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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卷二 战时莲 乾瑞(九) 之鬼谈鬼。(下)

一个大老爷们晚上干点甚么不好,你大半夜的醒了不是找尿壶而是去梳头?!

小轩窗,正梳妆!

不知是不是苏提灯又把那盏幽蓝色的灯笼随手放在了镜子旁,总觉的那幽蓝的灯光映着他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在这大半夜里梳头……你招鬼呢还是招鬼呢?!

此刻再装也装不下去,光凭着初见时自己那份功力他也应该猜到自己醒了,於是薛黎陷索性拿起茶壶直接往自己脸上倒了倒,清醒了些,确定没看错,不是自己撞鬼了,这才开口道,「苏提灯?」

「嗯?」苏提灯把头发高高束起了,又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个木簪来固定了,这才提着那盏灯笼幽幽的回到了桌边,坐在了薛黎陷的对面,一眼扫到桌面上的水,又一眼扫到对方健硕的身体,苏提灯神色黯了一黯——凭甚么他健健康康,凭甚么他内里精湛,凭甚么他融汇百家武学,凭甚么……算了,他又不是那个人,自己何必那么在意呢。

「薛掌柜,小生奉劝你一句,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苏提灯看了看桌上的水,把原本打算伸手去拿茶壶的手又收回来了,淡淡道,「小心把女鬼招来。」

薛黎陷原本以为他会说句甚么夜大风凉,他都准备好了回他一句这是夏天,你觉得冷,我不觉得冷,却没想到对方蹦出这么一句话,当先所有对苏提灯那几乎飘过去又飘回来的形象也不害怕了,还没等开口贫几句,就听苏提灯异常郑重道,「小生是认真的,其实小生来这里第一天,就想跟你说,正渊盟这里的房屋建造有问题。是个阵势,大概正渊盟里也有这样的能人异人,这好理解,可是……恕小生妄断,敢问正渊盟可是有走丢过甚么人吗?」

走丢过……甚么人吗……

薛黎陷觉得自己那一刻心都少跳了一下,拾掇好所有心情,这才开口,「此话怎讲?」

「这阵势属阴性,招的应该是个女子的魂,薛掌柜人正当壮年……嗯……还未娶妻不是么?本就缺阴气,所以我才说,大晚上你还是把你那身子好好包起来吧,别被女鬼盯上了,小心……嘿嘿嘿。」苏提灯轻轻笑了起来,跟惯有的悲天悯人不一样,反而添了几分促狭的意味。

薛黎陷一时拿不定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说笑了,只好镇定的一边套衣服,一边反问,「怎么说?」

「这宅子古旧,但是按照阵势走向搭配着风水来看,确实是个引魂阵,这引魂阵也有讲究,比如说咱这个宅子,常人走进来了都很难绕出去,它实际上是一个引魂阵配了个锢魂的走向,常人都走不出去,那少了意识的魂魄就更难走的出去了。但是没有这死人的尸体也是白搭,困在其中,找不到附身的,自然也出不去了。就这样青黄不接半上不下的卡着,换谁谁难受,正渊盟成立数百年,我倒不敢说这宅子是有多少年头的,只不过定然不小了,路过的鬼魂可能一不留神就中了招,就留在其中了。包括我那天说听到有人在喊乾瑞的名字,是不是乾瑞就招过甚么鬼?」

「嗯,」薛黎陷难得正经的配合了下,还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啊。」

说完也不管苏提灯了,自顾自又倾出一杯茶铺到了桌面上,开始画王八。

苏提灯一开始没猜出他打算干甚么,等看了半天他好像无非也就是写写画画,只是心下却突然释怀不下这个小动作——他也有这个习惯。

缄默了不过片刻的光景,薛黎陷打算不跟他纠缠这个鬼扯的话题,这里面确实是他爹造成了一个阵,只不过是当初无聊建的不是么?具体怎样明天盘问盘问冯老不就清楚了。

「你再睡不着了吧?」

苏提灯轻轻点头,视线也从他在桌上一直转圈圈的手上移开。

「那咱俩唠家常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苏提灯看了一眼在桌角,也恰巧在两人之间诡异亮着的幽蓝色光芒的灯笼,突然笑了起来,「总觉得这个氛围更适合讲鬼故事。」

「大晚上的甭讲吓人的,我胆儿小。」薛黎陷脸不红心不跳的瞎掰着,此刻也停下了继续画王八的浩大工程,轻声道,「苏提灯,你娘一定是个美人。」

苏提灯心下一惊,心说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同样笑的四平八稳回道,「小生若是见过,则可断定薛掌柜这一言的正确与否了。不过……薛掌柜身形高大,体格健壮,长得也英俊,看来令尊令堂想必也是一对人中龙凤,恩爱伉俪。」

「其实说来惭愧,我也没见过我母亲甚么样子。但你看看我就知道我老爹很帅啦。」薛黎陷露齿一笑,左嘴角酒窝若隐若现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苏提灯刚才就默不作声的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母亲的模样,很稀零,听闻薛黎陷这句话,呆愣了片刻,机械的重复道,「薛掌柜……一生下来就没见过你娘?」

「是啊,」薛黎陷大大咧咧的拿胳膊擦了擦桌子,「我娘在整个正渊盟都是禁忌,谁也不敢跟我爹提起来,一提起来我爹就会哭,所以我自小不知道我娘长甚么样子、叫做甚么、哪里人士……尤其是正渊盟长辈告诉他我娘过世的消息之后。欸,其实我觉得一个大老爷们为一个女人哭真的不是丢人的事情,那是爱到情深意重了嘛。就像你,你做梦夜里会喊『公孙月』这三个字呢。」

薛黎陷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把,如果娘还活着听到这句话请千万来找我算账吧!

不过他爹会离世,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冯老的口中听到他娘的死讯,他後来问过冯老很多次,真的去世了吗,冯老说是真的,可他就是不信。

如果死了,尸体哪里去了呢?

那个时候冯老只是告诉他,就算告诉你在哪儿,你也抢不回来的。

後来被追着问烦了,冯老告诉他,扬海里去的骨灰,你能挨粒拾掇回来?

他仍旧不信。

所以他一直在找,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心结,就是他娘为甚么突然失踪了,後来为何又突然死了。这次拿他娘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薛黎陷在心里拜了三拜,还觉得挺乐,活着就来找我算账,死了就来托梦骂我吧,好歹让我知道,您到底怎样了。

苏提灯的心情也随着薛黎陷的话起起伏伏,听到最后就归零了,那应该不是了。

拾掇下怅然的心情,又正好听见他顺口溜的那最后一句,苏提灯忍不住嘴角轻轻挂了抹笑意,一只手无意识的揉了揉膝盖,柔声道,「是啊,月娘她……」

说到这儿突然醒悟不对了,他只喊公孙月叫月娘,几乎从来不喊她的名姓,怎么就……难不成他做梦真的喊出公孙月这三个字了?

这边的惊慌错乱只是一瞬,薛黎陷默不作声尽收眼底,看来蒙对了。

苏提灯抬眼看薛黎陷,只见对方仍旧一脸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似乎刚才那三个字只是他的幻听,薛黎陷从没说过似的。

先是被他双亲的事扰了下神,确实,一牵扯到苏瞳的一切他完全无法淡定,就算十年来和这个江湖这个世界交手如此之多,他外表光鲜依旧,精彩依旧,只是……内里到底有多么落寞只有自己知道。

此刻这般种种情绪一交杂心头,竟让他不知刚才是他的幻听,还是真的被薛黎陷给忽悠出了甚么不对来。

「算了,你们都是有女人的,我这个没有媳妇的就不自讨没趣了。跳过女人不提,苏善人是怎么被拐去南疆的,我知道可能提到这些你会很抗拒,但是……你身上的一些陈年旧疾是不是那时候落下的?怎么落下的?说的清楚了,指不定柳妙妙有法子的。」

如果从自己嘴里确认了公孙月这三个字,这人断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话题吧,苏提灯心里略一盘算,不管刚才说了没有,对方既然揭过,自己也不必死磕,只是日后定然要多加留心了。

「薛掌柜真正想问的是小生身上经脉被废的事吧?」

「嗯……」薛黎陷挠挠头,神情真挚且诚恳,「你这么说也对,实际上……甚么人!」

薛黎陷这句话还未落,猛烈的掌风早已袭了出去,看的苏提灯心里也是一惊,这人的内力如此炉火纯青,竟然不用出手已经可以随意控制内力涌动了?

苏提灯从小强迫自己博闻强识百家武学,就算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在他面前过招,他也定能看出破绽来,像是薛黎陷这也不拿剑不用刀,单纯靠掌法林立的,还真是少见。

他这一嗓子喊完,那边也似乎早就有了动静,柳妙妙本身是没吃饱出来找东西吃的,恰巧碰见了面前呼啦啦闪过去七八个黑影,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馒头丢出去砸倒了一个,薛黎陷的掌风也扫中了一片,只不过为首那个仍旧疾行着,看样子是往乾瑞那里奔去的。

没关系,尚叔还在乾瑞那里呢。

苏提灯本以为薛黎陷会追过去,没想到这人倒再次坐下了,还自己倒了杯茶,大有跟他谈下去的架势。

还未再次张口,柳妙妙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盘糖醋排骨,啃得起劲了,还含糊不清道,「你要是晚上闲着没事,再去做一盘?」

薛黎陷二话不说准备拖鞋,柳妙妙立马夹着尾巴跑了。

苏提灯在一旁看的好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了,後来索性单手扶额,侧低着头笑个不停,连带着双肩都一耸一耸的。

薛黎陷真郁闷刚才那段大好时机错过了,不然定可以再揪着话题不放问出些甚么来,就听苏提灯忍笑道,「家妻曾经也是柳姑娘这般活泼性格,日后一些变故,突然心性孤僻了起来,这人呐,活在这世上事事难料,你原本以为你已经活在地狱中了,总以为走到低谷之后再怎么走也不会更往下滑了吧,谁曾知道,地狱之下还有地狱,层层叠叠摞下去,糟糕之后或许还会有更糟糕的事儿。所以,趁活着的时候,多珍惜眼前人才是正当事。」

薛黎陷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而且这感慨的感觉还怪怪的,有一种小冷风飕飕的从后背吹的感觉,这边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就听一声猛烈的冷兵器声响——糟了,何伯也醒了?

薛黎陷撮起嘴打了个呼哨,那动静挺好听的,在深夜里就像是一声能惊醒所有沉寂的鸟鸣,柳妙妙吃的满嘴是油的蹦进来了,「尚叔差点让他跑了,功夫不高倒是挺能逃,何伯拿扫帚抽呢,你去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