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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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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宏国际大厦前,人来人往之间,只一眼,乔予浩就可以看见走出来的裴文。白色的风衣,黑色的长裤,顾盼之间,柔美动人。

站在街对面,他向她挥手,显然她看见了他,微微露齿,脸上洋溢出笑容,就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有些紧张,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精心包扎的长条形的礼盒,思索着待会如何才能做到坦然自若地将礼物送出去。

进退之间,忽然看见曾在法庭上作为原告出席的陆家喻走出来,叫住了裴文,拿出纸笔递给她,随后低声说了些什么。裴文点点头,似乎表示同意。

“你还真是谨慎。”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裴文将笔还给陆家喻,看了不远处等候的乔予浩一眼。

“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了你的签字,比较保险。”陆家喻收回纸笔,笑了笑。裴文要他放手做的事情,牵连的关系巨大,即使有了裴文的保证,还是事先有些远见才好。

“大不了是赔了顺宏,我求之不得。”该来的,终归要来,她的介入,只不过是起了催化剂的作用而已。

明争暗斗,若是她输了,倒也好,卸下了一身负累,落得悠闲自在。

“真心话?”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做秀,有那么几分真真切切的渴望,倒真让他惊诧她居然会将顺宏国际的价值看得如此之轻。

“真心话。”她点头,目光飘向一直关注他们的乔予浩。

顺着她的视线,陆家喻看见她目光的焦点凝聚在对面街角处站立的男人身上。普通的相貌,普通的穿着,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混在人群中,实在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我喜欢他。”

直到裴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陆家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了神。收回目光,看见裴文已经转过头,看着他。

见他一向看不出心思的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自然,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裴文微微笑了笑,对他说:“对不起,一时间忍不住,就说了。”

不止他不明白,连她也有点搞不清楚,居然可以这样毫无心防地在他面前说自己的心里话,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真是天生的那份骨肉相连,即使是对立,也没有办法切断彼此之间难以言说的亲情?

“没关系。”他略微有些尴尬,却不是因为她看穿了他的心思,而是面对她,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居然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几句跟他雄心壮志没有关联的话。

“那就这样吧。”看着绿灯已经亮了,她挥手,与他道别,踏上人行道,跟在人群后面过街。

“喂——”

走了一半,不期然,身后又响起陆家喻的声音,她回头,见他立在原地,绷紧了下颌,硬生生地开口:“恋爱与婚姻,自己要好好考虑清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难得他会有那样别扭的样子,裴文笑起来,在自己的耳朵上比了比,示意他,她已经听见了他的话。随后,她伸出手,指指自己,再指指他,做了OK的手势。

——你也一样。

如果祝福真的管用,她愿意将这样的祝福送给他。

心情空前愉悦,她转过头,注视已经走到对面人行道前准备迎接她的乔予浩,加快了脚步,想要好好地依偎在他怀里畅快地笑一场。

“裴文——”

“裴文!”

同样高分贝的声音,一个在惊惧,一个在咆哮,只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迫人的压力向她逼近,只见眼前乔予浩本是微笑的脸骤然变色,五官迅速扭曲,用尽了全力,大步向她跑来。

人群在哄散,还有纷纷扰扰惊恐的叫声,她眼角的余光瞟到斜对面横空冲出来的黑色轿车,瞄准了她,直直地冲来。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想要跑,却迈不开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距离她越来越近,近得她可以透过挡风镜看见驾座上裴巧云那张布满恨意的脸和血红的双眼。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双臂被已经跑到跟前的乔予浩狠狠一拉,几乎是同时,后背心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来不及呼痛,前后双重作用力已经使她飞扑向前,被乔予浩紧紧抱住,双双滚落在地。

刺耳的碰撞声震慑了她的耳膜,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裴文自乔予浩怀中抬起头,被眼前的一片血色障迷了眼睛。

车已经停下,从里面走出了神情呆滞的裴巧云,车头凹了下去,沿着地面上逶迤的长长血迹。几米开外,俯卧着头破血流的陆家喻。

救护车在奔驰,争分夺秒在争取着时间。

裴文坐在车里,依偎在乔予浩身边,屏住了呼吸,盯着对面昏迷不醒的带着氧气罩的陆家喻,手,紧紧绞住乔予浩的。

“放松些,医院就要到了。”她冰凉的手,带着****的汗水,感受到她的紧张,乔予浩用力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安慰。

心,不由自主紧缩成小小的一团。医院,这个简单的名词,却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令她想起一年前,她的父母,也是在送往医院之后,抢救无效而身亡。

当时她不在他们身边,等接到通知赶往医院,一切都已经晚了,她看见的,只是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盖着白布的两具冰凉的尸体。木然地在医生的指示下,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也许是已经漠视得太久,她并没有什么痛彻心扉的感受,只觉得父母的去世,对他们、对她,都是一种真真切切的解脱。

可是为什么,现在面对伤重的陆家喻,她的心,在不停地抽搐疼痛,难以喻说?

禁不住打量陆家喻血色尽失的面容,忽然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动,接着艰难地转过脸,看向她,努力地抬高脖子。

“他想要和你说话。”负责的医护人员摘下陆家喻口鼻间的氧气罩,经验老道地对裴文发话。

略微迟疑了一下,裴文慢慢移动脚步到陆家喻身旁,蹲下,静静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大口大口地呼吸,陆家喻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对她露出惨淡的笑容。周身疼得厉害,痛觉几乎要令他放弃说话,但是意志却提醒他,要是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虽然不太愿意,但是——裴文,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办法讨厌你。”

明明应该恨她的,毕竟因为是她父亲的关系,他才会年纪小小地失去母亲的疼爱。纵使并没有存心刻意去报复她,但是对于应有的一切,他明明可以冷眼旁观,但是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甚至在危险关头,行动居然先于意识,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举动,把她推离了死亡的怀抱,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不是无论再怎么反抗,与生俱来的亲缘关系,无法改变的事实,令他血液因子中,就有保护她的这份冲动?

“裴文——”胸臆间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使他止不住开始咳嗽,每说一个字,都疼痛难忍。“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内疚一辈子?”

“你不会死的。”眼见他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她伸出手,牢牢握住他比她还要冰冷的手,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保证。

她骗不了他,即使语气很正常,但是慌乱的眼神已经泄漏了背叛了她。费力地摇摇头,他抬起手,用力举起,想要摸她的脸,“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好,裴文——这是你裴家欠我的。”

用力回握他的手,想要尽力使自己的表情再凶恶一些,语气再歹毒一点,才能配得上他此刻说话的内容,但是每说一下,心脏就抽搐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齐刷刷地涌向大脑,眼前一片血色,混淆了他的视线。

“陆——家喻!”裴文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嘴角本来缓慢流出的血丝逐渐变成他不断地呕血,模糊了他的面容。

“血压降低!”

“心跳减弱!”

……

恍惚间,有人在叫喊,接着是她和陆家喻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被硬生生地掰开。她被排挤在外,只能隔着围在陆家喻身边忙忙碌碌的人,看见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眼皮在跳,她捂住嘴,制止自己想要失声尖叫的冲动,不住地后退。

一双手,由后环过她的腰身,将她密实地抱住,为逐渐发冷的身躯,输送了点点温暖。

仿佛找到了依靠,她回头,将脸埋在乔予浩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懦弱地不愿意去看后面的情景,哽咽地开口:“我会——如果他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裴小姐,你在开玩笑吧?”负责笔录的警察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裴文,像是听见天方夜谈一般,“每个目击者都在指证,你居然说这场车祸只是意外而已?”

“抱歉。”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裴文转过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有些疲惫地回答,“如果你对我的证词不满意,等我律师来了,请和他说。”

她从来不是善男信女,但是此刻,却无比渴望有神明的存在,能够听见她诚心的祷告,让陆家喻平安无事。

碰了一鼻子灰的警察耸耸肩膀,没趣地合上记录本,转向一旁的乔予浩,“乔先生,等医院的事情处理好之后,还要麻烦和裴小姐你到警署走一趟。”

“我明白。”乔予浩很合作地点点头,在笔录上签字。

“哦,对了。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没有人认领。你看看,是不是你或者裴小姐的?”

“是——谢谢。”看见自己早先准备好要送给裴文的礼盒,乔予浩偷偷瞄了一眼裴文,见她背对着他们,一动也不动,对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在意,半是庆幸半是失落地接过,伸手抚过包装的纸面。

长条形的礼盒已经不复原先的规整模样,周围或多或少地凹陷下去,彩纸还有几处明显的划痕,皱巴巴的,想当然,里面的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却没有想到遇见这样的意外,现在送给她,无论如何,都显得不合时宜。

想了想,最后决定放弃,趁着裴文没有注意,他悄悄地将礼盒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裴文——”试探性地叫她,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感受她紧绷的身体,不免心疼起来。

裴文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终于慢慢回头,黑色的眼圈和充血的眼睛使她看来憔悴不堪,嘴角动了动,她困难地开口:“是不是一辈子,都注定我得不到亲人的关爱?”

她的语气有着异乎寻常的脆弱和孤独,令她忽然倒退回了一年以前的那个裴文,漠然而又麻木。

——“我会——如果他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想起她说的话,再看她带着几分木然的表情,心,为着她这样的转变而深深疼痛起来。忍不住地,他轻轻搂她入怀,柔声安慰:“裴文,坚强些。无论怎样,至少,你还有我。”

好不容易令她恢复灿烂明媚的笑容,怎么能允许时光倒流,夺取她本该拥有的幸福快乐?凝神看了手术室仍然还亮着的红灯一眼,他的心房,也在咚咚作响,暗暗祈求上苍,公平一些,千万不要这么残忍,夺走陆家喻的生命。

这样的想法出于他的自私,是明白她到底是个死心眼的人。他不愿意因为陆家喻的死,而使她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生活在无休无止的内疚之中。

他低沉的话语,轻易地安抚了她浮躁不已的心,安静地趴在他的胸间,僵硬的身体逐渐开始放松。

“裴文、裴文、裴文……”他不住地细细念叨她的名字,手在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尽量使她感觉舒服自然。

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他一时愣住,怀中的裴文也打了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子,两个人的目光,粘在紧闭的手术室的门上。

“谁是陆家喻的家属?”不多时,一位医生走出来,浅绿色的手术袍上还有斑斑的血迹。

“我……”她的嗓子无比嘶哑,干涩得厉害,明明想要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可是发出来的,只有这一个字而已。心提得老高,不知道医生接下来所说的,宣判的究竟是陆家喻的生,抑或是死?

“伤势太重,我们已经尽力。”看着面前两个人听见这句话后血色尽失的脸,医生取下手套,摘下口罩,露出很欠扁的笑容。“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恢复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下,直到听清楚了这句话,裴文才感觉脚步发软,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幸亏乔予浩即使搀扶了她一把,才勉强站直。

“你听见了没有?”裴文紧紧拽住乔予浩的臂膀,语调激动得不成样子,“他没事了,没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见她一脸差点就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乔予浩连声应答,长长吁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冷汗一把。担心了一夜,到现在,终于算是雨过天晴,这才想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裴文滴水未进,相比已经是饥肠辘辘,连忙安置她坐下,开口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买些吃的给你填填肚子。”

他不说,还没有觉得。神经一松弛,肚子还真的在咕咕作响。裴文点点头,看着乔予浩离去,刚要闭上眼睛休息,又挂念陆家喻,想了想,站起身,却不经意瞥见放置在旁边靠椅上的皱巴巴的盒子。

伸手拿起,原来是一个礼盒,从精心设计的包装方式,明显可以看出之前包装的精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力的冲击,整个形状发生了变化,漂亮的包装纸也脏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好奇起来,撕开包装纸,拆开礼盒,惊讶地发现放在里面的是三朵红色玫瑰花,长梗上的刺被剔除地干干净净,只是花瓣凋零,不复之前鲜艳的色泽,还有长梗,也弯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可惜了。

视线逐渐下移,发现礼盒右下角有一张折叠好的小字条。轻轻将它抽出来,沿着对角线展开,一眼就看见了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

“给裴文。

——乔予浩”

好简单的几个字,没头没脑,严格说来几乎不能算是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她却明白了。

说不出的话,他采取了另一种委婉的方式来表达。也不错,至少,安抚了她不安定的心。

脸上逐渐有笑意浮现,裴文将礼盒和小小的字条贴近自己的胸口,有一股暖暖的感动在里面涌动。

他教过她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三朵玫瑰花的花语,代表的,只有一个含义。

——我爱你!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

逐一将要点记录完毕,童记礼合上记事本,确定性地再问了对面的裴文一遍。

“记礼,今天这句话,你已经问了三次了。”裴文提醒他,“什么时候,讲究言简意赅的童律师也开始嗦起来了?”

“我不是嗦。”童记礼拉长了尾音,特意强调,“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想要请你三思而后行。”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裴文肯定地点头,语气很坚决,表示自己并不是一是冲动。

“说起来真好笑。”童记礼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地摸摸鼻子,“当初争个你死我活的,现在你可好,要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不觉得可惜?”

“你说呢?”裴文开始笑,将问题抛回给他。

“算了,我是个局外人,再怎么说,也只能给你建议,至于决定,还是你自己下比较好。”更何况,最近还有更加磨人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既然文文这边已经快要雨过天晴,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我这边,会尽快处理;至于你,准备什么时候亮底牌?”站起身,收拾好文件,童记礼问得别有深意。

“如果陆家喻没有料错,今天是极限了。”她没有看错,陆家喻确实属于有商业天分的那一类人,伤愈之后工作效率高得惊人,公司内部有什么问题,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能够在那场车祸中死里逃生,运气果然不错。”一个多月前的大新闻,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记礼——”

“好、好、好。我不说,可以了吧?”见裴文皱起了眉头,明白她对这件事情多么忌讳,童记礼在自己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想了想,“你真的不起诉裴巧云?”

裴文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医生已经证明,裴巧云有中度的精神分裂症,在思维和感情方面极度紊乱。那天去医院看她,见她时好时坏的模样,心底还是有些酸楚。

适当地多一些宽容,对大家,都有好处。

“文文,我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对你是好,还是坏。”以前的裴文,脸上哪会有这样柔和的表情?现在的她,不仅学会了关心自己,还学会了顾虑别人。

“既然不知道,那就祝福我吧,祝福我的将来,过得越来越快乐。”她微笑,将手伸到童记礼面前。有些包袱一旦放下,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也变得轻巧无比。.

“祝福你。”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可以操心的?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那个醒目的相框,还有一旁绿意盎然的春兰蝶花,还是忍不住问她:“告诉我,是不是他改变了你?”

还是想不通,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不相关的人,为什么可以彼此吸引,相互融合?

“也许,是他的平凡吸引了我。他的生活,是我一直渴望的。”世界上最难的,是能够真实按照自己想法去生活的人,乔予浩,算是一个异类了。

他和童记礼不一样,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过人的智商,但是她不在乎,关键在于,只有他,能够吸引她,她要的,也只是他的真情实意。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我不能再反对什么了。”明白她如此说的目的,童记礼笑了笑,“不过要记得,喜酒一定要留我一杯。”

现在不得不相信,爱情的力量果然巨大。嗯,结婚,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门忽然被用力推开,紧接着,走进来铁青着脸的陈洪文,见童记礼也坐在里面,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童记礼转向裴文,见她没有动弹,他撇撇嘴,有几分幽默地自嘲:“看来我和陈总还真有缘。”

“别和我来这一套!”陈洪文瞪了他一眼,不顾门外有人在打探,大步走到裴文面前,隔着办公桌与她对视,将手中的资料一扔,纸片顿时在桌上摊开一片。

“我要求立刻解雇陆家喻!”他松了松领带,几乎是在咆哮。

“为什么?”相对他的愤怒,裴文的反应异常平静,甚至放松了身体,靠向椅背,不急不徐地问他。

“因为他藐视上司,还擅做主张,越俎代庖!”好他个陆家喻,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悄悄地深入了财务部和人事部调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陆家喻的雷厉风行,几乎已经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再这样坐视不理,岂不是要被他爬到头上去?“他调查我主管的部门,还调出所有的原始资料查看,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 ”

“我。”裴文很镇定地开口,跟着看陈洪文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听她不加否认地回答,陈洪文愣住。本来只是愤怒中的一句指责,没有想到一语成真,幕后支持陆家喻的,真有其人。

“记礼,你先出去好吗?”

童记礼看了看发怔的陈洪文,朝裴文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就在门外,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就叫他。

“洪文——”见童记礼退出门外,裴文才绕过办公桌,站到陈洪文的身旁,轻轻唤他。

“你,为什么这样做?”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抵在宽大的桌面,陈洪文盯着裴文,咬牙发问。

“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她反问,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那样洞悉的眼神令他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洪文,不要再骗我了。”她叹息,一页一页地捡起他先前扔在桌上的资料,“这一年来,人事调动为什么这么频繁?进出账目为什么这么精准,连小小的误差也没有?还有本来已经决定好的投资项目的资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挪作他用?即使我不是经商的材料,但是好歹,我也看得出端倪。”

原来她知道,而且知道得还这么清楚,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了解?”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的纸张上,那上面的证据,掘地三尺,令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要忘记,童记礼是律师,他只是稍微耍了些手段,向参与的会计施压。”实在应该感谢记礼的,若不是他的提早发觉,继而坚持要她入主顺宏亲自调查,恐怕顺宏国际也快要应了媒体的话,江山易主了。

“又是童记礼!”恨恨的,陈洪文忽然转过身,直直盯着裴文开口,“文文,你情愿相信童记礼,都不愿意相信我!”

他的眼睛充血得厉害,以至于裴文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那么几分凶恶。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已经离开顺宏国际,你知道吗?”他苦笑,头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心声。暗恋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特别当你喜欢的对象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的时候。“文文,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呢?”

知道她不喜欢经商,讨厌商场无情的争斗,所以他义无返顾地承担起运营顺宏国际的重任,想要为她多分担一点才好。原以为这样的举动可以使他更加贴近她,没有想到异常繁忙的事务却占据了他大多数的时间,等到他幡然醒悟,她的生命中,已经不知不觉多了一个童记礼。

他努力过,尝试过,可是没有用,这叫他如何甘心?他这般用心经营顺宏是为了谁?心理天秤日益不平衡的状态下,私利在膨胀,结果,他选择要蚕食鲸吞,要一步步将顺宏国际据为己有。

童记礼、乔予浩,连那个说不清来历的陆家喻都可以得到裴文的信任和关心,为什么偏偏,他不能?

带着一点点奢望,他看她,“文文,对我,你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对他有那么一丝的感情,他的心,也可以得到莫大的慰藉。

“我尊敬你。”她略微沉思,给了他答案。

眼底最后的一丝火花熄灭了,陈洪文握紧了拳头。心痛得很,舌尖上尽是苦涩的味道。

是尊敬,不是喜欢,原来他们彼此付出的情感并不是平等的。喜欢,可以让两个相爱的人长相厮守;而尊敬,却永远都没有办法转变成相爱的动力。

“按照规矩,我应该将你革职。”不是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但是感情的事情,容不得拖泥带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他当作兄长一般尊敬,如果说真有感情,也只能说是亲情而已。“但是,如果你愿意,仍然可以待在顺宏,不过要从最基层干起,经过人事部考核之后,再一级级提升……”

“不必了!”陈洪文忽然开口,打断了裴文的话,凝视她的眼睛, “我选择辞职。辞职信,我明天就会交给你。 ”

“洪文——”他做出这样毫无回转余地的决定,令她有几分于心不忍,毕竟,顺宏国际能有今天的蒸蒸日上,他功不可没。

“我不需要情感上的施舍。”陈洪文摇头,忽然笑起来,“其实你压下这件事,不起诉我,我应该已经很高兴了,是不是?辞职总比坐牢好吧?”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要他待在顺宏国际,每日见她和他人出双入对,情何以堪?不如选择离去,当是一个完美的收场,还能值得他将来安慰回忆。

“文文,在我离开之前,给我一个拥抱好吗?”最后的请求了,之后,他会找个地方,好好为自己疗伤。

无法拒绝,裴文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当是道别。

该死心了——连拥抱都这样轻,即使想要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对他有感情都不可能。苦笑着,陈洪文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猛然松手推开她,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洪文!”

见他在她呼唤中停下脚步,裴文对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你没有输给童记礼,我喜欢的,是乔予浩。”

尾 声

——究竟有什么样的惊喜等着他呢?

有点漫不经心,乔予浩满脑子都想着昨天裴文给他的电话,想破了头,也没有猜出点头绪。

因为陆家喻的意外,没有想到却令裴文无意间发现了他本来准备送给她的东西,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行?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想起裴文那天在上面狠狠印下的一吻,还有她满脸兴奋不胜娇羞的模样……

——糟糕,脸又开始滚滚发烫起来。

捧着脸,他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越想要制止越是遏制不了,到后来,居然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怎么也没有办法停止。

“浩哥、浩哥……”

偏偏这时候,花屋外又传来小蒙的大呼小叫,令他更觉得尴尬。

“怎么了?”乔予浩别过脸,拿起花铲,假装是在摆弄一旁的盆栽,想要躲避好奇心旺盛的小蒙的追问。不料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听见小蒙急匆匆从身旁奔过,停都没有停一下。偷偷偏头瞄了一眼,看见小蒙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柜台上的电视机。

正在奇怪今天的小蒙怎么转了性,没想到他拿起遥控器转了几个台,冲他大声叫道:“浩哥,快来看新闻!”

新闻每天不就是报道相似的内容吗?也值得他这样大惊小怪?乔予浩摇摇头,没什么兴趣,直起身,想要继续干自己的事。

“顺宏国际近来风波不断,继副总陈洪文辞职之后,今日总裁裴文向董事会提交辞呈,正式辞职……”

“哐啷——”

手中的花铲落地,发出好大的声响,正在专心看新闻的小蒙回头,看见乔予浩呆呆地立在原地。

“浩哥,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现在没有时间来应付小蒙的好奇心,乔予浩快走几步,几乎是趴在柜台上,直直地盯着电视画面。

“刚才在路上听见消息,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裴小姐,真的辞职了呀……”小蒙在一边自言自语,满脸不敢相信。

乔予浩根本听不见小蒙在说什么,他的视线,早就粘在画面上出现的正在接受采访的童记礼身上。

“我当事人裴文裴小姐已经将名下所拥有的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分为三份,包括将其中股份的百分之十一赠予裴巧云小姐,百分之之二十五的股份赠予陆家喻先生。裴小姐和陆先生持有的股份相当,同为公司最大股东,经过董事会讨论,裴小姐辞职之后,陆先生将是顺宏国际继任的总裁……”

下面的敏感问题,全部被童记礼的“无可奉告”搪塞,最后演变成了对他私人问题的探询。

乔予浩从画面上移开视线,脑中还在嗡嗡作响,对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转过弯来。

“老天爷,她真的做了。”他立在原地喃喃自语。真不敢相信,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

门边传来一阵笑声,他回神,看见裴文站在门边,左手拖着一个大皮箱,右手抱着春兰蝶花,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都没有感觉到?

“我真的做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裴文拖着皮箱走进花屋,一直走到还在发愣瞪眼向她瞧的乔予浩面前,踮起脚尖,忽然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令他红潮微退的脸更加“雪上加霜”。

“我现在,除了你和这盆春兰蝶花,以及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她放下皮箱,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仰起脸,开玩笑一般地说。

“为我放弃这么多,值得吗?”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感动,伸手摸她的脸,将她落下来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

“这一回,你倒是聪明了许多。”她很满意地缩进他的怀里,毫不吝啬地赞许。爱情的道路上,她让了路,用自己的退步填补了两人之间的鸿沟,令他们重新在一条起跑线上站定,彼此之间不用你追我赶得那么辛苦。

“现在要逃,还来得及,否则将来跟着我,你就只能当卖花婆了。”话是这样说,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紧紧地抱住不愿意松开。

“你是卖花匠,我是卖花婆,很好的一对。”她笑,连眉眼都弯了起来,从他臂弯中望过去,看着小蒙坐在柜台里面尴尬地四处找地方躲。

“乔予浩,改天再多进一些花卉,好不好?”抓起他环住自己腰肢的一只手,她一根根地摆弄他的手指,很好心地建议。

“好。”

“那,明年,我们再开一家花屋好不好?”将自己的掌心和他的掌心互相交叠,好不惬意。

“好。”

“如果只有小蒙一个人帮忙,人手就不够了,我们再请一个人好不好?”五指交叉过他的,轻轻在他手背上画圈,征求他的同意。

“好。”

“可是请人又太贵,不如——”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扬起来,拉长了声音,“你娶我,我帮你好不好?”

“好……”

惯性思维就这样一直答下去,直到话出了口,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一只手挡住了嘴。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等他回答,她已经举起她和他的手,狠狠地击了三下,接着大笑着偎在他胸前,得意不已。

一个好好老公,她就这样骗到手了。悄悄瞧了瞧还在发呆的乔予浩,再瞅瞅一脸怜悯在看她中招的未来老公的小蒙,裴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满室花草的无限芬芳,心情无比舒畅。

幸福和快乐,对于她,现在已经触手可及。未来,将是一个甜蜜而又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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