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冯清身上的奇痒渐渐减弱了,可痒痒还没完全消失。她一脸憔悴,半死不活躺在一个角落里,可双手停不下来,不住地挠痒痒,一会儿挠脸,一会儿挠脖子,又再挠手脚,身子,那样子,恨不得生出千手出来。
大夫来了。
一般囚犯是没资格请大夫的,不过冯清不是一般的囚犯。
看到冯清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衙役不敢大意,担心出了什么事儿承担不起,因此把此时报告给管事的官,管事的官又再报告大理寺卿卢政,卢政不敢擅自作主张,再把这事上报给任城王元澄。
元澄亲自请了大夫。
大夫给冯清会诊。
他皱眉:“病人症状,有点像食物过敏,但又不完全像。如果是食物过敏,不单单是皮肤奇痒难熬,还会发生腹痛,腹泄,呕吐的现象。但病人的内脏没有问题……又不像是被毒虫咬,伤口不肿……真是好生奇怪,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症状……”
这个大夫不行,又再请别的大夫,连续几个大夫都这样说。
没人知道,冯清生的是什么病。
此后连续好几天,冯清只要闭上眼睛,就看被剥了人皮一身血淋淋的王二娘,她像了幽灵一样,紧紧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
冯清看到王二娘血肉模糊,脑浆迸出,一双眼睛泛着一股仇恨的青光,有血水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那缺少了几颗牙齿的嘴巴大张着,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很凄凉,很痛苦,很压抑,像是什么人被扼住了喉咙,在垂死挣扎的呻/吟。
冯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惊醒过来。
她身上的痒痒继续,而且奇痒无比,她只好挠啊挠,不停的挠。
她又再作了恶梦。梦到她不停地挠痒痒,挠啊挠,挠啊挠,不停的挠……到后来,她脸上的皮,手上的皮,身上的皮,一点点的给挠下来,挠到最后,她变成了跟剥了皮的王二娘一样,没有了人皮,浑身血淋淋,仿佛一只巨大的屎屁虫,而她的奇痒还是无法止,她的手不停的往身上挠,挠啊挠,挠啊挠,挠啊挠,挠啊挠……
那场面有多恐怖,真的很恐怖!
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冯清的精神走向崩溃的边缘,整天就喃喃:“鬼,鬼呀!你……你别过来,别过来!痒!我好痒啊!我不要……不要……不要把整张人皮都给挠下来!鬼,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鬼,放过我……放过我!不要!不要走过来!怕!我怕!不要过来呀,不要……”
冯清疯了。
她手舞足蹈,一会儿哭,一会儿又是笑,要不就喃喃自言自语,谁都不知她说些什么,偶尔只到“太后”,“陛下”,又偶尔听到她说:“你害了我,害我得好苦”——这个“你”,谁都不知她指的是谁。
然后有一天早上,衙役看到冯清安安静静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喊了几声没反应,走了过去一看,原来冯清死了。冯清的身子僵硬,一张脸孔异常的惨白,眼睛怪异地圆瞪着,死不瞑目,她的眼角底下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似是很不甘。
不甘又如何?
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她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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