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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反正我累了,你呢(4)

第二天早晨,阿欣洗完脸却找不到自己原来摆在水池边上的爽肤水,于是她叫醒了仍在卧室等待第二遍闹钟的保先生。她坐在床沿上轻轻推了推熟睡中的他,然后问道,你看到我的爽肤水了吗,昨天我还用过。保先生并没有完全睡醒,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懒懒地回答说,没有,你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把它顺手放到哪里去了?

昨天我没收拾房间啊,阿欣说,难道不是你做的家务吗?

我一直都在单位,哪有时间回家,保先生说。

我也没离开过公司,难道是家中进了贼?阿欣一脸疑惑,是什么样的贼,会因为一瓶所剩无几的爽肤水,替我们整理了房间,还晾干了衣物?如果真有这样的贼,我宁愿他每天都来一趟。

保先生忽然清醒过来,他坐起来想了片刻,然后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之后才告诉阿欣,其实自己很久之前为母亲配过一把钥匙,昨天来替他们收拾的,正是自己的母亲。保先生的母亲说爽肤水收在了水池左边储物柜的倒数第二个抽屉里,她嘱咐阿欣再仔细找找。

阿欣说了声“哦”,便离开了卧室。婆婆过来帮忙,是出于一片好心,纵然阿欣心里不愿意让她来干涉自己与保先生的二人世界,她也不能表现出来。阿欣想,也许是婆婆在家太无聊,也许是她早已将照顾儿子的起居当成了自己的一种生活习惯,可能等过一段时间,婆婆就能慢慢适应了。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婆婆来收拾屋子的频率越来越高,俨然成了这个家的钟点工。有一天正在与保先生吃晚饭,阿欣发现自己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似乎被人动过,原本画的右下角可以恰好遮住墙上的一小块污渍,现在却又露了出来。她向保先生抱怨说,小保,你是否觉得你母亲来得太频繁了一些?起初只是一周来一次,现在只要是工作日,她就会到这里来出勤,简直比定了闹钟还准时,刮风下雨都阻拦不了她。

郑先生说,你这么说,是对我母亲有意见吗,你是不是不喜欢她过来帮忙?

阿欣点点头,说,本来觉得生活安安稳稳的,现在却觉得就算待在家中,也毫无隐私,自己甚至不是最了解这个家的人。你妈妈这样每天进进出出,让我感受不到一点安全感,而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家,她这样做,总归有些不像话。

保先生也颇有意见,他开始维护起自己的母亲来。他说母亲过来帮忙收拾,全是为了他们好,他还对阿欣说,阿欣,如果你不想让我妈妈过来,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自己学会打扫家务。妈妈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无事可做,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阿欣说,你们母子俩这么大费周章,原来就是为了让我去做家务啊。你们还不如直接开口,何必做得这么迂回。

保先生开始心疼自己的母亲。母亲为了方便来这里打扫,还特意走了很远的路,去公交公司办了一张月票,阿欣却将她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母亲尽心尽力地做了这么多,没想到阿欣却毫不领情。

阿欣与保先生话不投机,于是饭也不吃,直接扔下了碗筷,走进了卧室。

第二天阿欣向公司告了假,她要在家等着婆婆过来,然后与她当面讲清楚。

婆婆如期而至,她本以为阿欣与保先生上班去了,没想到自己过来却与阿欣撞了个正着。

阿欣与婆婆打了个招呼,叫了她一声妈。

婆婆问,阿欣,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阿欣说自己有些感冒,人不舒服,所以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婆婆与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径直去了卫生间,将他们昨日换下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调了定时开关后,拿着拖把开始拖地。

阿欣说,妈,你以后不必总是来这里,这些家务我们可以自己做,我全都会的。

婆婆停下手中的活儿,把拖把递给阿欣说,阿欣,那你拖一次地给我瞧瞧,我看看你能不能把地拖得干干净净。

阿欣不情愿地接过拖把,她拖地的手法生疏,不仅拖得不干净,还弄得满地都是一摊摊污水。

婆婆一边抱着胳膊看她手忙脚乱地做着家务,一边说,阿欣,你觉得自己家务做得怎么样?

阿欣不说话,婆婆继续说,你自己不会做家务,还不让我来做,你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儿子包揽一切?

阿欣看看婆婆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期的宿舍管理员。宿管大妈总是批评阿欣,说她不会打扫宿舍卫生。有一次她问阿欣,如果总是这样,以后结了婚怎么办。阿欣朝嘴里丢了一颗话梅,说自己结婚又不是为了去给人当保姆,只要老公不嫌弃,就没有关系。宿管说,那你婆婆呢,她看到自己儿子住在一个乱糟糟的家里,她会怎么想?阿欣说,那就不给婆婆进家门,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凭什么总到别人家中挑三拣四?宿管笑了笑,不再管阿欣。

如今看来,宿管真是一语成谶。

男人与女人结婚,受益的总是男人。男人离开了自己过去的家,却也依然可以过着有人替自己洗衣做饭的日子。男人不做家务,并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男主外,女主内”向来都是一种传统,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然而女人不做家务,就会遭人诟病,仿佛女人天生就是为了照顾男人的。

《绝望主妇》里有一位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叫作Lynette,她为了丈夫,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但心中仍有不快。有一天她的婆婆住进了他们家中,当起了家里的保姆。她为他们端茶送水做饭,还要求家中所有的女性都去照顾那些在外忙碌的男人。Lynette的婆婆说,她觉得在厨房为大家准备一天的食物是自己最幸福的事,可以照顾自己的丈夫与儿子,是自己的光荣。

“男主外,女主内”毕竟是早已过时的言论,现在的女人既要工作,又要操持家务,婚前的公主,在婚后就变成了一个保姆,一纸婚书也成了她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卖身契。

阿欣一想到家中有婆婆,有家务,有做不完的事,她恨不得在公司加二十四小时的班。家里有这么多事,于她而言,回家只是回到自己的另一个工作地点,回家已经没有诱惑。

你对我的爱还剩多少

阿楚的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呢?阿楚忙完了一周的工作,终于遇到一个周末,她决定好好睡一觉,然后中午与丈夫吉先生在家附近找一家小餐厅,随意地把午餐解决。不过这一切都只是阿楚自己的计划。周六的清晨五点,阿楚就被吉先生吵醒了。

当时阿楚正睡得迷迷糊糊,她见天色未亮,还以为是个阴天。她看到丈夫吉先生靠在床上,捧着笔记本在看比赛。她问丈夫外面是否在下雨,但丈夫正沉迷在球赛中,他随意发出几个音节来敷衍了阿楚,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屏幕。阿楚又问丈夫,几点了,吉先生退出全屏,看了一眼右下角,然后淡淡地回答说,五点二十。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阿楚问。

补看昨晚的球赛呀,吉先生说,是我最喜欢的球队,他们遇见了一当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平淡,你是否还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当生活一点一点消耗着我们的感情,我们是否还能坚定地走下去?看着你对我的耐心一天比一天少,看着你对我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我开始恐慌,我开始怀疑,我不知道你对我的爱究竟还剩多少。你能不能用你的爱与包容,给我一点信心?

个劲敌,这是一场很关键的比赛。

你直接上网查查比分不就行了,反正结果已经出来了,一切都是定数,不必浪费时间再看一遍过程。阿楚说。

你不懂足球,过程比结果有趣得多,吉先生说,我特意没有去查比分,这样看起来更刺激,有悬念。

那你就不能等天彻底亮了再看吗,阿楚说,你看球赛,声音开得这么大,我一大早就被你吵醒了,今天是周末啊,我想好好睡一觉。

昨晚两点半开始的球赛,我没在半夜起床看直播已经很不错了。吉先生振振有词。

那你去找副耳机戴上。

我这不是懒得下床找耳机了嘛,吉先生说。

阿楚把被子拉过头顶,然后从枕头边摸出自己的手机,她在查这场球赛的比分,她把手伸出被子,高高地举起手机冲吉先生大喊,比分是二比零,二比零!你喜欢的球队输了,这下你可以不看球赛了吗?

吉先生将视频暂停,正打算与阿楚理论,只见阿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闭上眼睛,装出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吉先生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最后吉先生没有办法,他只好抱着电脑去了客厅。

等阿楚睡够了再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阿楚慢悠悠地洗脸、刷牙、换衣服,到了客厅却发现吉先生依然抱着胳膊,面带愠色地盘腿坐在沙发上。阿楚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说,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和我去外面吃午饭,今天是周末,我不想做饭。

吉先生一动不动,像是听不见阿楚说的话。

阿楚又催了他一次,吉先生还是没有反应。

阿楚说,那你就这么在家待着吧,中午我出去吃饭,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之后阿楚便径直走了出去,她在外面大吃一顿的同时,吉先生从冰箱里找了些剩饭剩菜充饥。

晚上也是如此,阿楚叫了外卖,而吉先生只能饿着肚子。

他们二人谁也不让着谁,针锋相对地过了一整天。吉先生深夜饿得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看到身边早已入睡的阿楚,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打开了电脑,看起了白天没看完的比赛。

他特意调高了音量。

阿楚被吵醒,她与吉先生的心头都堵着一口气,于是他们就大吵了一架。

那天夜里阿楚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跑了出去。吉先生一开始不曾阻拦,但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阿楚早已没了影儿。

阿楚摁掉了吉先生的所有来电,最后索性把手机关了,住进了闺密那里。

闺密劝阿楚好好睡一觉,但阿楚只是坐在沙发上,她说自己不困。

闺密也很贴心,她给阿楚倒了一杯咖啡,坐在阿楚的身边,听她唠叨。

阿楚说的全是过去的事。

过去吉先生对阿楚关爱有加,既不愿意看见阿楚生气,也不会惹阿楚生气,更不会像如今这样故意与阿楚对着干。

有一次阿楚想吃黑糖话梅,吉先生走遍了附近所有卖场都找不到,后来他在淘宝上看到有同城卖家,立刻打车过去取。那时吉先生不觉得阿楚任性,他为她做任何事都毫无怨言。

还有一次阿楚心情不好,吉先生绕了很远的路,买了一笼阿楚最爱的蟹黄汤包,趁热给她送了过去。阿楚找不到人聊天,吉先生可以精神百倍地陪她熬夜,听她讲自己讲不完的话。吉先生体贴细心,为了阿楚,他可以忽视自己的喜怒哀乐。

阿楚坐在沙发上,一边絮絮叨叨地同闺密追忆过去,一边抽泣。阿楚与吉先生的这些过往,闺密早已耳熟能详,阿楚四五年前就跟她们讲过,吉先生待自己如何如何体贴,吉先生可以随时给自己一个拥抱,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弯腰给自己系鞋带。

而如今的吉先生早就变了,他变得不耐烦,他经常指出阿楚的缺点,觉得阿楚太过自我,太过任性。阿楚也常常感慨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吉先生如果还能像过去一样包容自己,该有多好。因为现实的不如意,所以阿楚只有追忆从前了。

闺密见阿楚沉溺于过往,也觉得于心不忍。她劝阿楚说,人总是会变的,也许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一长,就觉得与对方亲密无间起来,自己本来不敢轻易展示在对方面前的坏脾气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又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太亲近,所以对彼此少了一些珍惜,尤其是阿楚与吉先生,已经结了婚,不用担心一方会轻率地提出分手,所以就没了过去的那份小心翼翼,而是开始偷懒,开始懈怠,开始减少自己付出的爱。

阿楚说自己已经感受不到吉先生的爱,而闺密却说这是因为阿楚身在其中,早已习惯,所以不想再去发觉,她说“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阿楚这类人。

在阿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闺密去阳台给吉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她把自己的地址给了吉先生,让他过来哄哄阿楚,吉先生连连答应,并且火速赶到。

那时已经到了周日的清晨,吉先生一夜未睡,又在天刚微亮的时候打起精神出了门,他路过已经开张的早餐店,为阿楚带了平时最爱的点心。吉先生按响了阿楚闺密的门铃,开门的却是阿楚。

阿楚原本不愿开门,但她看见吉先生的睫毛湿漉漉的,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开门让吉先生进来,然后阴沉着脸,不说话。

吉先生擦了擦眼睛,说是外面雾气大,被晨露沾湿了,然后他又把点心递给阿楚,说点心还热着,要尽快吃,吃饱了之后心情好,就不会再生气。吉先生看着阿楚一口一口啃着早点,他说,阿楚,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楚摇头说,我不回去,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一场球赛。

吉先生说球赛顶多只有一个多小时,而阿楚可以用来看一辈子。

阿楚说,可是你早就不像过去那样爱我了,别说一辈子,现在你就对我没有耐心了,总是和我争、和我吵。

吉先生说这世上哪有不闹别扭的情侣,争吵能增进感情,别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争争吵吵才不正常呢。

《鸳鸯刀》里,萧中慧看见林玉龙与任飞燕这对夫妻天天打斗,动刀动枪,便觉得奇怪,如此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两人,竟然也可以成为多年的夫妻。但任飞燕却说,我们夫妻二人吵架,碍着你什么事,夫妻若是不打架,那还叫什么夫妻,你见过不吵嘴、不打架的夫妻没有?

我们的父亲母亲也时常争吵,有时争争吵吵,不知不觉就过了一辈子。有人说小架怡情,大架伤身,经常吵吵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架,似乎也是一个让爱情保鲜的方法。不过也有人,吵着吵着就累了,累了累了就不会再爱了。

情侣有争吵没什么,但争吵得太频繁,就会慢慢地消耗我们的感情。当我们看着对方的耐心一天比一天少,脾气一天比一天差的时候,就会不由得开始恐慌,开始怀疑,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爱究竟还剩多少。

我们只希望能够停战,让对方用爱与包容,给我们一点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