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音殿里,南宫晴躺在床榻上,医官给她把脉,双手慢慢得放下,说,“恭喜王后娘娘,娘娘已生怀有孕,虽然感染风寒,但并无大碍,微臣开一些祛风寒的药,望娘娘好生调理。”医官离开之后南宫晴愣愣得出神。一月之前他要领兵出征,出征前他来到她的初音殿,她第一次看到他喝得那样醉,他抱着她哭。他竟然哭了,她紧紧得抱着他,吻着他,她希望用尽一生来治愈他的伤痛,可是他喊她若兰。南宫晴觉得那一晚漫长得永远都无法结束。
南宫晴怔了怔,侍女彩儿将熬好的药端给她,说道,“娘娘该喝药了。”她起身拿起药用尽力气扔在了地上,侍女们纷纷跪下。
彩儿劝说着,“娘娘,你已经有了陛下的孩子,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南宫晴说,“他的心里只有那个穆若兰,有孩子又有何用。”
彩儿躬身上前说道,“谁说没有用,那女人不过是一时迷惑了陛下的心,娘娘的孩子可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若娘娘生的是龙子,以后则是天下之主。哪里还容得下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宫里放肆。”
彩儿的话像是浇了她一盆冷水,冷得彻骨,但是格外清醒。像是在沙漠中找到了水,看到了希望,她已有了他的孩子,这是上苍给她的礼物。
“彩儿,快去熬药,然后通知医官将这件事告知陛下。我要天下尽知。”彩儿领命告退。
彩儿退下之后,南宫晴换了衣裳,梳妆了一番,起身准备去望月殿。
殿外语无苍茫,宫殿外无数楼台淹没在这烟雨间,南宫晴走了几步,远远看见萧晟在内监的簇拥下快步而来,他上前扶她眼里尽是笑意。南宫晴已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他的笑容,抑或是她从未看过他对她的笑容。她刚想下跪行礼被他搀扶起身。
萧晟的语气关切,“天气那么凉,为何出来了。”
她说,“臣妾本想去望月殿。”
他扶着她往初音殿里去,“本王不是来看你了吗?明日本王就去万佛殿请愿。”
南宫晴笑道,“陛下何时信佛了?”
萧晟说,“原本不信,但现在不得不信了。愿各佛保佑你母子平安。”萧晟在初音殿和南宫晴在初音殿用了晚膳才离开。南宫晴隐隐感到这个孩子会是她新的开始。
萧晟走后,南宫晴赏了彩儿一队玉耳环。
彩儿笑道,“陛下刚即位,江山还未稳固,若是娘娘生了皇子能让陛下的江山更为稳固。南宫家族也会成为陛下的势力。”
南宫晴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有些慧根。”
彩儿笑道,“若不是娘娘,彩儿恐怕已经死了在这宫中,彩儿愿意一生一世服侍娘娘以报娘娘救命之恩。”
南宫晴凝望彩儿片刻,微微笑着。
已是戌时三刻,兰香殿里却灯火通明,内官前来禀报,“陛下,兰香殿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熄灯。”萧晟心下奇怪,虽有政务,但仍然放下手中的政务前往兰香殿一探究竟。
兰香殿的侍女们早已经退下休息,若兰一人在寝殿里弹奏着古琴,琴声凄凉悲苦,那是她在梦苑经常弹奏的曲子,萧晟心中一惊,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倾听她的曲子。
待她弹完,眼泪已经滴落在琴弦上。
“若兰。“他唤她,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若兰缓缓站起,问他,“我以前尝尝弹琴吗?”
他将她揉在怀里说,“你的琴艺世上恐无人能及。”
她说,“我今天看着那把琴,感觉它在吸引我,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一些影像在我眼前闪过,我记得我曾经在殿里为你弹过琴。”
他从没有过这样窒息的感觉,他将她揉得更紧一些,说,“我以前很喜欢听你弹琴。”
她柔声说,“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弹琴。”
他望着她干净的眼眸,心中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她的目光瞬间让他感受道锥心刺骨的疼,他曾那样渴望她对他的温柔。
萧晟将她抱起,一晚缠绵。
若兰做了一个梦,梦里雪花漫天,若兰跪在雪地里放肆得哭泣,大声叫道,“莫大哥”。
萧晟被若兰的喊叫声惊醒,她的眼泪还在眼角。仿佛还置身于噩梦之中,眼泪汹涌而出。
萧晟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她问他:“莫少华是谁?”
他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即使她失去了记忆,这个名字都无法烟消云散。
他问她,“怎么问起这个人?”
她道:“适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好像在喊这个名字。”
他将她揉在怀里安慰着,“兰儿,那是个梦,梦都是虚幻的。不要再去想了。”
若兰躺下,闭上眼,是一片朦胧的雪地,一个模糊的身影护着受伤的她,而若兰看不清那个身影。
这一晚,萧晟也开始做噩梦,梦里是若兰带着他回到宁朝的那一日,他进了洛王府,他应该叫王叔的那个男人问他,“你怕疼吗?”他说:“不怕。”而后那些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被禁锢住,拳头劈头盖脸得打在了他的身上,那时他只是一个单薄的男孩,他痛得麻木,却没喊过一声。当那些人停下了动作,那个男人走到他的眼前,问他:“现在怕疼吗?”他抬眼看向他,说,“不怕。”娘亲死了之后,他对世间只剩下绝望。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她的眼眸像雪一般纯净,他愿意为她重新开口说话,甚至就这样和她浪迹天涯。
洛亲王将他拉起来,对他说,“晟儿你要记住要做王者,就得这样忍受痛楚。”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双冷峻的眉目。洛亲王带着他面了圣,他终于见到了长他二十岁的皇兄,而他们之间只剩下隔阂。
十二岁的他被送去了西国,他的王叔说,“总有一天,你会在那个位置上。”
那个时候的他问他,“王叔,你为什么帮我不是帮皇兄呢?”
他说,“因为你的娘亲是我一生的挚爱。”
他问他,“什么叫挚爱?”
他说,“挚爱就是让你心甘情愿牺牲一切的人。但愿你不要遇到。”
他问,“为什么?”
他的王叔回答,“因为,有多爱,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痛。”
萧晟终于明白,那样的爱有多痛。可是即使痛,他也无法放弃这个女人,那是他一生的挚爱。
他的王叔为他巩固了在西国的地位,将南宫一族为他所用,给了他整个军林,可是直到他病故,他都不知道,他曾要安排在他身边的女孩会成为他一生的挚爱。
许多年后,萧晟仍然会想起他在洛亲王府的时候,他的王叔教会他忍受孤独,疼痛,教会他带着面具使用权谋,却没有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冥冥之中他将若兰送到他的身边,却没有教会他留住那个女子的方法。
洛亲王病故前,他从西国赶到了洛亲王府邸,洛亲王对他说,“晟儿,若是有一****得到了你的位置,请你待我照顾一个人。”
他见到病入膏肓的王叔,那样心痛,那是他再世间唯一用感情和他建立联系的亲人,他不舍却无可奈何。
他承诺。“王叔要我照顾何人?”
洛亲王说,“那个孩子叫莫少华,他的母亲是我安排在宁朝的细作,他的母亲因为身份败露被杀害,那个孩子因为那场火面容尽毁,我将他带进了军林,用了一年的世间救治他,给了他新的名字莫岳宁,把他安排在军林,培养他成为杀手,他是我的孩子,我将自有还给了他,可是我这一生都亏欠他。那个孩子聪慧冷静,武艺高强,若是为陛下所用,希望陛下珍惜他。”
那时的萧晟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成为他一生的亏欠,他恨他,羡慕他,嫉妒他,却从未想过让他死,他只是希望,他能从若兰的身边离开,永远不要回来。
记忆变得那样清晰,让他觉得心中酸楚,若兰在他的怀里熟睡,而他再也无法入睡。他让侍女点了檀香,侍女说那是兰妃最喜欢的檀香,幽淡的香味带着些许的暖意,让疲惫的他渐渐有了睡意。
醒来之时,若兰还安睡在他的怀里,天已经微微发亮,他要起身却舍不得若兰的依赖,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只有她失忆之时,她才对他有所依恋,他睁眼看着她培育的那些不同品种的兰花,每一朵都像是他怀里的女子清而不浊。若兰睁开眼,清澈的眸子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他轻柔得在她的额上亲吻。
她含笑着说,“你这么还不上朝呢?”
他说,“我在看你种的兰花,原来兰花也可以有这么多颜色。”
若兰欣喜得说,“兰花有很多名字,那个橘黄色的叫春兰,那个花蕾上有红色花纹的叫寒兰。”
萧晟起身穿朝服,若兰帮着他更衣,两人像是刚成亲的夫妻,你侬我侬,而这一切让萧晟都觉得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