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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附近一盏路灯突然灭了,也许是错觉,最后闪过的光明里,我看见那双比黑夜还要黑的眼睛,一点也不浑浊,不黯淡,那是一种黑色的光,拥有不亚于繁星的柔亮锋芒。

时间过得很快,沈陌从加拿大回来了一次,没呆多久便再度远赴大洋彼岸,我什么都不管,只负责替他瞒天过海。这边法庭第一次开审,他没有出席——也没有出席的必要,因为三个月后,他便将加拿大那两家权威医院告得上了法庭,还有报纸。

轻松取胜。对方甚至赔偿了一笔钱,这时候齐漱玉和我外婆才察觉到这段时间沈陌究竟在为什么奔忙。

我成了共谋犯。

不知道沈陌用什么方法安慰齐漱玉的——这么大的事情,反正我没勇气面对外婆。

一直躲到对方律师通知我们说希望能够庭外和解为止,看来他们已经收到加拿大那边的消息,被沈凡佑几个御用律师造了公司的反。

“这不能怪我们,本来就是那些人玩手段在先。”

老妈咄咄逼问,我只好梗着脖子回答:“而且我也没干什么,不就是给沈陌保密嘛。”

“谁问你这个了,瞧你那点出息!沈陌知道去争取,你就会缩家里等消息!那天你外婆说不要也不拦着点,一大笔钱送给人家,你倒是很潇洒嘛!”

我说:“我本来就是个局外人,跟那笔钱一点关系没有,死气白赖的要来给谁看呢?”

“就你清高!”

“我不清高,但也不铜臭。你不觉得这笔钱就跟天上砸下来的一样吗?如此横财一定没好事,说不定接着就该倒霉了!”

“横财?那是你外婆亲弟弟留给她的钱!横财!小时候外婆怎么疼的你?这种时候跑出来大义灭亲,说什么横财,我不认识你!”

于是被老妈剥夺了出席资格,由她陪外婆进去,我呆门外傻等。

这次比上次拖的时间长很多,相信是一场货真价实的谈判。

回家后老妈说:“什么叫口才,我今儿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魄力,那真是你一辈子不可能有的东西。”

我翻白眼。

那个夜晚很平静,我在阳台上看到沈陌,他正给几个花盆浇水。

“哪有人冬天种花的!”我嚷嚷着。

他耐心地浇完,才抬起头来理会我。说理会有些牵强,他没开口,只是看了我一眼。

“你们很快会搬走吧?大富豪!搬去加拿大?不过齐……舅婆说她不喜欢国外呢!”我继续叫嚣。

沈陌放下喷壶,头朝外面偏了偏,然后径自开了院子的门走出去。

我跟着出去。

天已近暮色,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

“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N市,在这个家属住宅院。”

“这样不好吧,你们继承的不光是钱,相信还有股票什么的,那就得入主公司董事局,到时候你打算每开一次董事会就从中国N市往加拿大渥太华飞一次?非飞死你不可。”

他淡淡地笑,远眺夜色的深处,“谁规定董事会要在加拿大开。”

我一呆,随即哼一声:“我知道沈凡佑有家族企业32%的控股权,是最大股东,但只是32%而已,就算他全部给了你们母子也不代表你们真的拥有公司生杀大权;一旦沈锥联合其他大小股东集体阳奉阴违,你的任何决定都是一纸空文。”

“我知道。所以要找懂行的人。”

“……你看着我干吗?我是学过这个,但是你搞清楚,本人三流大学毕业的,而且读书时就开始写小说,好多科目不及格,这么多年下来学了啥玩意早还给老师了。至于舒雯,她当年第一志愿报的是动画,可惜人太挫,没考上,学金融和证券完全是迫不得已。”

“我不是说你们。”

我一口气说完好一会,沈陌才扬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让我觉得无比讽刺——他是在说我自作多情自抬身价自己把自己当盘菜吗?

“我指的是梁远之,你小舅舅。”

小舅舅移民加拿大我是早就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都成老外了还留在国内晃荡来晃荡去。

“外商在国内投资有很多优惠政策,你不会不知道吧。”沈陌漫不经心地点拨我,“你小舅舅根本不是真的想移民,他在等机会。那边的房地产市场几乎已经被沈家霸占了,旁人难以插足,可是这里不同。”

我朝远处笼罩在一片黑影里的楼房轮廓望去……难道,小舅舅?

“你小舅舅应该早有动作了,虽然他不动声色,可身家恐怕早已不止亿万。”

我还真是瞠目结舌了。梁家最没出息的小舅舅,一开口必被驳斥的小舅舅,在大家眼中傻乎乎的小舅舅……居然是这样深藏不露。

可是——“我靠,你怎么会知道?”我怒,“梁家的家底是不是早被你摸透了?!”

“我说是的话,你会不会一头滚下去?”他突然开玩笑地问。

我们已经走到了台阶上方,下面是黑黢黢的草丛,隐藏着一段废弃的铁路,虽然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再有火车从上面呼啸而过,我对它还是有着本能的惧怕。

“你……早就知道在被我跟踪吧。”

不甘心,真不甘心,可还是想知道答案。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原因。大部分时候,你看起来就像幼儿园里放了学等人接的小孩,眼里充满期待却满脸茫然的表情。”附近一盏路灯突然灭了,也许是错觉,最后闪过的光明里,我看见那双比黑夜还要黑的眼睛,一点也不浑浊,不黯淡,那是一种黑色的光,拥有不亚于繁星的柔亮锋芒。

将沈陌引荐给小舅舅那一刻,我隐约预感到梁沈两家的交锋即将展开。大概受我妈影响,小舅舅还没见沈陌就印象奇佳,密谈几个钟头后,他欢天喜地地把我叫过去,说是要泡茶给我们喝,当然,主要用来招待沈陌,我只是顺便沾光。

可我一听就把头摇成波浪鼓,“咖啡!我喝咖啡!茶这玩意儿敬谢不敏。”

“傻丫头,能给你喝一般的茶吗?一般的我也不敢拿出来了!”说着打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取出两颗茶叶。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但是不经意瞥一眼那盒子,里头大概也才装着十来颗而已,这什么玩意,难道能比金子还贵?

两颗茶叶泡过之后,盖子一揭的瞬间,整间茶室顿时盈满香气,香得我脑子顿时就懵了,好半天回过神来,听见沈陌开口说话,温文尔雅:“到底是大红袍呢。”

我说:“大红袍?很了不起吗?”

小舅舅忍了又忍才没跟我计较,“几十万一两的茶叶你说呢?我费尽心思才弄到二十颗!”

还真比金子贵!好吧,我承认我很欠扁,“你们也知道我不懂欣赏的了,事儿谈得如何?”

小舅舅刚才还笑容满面,一听我的话却突然板起脸,“门都没有!亏我一直以为你是梁家最门儿精的一个,怎么也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我怔住,谈崩了?谈崩了还兴高采烈地喝茶?边想边朝沈陌望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闻着茶香,语气也一样舒散:“没关系,买卖不成人情在。这丫头太异想天开了,压根就不懂做生意还要插一脚!好了好了,至少谈得也算愉快啊。”沈陌迅速掀起眼皮,凉飕飕地看我一眼,很快又低回去盯着杯中。

我一愣一愣地听,脑子里怎么都觉得沈陌刚才的眼神有点别的意思……

正琢磨着,一阵大笑声爆发在十来平米的茶室里,回荡、沉淀。小舅舅笑得直拍大腿,手里杯子几乎没拿住,只得暂时搁在茶案上;沈陌抬起手,关节抵住太阳穴,温文尔雅地对我保持着刚才那抹不冷不热的笑影。

“丫头,刚才小惩一下,我要气也是气你瞒了我们这么久!”小舅舅重新拈起茶碗,“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外婆不光是你外婆,也是我们五个人的妈,难道大家还能害她不成?”

“我知道错了。”我厚颜无耻地反省着,下一秒就转移话题:“饿,中午去哪吃?”

“走吧走吧,我请客。”

他们俩站了起来,我却忙着俯下身去,抓紧时间把一壶茶全灌进嘴里,怎么都是几十万一两,当白开水喝也别浪费。咕嘟咕嘟咽下去才听沈陌说:“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你闻的。”

如果沈陌和梁远之联手成功,我想这对于沈家来说不能不算是一场劫难。不过他们的死活,我半点不关心,且不说唐薇惹了把我养大的外婆和柔弱无助的齐漱玉,就算她告的只是和我仅一面之缘的舅公,我对这个“后舅婆”也照样没好印象。

刚才,她又致电私下约沈陌去下榻的酒店见面。

“你完喽。”我幸灾乐祸地搅拌那杯加了糖、奶、果酱和冰淇淋的咖啡,“美艳后妈的召唤绝不会有好事情,现在的你只能让我想到陷害忠良、有口难辩、屈打成招等词儿——她约你几点?”

“再过一个小时。打个赌吧,”他拿起手边的番茄酱往我咖啡里挤,面色自若地弹了弹杯壁,“喝一口,我输你一百块,全喝完我就把新书的所有稿费给你当零花钱。”

我立马心动,“哦——你惨了!除了鹤顶红和敌敌畏我什么都敢喝。”说完端起来淅沥哗啦流畅地倒进胃里,“给钱吧大教授!写欠条也成,基本上我这个人在处理钱的问题上其宽宏大量的程度一向是有口皆碑……”

“我还没说完呢。”沈陌撑着下颌一脸正人君子状,“新书尚未联系出版社,以前这种工作都是代理人操心,我完全没经验的喔。”

“怎嘛,你想叫我替你找?不行的大教授,你这尊佛太大了,我呆的庙小,恐怕供不起。”

“别发酸,如果不肯帮我找出版社,就到我身边来做事。”

“少扯上我!我局外人!”真后悔喝了那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不怕跟你坦白,我现在和孤军奋战差不多。你小舅舅虽是强力后盾,沈家很多内部事务毕竟不便插手,同行是冤家,他们绝对会忌惮。”

市中心的老麦,花痴必然频繁出没,据说有不少星探会在这里潜伏。我把注意力放到究竟有多少人在看沈陌这一点上,他的话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直到我听见他说“我看过你的学历,双语国际贸易专业”时才回过神来。

“是啊!可是我一天班没上过,实习报告纯属扯淡,连毕业论文都是舒雯从经济学院花400块钱找人代写的……这还不算,我基本上年年吊车尾,哪,大不了介绍同桌给你认识,绝对好学生,没作弊的全系第一名!”

“你有高级涉外助理资格认证吧。”

“那是必修科目啊不拿到证书不能毕业,就像本科生过英语四级,不就一证儿吗?学这个专业的人手一本。再说我都当N年自由职业者了,你突然叫我进办公室过朝九晚五的日子?杀人吧!”

“证书容易考,论文也好写,实战起来却不是谁都能赢。你的文凭你的背景我从不在意,我只要你那些能力——好好考虑一下吧。”他拿出钱包将一张纸币放在桌面推给我,“赔你咖啡和圣代,我先走了。”

他前脚走我后脚就打电话给舒雯:“你开车去希尔顿要多少时间?”

那边破口大骂:“什么开车去希尔顿!我就在希尔顿!”

我愣了愣,很快落井下石地阴笑,“まさか(难道)……你在相亲?灭哈哈哈!”

“通常来说坏人的猖狂之日啊就四伊拉西特呃辰光(就是灭亡之时)!我打算把他介绍给你,觉悟吧!”

我赶紧咳嗽一声:“你在希尔顿最好,唐薇约沈陌去面谈呢,孤男寡女,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呆在房间里聊吧,要是在餐厅或者其他公众场合的话……”

那边立刻欣喜若狂:“哇哈哈明白!明白明白!真是天助我也,可以打着相亲的幌子名正言顺地监视了!”

“别玩过头了,沈陌认得你那张脸——美女!”

“不会不会,我是一个来相亲的白痴,碰到只是巧合、巧合……”那边热血沸腾地挂了电话,我捡起他放在桌上的纸币发呆,翻来转去,突然发现钞票背面一角用圆珠笔写着三个模糊的字“请注意”。

请注意?注意什么?我一瞪眼,难道——这张是假币?顿时五雷轰顶,不过轰的时间不太长,舒雯一个电话把我拉了回来:“快点来看好戏啊!家庭伦理剧!”

说完就挂,大概是不方便多讲吧。

我立刻冲出老麦拦一辆的,风驰电掣杀到希尔顿。

舒雯坐在桌旁吸饮料,边上撂着一男的。看见我,她耸耸肩,“精彩部分已经过去,广告之后请欣赏其他节目。”

我恶狠狠地瞪,“少卖关子!”

“赌一百块,你绝猜不到唐薇找沈陌干吗。”

“干吗?不是示威就是装可怜呗!我说和傅凭澜有关!”

“你怎么知道?”舒雯惊异地对我一屁放准的本事表示钦佩。

“我也是对着口形连猜带蒙的,他们提了傅凭澜,而且次数不少,明明是家族之争嘛,扯上个女人你说诡异不诡异?还有啊,沈锥不在国内,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居然奔加拿大去了。”

“不在国内才正常!总得有人回总部主持大局,沈锥又不傻。”

“好啦,你赶紧回家去找沈陌探探虚实吧,后期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冲她伸出手,“输我的一百块呢?不许给假币。”

她拍掉,“先欠着!”

“以后不跟你打这种赌了,每次都收不到钱。”我发着牢骚要了份这里最著名的抹茶红豆牛奶沙冰,突然朝服务生一声暴吼:“等等!把那张钱还我!”

那服务生直不愣登杵在那里,我换了个和颜悦色版本的表情,“把那张钱还我,是假钞,我给你另外一张。”

他惊异地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但还是很客气地交给我,接过另一张。

“你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高尚了?”舒雯目眦尽裂地看完这一幕,劈手夺过纸钞查看一番,“是假的?不是吧!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我说:“背面有请注意三个字,那不是明摆着在提醒收钱的人吗?”

“谁说的,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这钱没问题。你要不信,我吃点亏拿真的跟你换一张。”

“不换!”我一记分筋错骨手取回,快得她愣了三秒才缓过神。

“怀疑是假的还非要留着,你吃错药了?不是打算裱个框纪念一下吧!”

晚上,我跑去找沈陌。可能因为身份转变带来的尴尬还没有消除,齐漱玉看到我,先是一怔,然后匆匆点头,躲开,算是招呼完了,往日那份温柔的热情早已消失怠尽。

他的神色有一点冷漠,我想他一定看到了舒雯,并且怀疑我们恶习未改。

于是我先发制人:“舒雯打电话跟我说看到你了,我不知道她那时候正在希尔顿相亲。”

“是吗?”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相亲一定没有我和唐女士那场谈话精彩。”

“她也是这么说。我们都很好奇,可惜没路子,所以厚颜无耻地跑来问你。”我把那张请注意的钞票当书签塞进他刚翻到的那一页,“书中自有黄金屋啊……”下面一句没有说。

像蔽日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沈陌放下书,十指交叉挡在唇前,仿佛是为了遮掩那丝笑容,“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和你的朋友,即使你们真的跟踪我,我也不会为了这个生气。”

我翘着屁股拖过一张凳子,“是傅凭澜吧……”他很平静地抬眼,我哼一声,“你真这么爱她?那干吗不要人家,给你弟机会后来居上。”

“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和沈锥都是你叔叔。”

“不要避重就轻,你才大我几岁就好意思倚老卖老。”

“梁家家教那么森严,怎么会出你这种孽子?”

“彼此彼此呀,你还不是把姓沈的当成落水狗打得来劲极了。”

他笑了,“原来我们两个都是不容于家里的异类啊。”

我很想继续跟他叫板“谁跟你同一阵线了”,话偏偏卡在喉咙里挤不出来。

“跟你说个故事吧。”他的笑容加深,真的是一副对幼儿园小孩讲故事的架势,“我刚上高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住处附近的一条街吃饭,那条街楼房很多,高矮参差,还夹杂着几间平房改造成的商店。三年后,我参加高考的前几天路过,发现那里在拆迁,原来楼与楼之间阴沟那么宽的地方住着一群人,仅靠几根竹子搭了蚊帐当成家。那时候大楼倒塌,那些人坐在蚊帐里发现突然天光大亮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OK,讲完了。”

“那我也跟你讲个故事吧。”我兴致勃勃地掷出开场白,“二十几年前有一个小丫头,虽然家庭不和睦,她还是分别爱着爹妈——因为两个人对她都很好。在这个小丫头的记忆里,一直都有父亲窄小却不可抹去的一席之地,她清楚记得父亲是怎样在火车卧铺上把大灰狼和三只兔子的故事反复讲了八遍,怎样念错儿童科普读物上的字然后被她理直气壮地纠正,即使所有的家人都矢口否认并指责这是臆想她也依然坚信不疑。直到有一天她梦见父亲拿了菜刀在后面追赶她和母亲,她还催促母亲快点从窗户跳下去以免被砍着,那一夜她像看了场效果逼真的恐怖电影一样,此后就经常做类似的梦。渐渐地,梦境动摇记忆,扭曲了父亲给她的最初印象,二十几年过去,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截然不同的两个爸爸,哪个才是真的了。完毕。”

“真拙劣的情节。”他弯起手指敲叩书皮,不屑。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平铺直叙已经够差劲了,还没有市场卖点,我的故事别的不讲,至少既香艳又刺激。”

他似乎驳不过我从老妈那里练来的口才,苦笑一下翻开手边的书。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下,夹着被我质疑其身份的钞票的那页上,写着普希金的一首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成为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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