便慢慢地重又躺了下去。
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两边的眼角滚出了两颗豆大的泪珠,不知道是为了郑天佑遭受了不幸而流,还是为了他死去的妻子而流。也不怕顾明波发现,她没去抹拭一下,任凭泪水无休止地流个不停。
“等你身体好点,我陪你去看看他吧,我能去管仓库,多亏他帮忙。”见戴妍如此难过,顾明波连忙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