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被张方所围的洛阳缺粮大饥,殿中的一些将领也苦于死守,便密谋趁夜抓住长沙王,逼东海王司马越出来做主,并通知惠帝免除长沙王的职位,将他送到金墉。张方则趁机派部将赶到金墉,杀了长沙王。八王之中,长沙王是最有才略的一个。等到长沙王死,大局便越发不可收拾。永兴元年(304),东海王越于是开城迎成都王司马颖,以成都王司马颖为丞相,东海王越为尚书令。成都王司马颖仍率部还邺城,张方也在掠劫奴婢万余人后西还。
该年七月,右卫将军陈眕及长沙王的旧将上官已等人起兵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惠帝也亲自北征,聚兵十万以上,逼近邺城。成都王司马颖派石超迎战,结果王师被打败,并抓获了惠帝,侍中嵇绍(嵇康子)保护惠帝,被兵士所杀。河间王司马颙起兵来协助成都王司马颖,命令张方率兵进入洛阳,东海王越逃回东海。
于此同时,王浚在幽州起兵,联合鲜卑、乌桓及并州刺史东赢公腾,南下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成都王司马颖命石超等人抵抗,被击败。邺中大震,人心涣散。卢志劝成都王司马颖将惠帝送回洛阳,五天后至洛城。王浚乘胜追击,攻克邺城,杀烧劫掠,荼毒百姓。张方也趁势逼惠帝走洛阳,行前,军士抢劫后宫、分争府藏,一时魏晋以来的宝藏,一扫而空。十一月,惠帝一行到达长安,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帝,以河间王司马颙都督中外军务,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永兴二年(305),东海王司马越起兵征伐河间王司马颙及张方,王浚等推东海王司马越为盟主,东海王司马越于是以刘乔为冀州刺史,以范阳王司马虓领豫州。刘乔与范阳王九虎有隙,河间王司马颙便命其部将配合刘乔一起攻打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失败,派人去幽州求兵,得到突骑八百余人,打败了刘乔。河间王司马颙命令刘弘等去援助刘乔,刘弘认为张方一伙残暴无度,一定会败,便派合得到东海王司马越处求和。成都王司马颖进驻洛阳,与河间王司马颙一同抵御东海王司马越。永兴三年(306),范阳王司马虓渡官渡(河南中牟县北),攻下荥阳,杀死石超,分兵许昌,又破刘乔。河间王司马颙听说刘乔败,大为惊惧,心想罢兵,但又恐怕张方不会答应,正犹豫不定时,有人劝他还是赶紧杀了张方,以此谢罪。于是河间王司马颙派郅辅去杀了张方,将首级示之东军,并要求与东海王司马越求和。
东海王司马越不答应,发兵西进。成都王司马颖从洛阳逃至华阳。东海王司马越派其部将祁弘等进兵长安迎惠帝。河间王司马颙知道大势不妙,先派人杀了郅辅,然后派彭随等前去迎战祁弘,但大败而归。河间王司马颙又派马瞻等低御祁弘部队,也战败而亡。河间王司马颙一人乘马,逃往大臼山。祁弘于是率兵进入长安,所部鲜卑在城中大掠,杀人二万余人。不日便奉命护惠帝返回洛阳。惠帝以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成都王司马颖则从华阳过武关,想回自己藩地,被刘弘中途截住,成都王司马颖丢下母亲、妻子,单车与二子渡河奔朝歌,想搜罗故将残兵,归属公师藩,被冯嵩在中途抓住,送到邺城,不久被杀。河间王司马颙逃到南山后,此时正被糜晃等围在城中,不久诏他为司马,河间王司马颙信以为真,结果在中途为南阳王司马模部将杀死在车中。永兴三年十一日,惠帝中毒而死,传为东海王司马越所害,太帝炽即位,是为怀帝。“八王之乱”自此结束。
八王之乱前后历经十六年,给了建立不久的晋王朝以毁灭性的打击,从内部挫伤了它的元气,并因无暇顾及边防,而使少数民族的贵族能乘机起兵,扶植势力,对此后历史产生了巨大的消极作用。
西晋的灭亡
永安三年(306),西晋“八王之乱”终于降下帷幕。东海王司马越取得最后的胜利。不久,司马越毒死惠帝,另立司马炽为帝,是为怀帝。第二年改元永嘉(307~313)。永嘉时期,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非常尖锐,自然灾难十分严重,西晋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永嘉元年(307)二月,东莱豪族王弥从青、徐起兵反晋,自称为征东大将军。司马越派公车令鞠羡讨伐王弥,被王弥所杀。稍后,汲桑、石勒招集奴隶、囚徒和流民,队伍不断壮大,攻破邺城,杀西晋邺城都督、新蔡王司马腾。司马越令兖州刺史荀曦迎战,双方在阴平(今河北大名东)、平原(今山东平原)一带对垒数月,大小三十余战,互有胜负。由于荀曦实力雄厚,经验丰富,终于击溃汲桑、石勒。后汲桑战死。石勒投奔匈奴贵族刘渊建立了汉政权。王弥被晋将荀纯击败亦归附于汉。这时,西晋军队比反晋势力略占优势,但当晋军在战场上取得局部胜利后,统治者内部猜嫌又起。司马越因荀曦镇压汲、石有功,升其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二州。于是,司马越拜荀曦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又进其爵为东平郡公。荀曦立下大功,反失去兖州地盘,对司马越十分不满。到青州后,荀曦不再服从中央,而擅自置立参佐和守令。
永嘉二、三年(308~309),北方各族反晋斗争力量都集中到汉王刘渊的旗帜下,反晋浪潮再度高涨,刘聪南据太行,石勒东下赵魏,王弥攻击青、徐、兖、豫等州。永定嘉三年秋冬,刘渊对洛阳发起两次攻击。九月,刘聪率军长驱至宜阳(今河南宜阳西)。自持兵强,懈怠不设备,遭到西晋弘农太守垣延的夜袭,大败而归。十一月,刘聪、王弥、刘曜等以精骑五万在前,呼延翼部以步卒后继,再次进攻洛阳。由于晋军顽强抵抗,呼延翼兵败,被部下杀死,汉军损失惨重。汉军两次失利,说明晋军尚有一定实力。但是,西晋统治者内部,尤其是司马越与怀帝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怀帝稍亲政事,司马越立即流露出不悦之色,怀帝有心腹近臣缪播、缪胤、王延数人,司马越被诬犯上作乱,杀之于帝侧,怀帝亦悲亦惧,唯欷歔叹息而已。后来,司马越悉数驱逐殿中武官,代之以东海国兵。
永嘉四年(310)。汉军分兵消灭各地晋军有生力量,积聚粮食,扩大武装。八月,刘渊病死,刘聪篡夺大位。这年冬天,刘聪发起对洛阳的总攻,声势浩大。洛阳危如累卵。司马越遣使征发各地援军,怀帝悲切嘱咐使者转告各征镇说:“现在还有救,晚了就没救了。”可是使者如泥牛入海,杳无消息,始终不见各地都督、刺史发来一兵一卒。其时并州刘琨不能自保,王浚割据幽燕,或派不出兵,或按兵不动,荆湘交广四州都督山简“优游卒岁,唯酒是耽”,他派出的勤王之师在半路上就被打败。荆州刺史王澄也是只知纵酒,不亲庶事,他领着援军出来,听说山简败了,当即散众而还。洛阳文官武吏闻后都惶惶不安,很多人主张迁都避难。而身为宰辅与最高军事统帅的司马越既无退敌良策,又无坚守之志,竟以出讨石勒为借口,把皇帝扔在洛阳,而带领大军和一大批公卿官吏,匆匆出发。
司马越屯兵于项(今河南淮阳),留下潘滔为河南尹,总摄洛阳之事。潘滔不顾大局,再次挑起内部事端,诬害荀曦,荀曦兵力强盛,有恃无恐,岂能善罢甘休,上表强烈要求诛杀潘滔。司马越不许,荀曦更是怒不可遏,公开与司马越决裂,移文诸州郡列举自己的功绩与司马越的罪状。怀帝本来就憎恶司马越擅权,便诏令荀曦为大将军讨伐司马越,在汉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荀曦、司马越剑拔弩张,自相残杀。司马越心力交瘁,忧愤成疾。永嘉五年四月,病死于项。
司马越既死,众人推王衍为元帅,王衍不知所措,推让于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敢接受,军中无人主事,乱作一团。他们置洛阳安危和怀帝的死活于不顾,扶司马越的灵柩回东海国,一二十万大军跟着向东逃跑。石勒闻报,立刻率轻骑追到苦县(今河南鹿邑东)、大败晋军,然后又指挥骑兵围攻晋军,乱箭齐发,晋军将士相互践踏,尸积如山,几无幸免者。王衍、司马范等王公贵族都束手就擒,石勒令对司马越剖棺焚尸,以示惩罚。又与王衍见面,王衍陈说西晋祸乱的原因,一再诉说自己不预政事,与己无关。为求活命,王衍劝石勒称帝。石勒怒喝道:“你名重天下,身居要职,且是少年登朝,直至白首,怎么能说不预政事?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恶!”当晚,石勒派人推倒王衍等人住处的墙壁,把他们埋在残垣断壁里。
在洛阳危难中,荀曦曾建议迁都仓垣,又派兵迎接怀帝,由于潘滔阻拦,也由于近臣贪恋洛阳财产,迁都没能实现,只能困守愁城。待到洛阳陷入绝境,宫廷侍卫或死或逃,没剩下几个人,车子也没有一辆。在几十名官吏的陪同下,怀帝步行走出宫门,准备逃离洛阳,一行人刚刚走到铜驼街,突然遇见一群拦路抢劫的饥民,只得退回宫中。七月,汉军呼延晏、刘曜、石勒、王弥等攻陷洛阳,俘获怀帝。汉军大肆烧杀掠夺,官吏百姓死者三万多人,城内一片大火,宫庙、官舍化为一片废墟。
汉帝被俘虏到平阳(今山西临汾),在他被杀之前,西晋各地的残余势力纷纷建立临时朝廷。司徒傅祗首先在洛阳建立行台,接着司空荀藩也在密县建立行台,奉秦王司马业为主,后徙屯许昌。同时,荀曦拥豫章王司马端为皇太子,而自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并在仓垣建行台,稍后,幽州王浚又立一个皇太子,这些临时朝廷的创立者或有复兴晋室的忠心,或有取代晋室的野心,但都维持不长。傅祗征兵四方,久候不至,自己染暴疾而亡。荀藩手下无兵,依赖阎鼎控聚的数千流民,反受阎鼎所制,荀曦骄奢苛暴,部众离叛,加上疫病饥馑,不久被石勒打败,他与司马端都当了俘虏。王浚局促于幽燕,调役繁重,属下不堪其命,鲜卑、乌桓都叛逃而走,兵势不断削弱,他所立的皇太子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永嘉五年(311)九月,刘曜占领长安,杀死守将南阳王司马模,其时关中诸郡,“百姓饥馑,白骨蔽野,百无一存”。晋安定太守贾疋,冯诩太守索綝,安夷护军鞠允,率领州刺史鞠特、扶风太守梁综合兵十五万围攻长安,屡败刘曜,刘曜不得不放弃长安,驱掠关中男女八万人退还平阳。时值阎鼎裹胁秦王司马业入关,贾疋迎之入居长安,立为皇太子。不久,贾疋战死,朝中诸将因争权大动干戈,阎鼎杀死梁综、鞠允、索綝等,又攻阎鼎,阎鼎出奔被杀。永喜七年(313)五月,怀帝死讯传到长安,司马业即位为帝,他就是西晋的末代皇帝愍帝。这位13岁的皇帝即位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
鞠允在关中辅佐愍帝,艰苦地坚持了三年多,经常遭到刘聪、刘曜的攻击。建兴四年(316),刘曜又攻入关中,进围长安。长安城中大饥,米一斗值黄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大半。太仓中只余面饼数十个,鞠允磨为粉屑,熬粥以供帝室,很快也吃光了。十一月,愍帝出降刘曜,被送到平阳,次年被杀,西晋灭亡。
少数民族的内迁
东汉末年至十六国时期少数民族大规模内迁,内迁的民族主要有匈奴、鲜卑、乌桓、羯族、羌族、氐族、賨人。
匈奴是生活在大漠草原上的一支游牧民族。秦汉之际冒顿为匈奴单于,相继征服了东至辽水、西达西域,北抵贝尔加湖、南邻长城的广大地区。东汉建武二十二年(46),蒙古草原发生大旱灾,赤地千里,匈奴分裂为两支,一支为北匈奴,向西方迁移,一支为南匈奴依附东汉,居于五原郡(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境内),后来又逐渐南移,集中到并州北部的汾河流域。建安十一年(206),曹操打败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于,取得并州后,命梁习为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梁习到并州后,采取恩威并济、软硬兼施的办法使匈奴“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匈奴归附了曹操。
建安二十一年(216),匈奴呼厨泉单于入朝,曾操将其留于邺城,遣右贤王去卑归离石监国,将匈奴分为五部,各立匈奴贵族为帅,选汉人为司马监督之,其左部统万余落居于兹氏(今山西汾阳),右部统六千余落居于祁(今山西祁县),南部统三千余落居于蒲子(今山西隰县),北部统四千余落居于新兴(今山四忻县),中部统六千余落居于大陵(今山西文水县)。
西晋武帝即位初,塞外匈奴大水、塞泥、黑难等二万余落归化。晋太康五年(284),匈奴太阿厚率其部落29300人归附,太康七年(286),又有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等各率种类大小凡十万余口降附。次年,又有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率种落大小11500口、牛22000头、羊105000口归附。
魏晋以来内附的匈奴有屠各、鲜支、寇头、赤勒等十九种。匈奴在魏晋时期的分布地区,北起塞外,以及朔方(郡治在今内蒙古杭锦旗北)、五原(郡名,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云中(郡名,治所在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定襄(郡名在今山西右玉县南)、雁门(在今山西代县西)诸边地,南至平阳(郡名,治所在今山西临汾市)、西河(郡名,在今山西离石县)、上党(郡名,在今山西长子县)、乐平(郡名,在今山西昔阳县西南)等广大地区。
乌桓是居住在今大兴安岭以东地区的一支少数民族,属东胡一支。西汉时南下至西喇木伦河及其以北地带。汉元狩四年(前119),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击败匈奴后,乌桓被西汉政府徙于上谷(今河北怀来县南)、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右北平(今辽宁凌源县西南)、辽东(今辽宁辽阳市北)、辽西(今辽宁义县西)五郡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建武二十五年(49),乌桓内徙到缘边诸郡塞内。到东汉灵帝初(168~189),乌桓大致分为四部,上谷所部九千余落,由难楼统治;辽西所部五千余落,由丘力居统治;辽东所部一千余落,归苏仆延统治;右北平八百余落,由乌延统治,皆自称王。
初平元年(190),乌桓蹋顿总摄辽西、辽东、右北平三郡乌桓,成为部落结合体的军事领袖。建安十二年(207),曹操自征蹋顿于柳城(今辽宁朝阳县南),临阵斩杀蹋顿。此后,三郡乌桓主要分布于幽、并境内,不断融化于汉族。留在塞外的乌桓则逐渐同化于鲜卑,北魏以后也渐渐同汉族融合。
鲜卑祖居大兴安岭北部的鲜卑山。“鲜卑自为冒顿所破,远窜辽东塞外,不与余国争衡,未有名通于汉,而犹自与乌丸相接”。到汉武帝时内徒乌桓,鲜卑遂西移,填充了乌桓原住地西喇木伦河流域,但这时鲜卑同西汉政府仍无政治上的联系。到了东汉时,鲜卑开始同汉政府发生关系。建武二十五年(49),乌桓内迁到缘边诸郡,鲜卑势力也逐渐南迁近塞,与东汉政府“始通驿使”。到建武三十年(54),鲜卑大人仇贲率种人诣朝贡,东汉封仇贲为王,以后鲜卑迅速向蒙古西部、中部地区发展。这时,鲜卑族属内涵上出了很大的混杂,其中拓跋鲜卑部由洁汾率领经过“九难八阻”,由呼伦池周围迁至匈奴冒顿发迹的阴山一带,同时被汉军打败的北匈奴继续留在阴山一带与鲜卑杂处,自号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