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说出来给为夫听听?”云起自己转着轮椅到林问歌身边,体贴地递出一条帕子,眼底却暗含着失落和不安,隐隐透出了他的内心。
“嗯,谢谢!”林问歌自然地接过帕子擦擦,好不容易才理好情绪,她起身看向萧之贺,美目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脸上露出戏谑之意,“小贺子,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唉,岁月催人老,要不是云起提及你的那个毛病,我还真想不起你来,怎样,现在好了吧?”
萧之贺衲衲不言,可其他几个男人面色就有些古怪了,因为林问歌说话的口吻……怎么像是对小辈一样,而且言辞间满是戏耍之意,依年龄看,现年二十七岁的萧之贺,怎么都比二十出头的林问歌大吧?
“问歌,”大约是紧张到了极致,反而自然了,萧之贺猛地抬头,定定看着林问歌道,“七年前我忘了说,我们曾那般亲密过,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娶你为妻!”说罢,他就掉头跑了出去,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没留。
林问歌见鬼一样瞪着门口,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青梓晗和黄亦寒对视一眼,眸光有些闪烁,“曾那般亲密过”,到底是哪般?该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岳思迁眸子一眯,反倒平静了,老神在在地坐壁上观,完全当大戏看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家姑娘除了数月前那次回酉国时途经过辰国,根本未曾来过辰国,更别提在这里常住了,又怎么可能结识什么肃王?
云起睫毛低垂,遮去了眸中的慌乱和暴躁,七年前歌儿到过辰国?不,不对,那时她分明在酉国皇宫,且已经有了小穹,怎么可能和辰国的肃王扯上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该换药了!”林问歌摇摇头不再理会萧之贺的事,推着轮椅就要回房。
云起有话要和她说,当然不会反对独处,简单冲黄亦寒他们点头示意后,就被推走了。
“岳叔叔,您怎么不见奇怪之色?”黄亦寒一错眼看向旁边,不由得问道。
岳思迁笑了笑,神秘兮兮道:“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啊!”
青梓晗若有所思地坐着,眼底掠过几缕不明的光芒,不知想到了什么。
房间里,林问歌解开云起的衣裳,拆了胸腹的纱布看了看,一边换药一边道:“恢复的很好,过几天就没事了,你的真气运行起来怎样?可有何不适?”
重新缠好纱布,云起并未答话,他自己套上衣裳,却在林问歌转身放药的时候,猛地将她拽到怀里牢牢抱着:“歌儿,我忍不了,我忍受不了你成为别人的,所以,哪怕我瘸了残了,也绝对不要放弃你!”
乍听此言,林问歌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呼道:“你的腿……”她此时正在云起腿上坐着,这不是伤上加伤吗?
“歌儿,你介意吗?介意吗?”云起不安地问,“我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你介意吗?”
林问歌张嘴欲言,却又被他打断了:“不管介不介意,我都不会放开你,你是我儿子的娘亲,那你就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好不容易乘着云起力道松了松,林问歌赶紧站起来,掀开他腿上的毯子察看,见没什么大碍才放心,只是抬头时有些无奈:“好端端的怎么整这么一出,刚才在大厅不是还挺有气势的?”
云起看着膝盖上凹陷的坑,眼神变幻了几下,最终化为满满的坚决,他定定道:“歌儿,我本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可今日真看到别的男人……我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林问歌眸光颤动,不自在地躲开了他炙热坚定的目光,小声道:“说的好听,临到头了又改主意,真是……”
“歌儿莫非真想嫁给那个肃王?”云起心中钝痛,从酉国相识至今,不知不觉得,这个女子已进驻到他心里,被伏击时他想到的除了爹娘,就是她和儿子,可他却重伤致残,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可能。
他本以为他可以做到的,她值得更好的、更出众的男人,但……
“胡说什么,那个神经病鬼才要嫁呢!”林问歌炸毛了,娥眉一竖道。
“神经病?”云起愣了一下,随即缓和神色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问歌酝酿着措辞,将他推到桌边,翻杯倒茶道:“说起来并不完全是我认识的,准确说是小蓝认识他。”
“小蓝?”
“嗯,你还记得吧,我和你说过,当初有了小穹后,我正在酉国皇宫,后来雪霄就突然来了,那之后直至小穹一岁期间,小蓝的灵魂都在沉眠。”
“是沉眠期间认识的?”云起猜测。
林问歌将茶递给他,点了点头:“灵魂融合后那些记忆我就知道了,不过,要不是你提到那个神经病的隐疾,我还真想不起这回事。当时小蓝虽在体内沉眠,却有一缕意识莫名其妙进入了萧之贺的体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是一体双魂,可控制身体的只有小蓝,萧之贺明明是本尊,但始终无法夺取身体的主导权。”
“所以,那小子说的‘曾那般亲密过’是指灵魂共存?”云起彻底放松了,可马上又想到了一件事,声音有些危险地道,“这么说,那一年多你****用着他的身体,起居、外出、逛青楼,甚至沐浴?”
林问歌干咳一声,莫名的有些心虚,呸,她心虚个什么劲啊!
云起大手一伸,拉过她就是一记深吻,直让她气喘吁吁才放开,不满地哼哼道:“继续说,还有呢?”
林问歌横了他一眼,整理下头发坐在旁边:“那不是年少轻狂嘛,小蓝本来就是个调皮的,碍于身体原因和心结才安静异常,当时突然掌控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当然很好奇、很兴奋,又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用负太多责任,于是就……就把从前只敢想想的事挨个做了个遍,结果可想而知,他们那一年多相处得并不怎么和睦,经常都是吵吵吵!”
云起挑眉:“那他怎么会说出要娶你这样的话?”
林问歌自个还莫名其妙呢,摆摆手道:“谁知道那个神经病又犯什么病呢,七年前那个时候,他可纯情得很,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纯情?”云起星眸一眯,欲笑不笑地看着她。
“咳咳,”林问歌打了个抖,被他看得发毛,“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本来就很纯情啊,都二十岁了竟然还没开荤,这在古代有多么不可思议啊?”
云起面露狐疑,抓住了个关键词:“古代?”
没防着说漏嘴的林问歌顿时默然,察觉到旁边人想要得到答案的坚决,便沉声道:“有件事……我没有同任何人讲过,”她深吸一口气,坦然看向云起,“如果你知道后,还愿真心相待、谈婚论嫁,那我就会认真考虑。”
听闻此言,轮椅中的男子下意识坐直身子,想了想郑重点头:“你说。”
林问歌看他这样,不禁笑了笑:“说的不如看的,你亲自看一看就知道了。”
云起不解,却见她凑到跟前,扶着他的头让他们额头相贴,眼前一抹银光划过,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高耸入云的建筑、着装古怪清凉的人群,川流不息的像是车的铁盒子、霓虹百里的繁华街市……一切的一切都迥异于坤元大陆和天之大陆,包括风俗、语言等等,画面急速变化,然后,他在一幢房子里看到了一个病弱的小女孩,她叫凌笑蓝。
先天心疾,被家族放弃,惟有一老仆相伴,短短二十年的生命,她除了看书再无事可做,她亲眼看着老仆停止呼吸,那一瞬间她看透了生死、人性,彻底关闭了心门。
画面一转,竟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人、妖、魔、兽纵横,与妖斗、与魔斗、与兽斗的人们,追逐天道、寻求自救之法,从而诞生了修真门派。他在那如繁星般的修真家族里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名门子弟、生性冷漠,小小年纪就通过测试,被送入了第一大修真门派清居门。
入门试练,六七岁的女孩独自一人爬上千层石阶,终于抵达山门,被清居门七大长老之一收为亲传弟子,此后年年岁岁,她一心求道,屡次外出游历,不畏艰险地度过一次次难关,渡天劫踏上金丹大道,却因身怀重宝遭师傅出卖,被师门长辈围攻,于山颠云雾中自决于天地。
两个人的人生经历,走马观花般出现于云起眼前,在最后那自爆金丹的强光中,他猝然惊醒,睁眼时就见身边坐着林问歌,而他自己已躺到了床上,屋内光线昏暗,竟然到了入夜时分。
“那是……”云起动唇,嗓音喑哑低沉。
林问歌叹息一声,抬手擦了擦他的脸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泪痕遍布:“刚开始是小蓝,后来的那是雪霄,你所看到的就是她们两人的经历,她们并非这个世界之人。”
云起眼露心疼,小蓝死于心疾,雪霄死于背叛,不管是哪个,她们现在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林问歌,歌儿!
“我不知道她们死后为何先后到了这里,但如今灵魂已然融合,那就不再有小蓝、不再有雪霄,只有我。”林问歌语气认真,“呐,云起,现在你还要爱我、娶我吗?或者,你要爱的、娶的是七年多前与你共度良宵的小蓝,还是数月前酉国初见的雪霄,亦或是……现在的我?”
说完这番话,床边的女子起身离去,直到房门开了又合,床上的云起终于平息心绪,轻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止我心怀不安吗?歌儿,问完就跑,你都不听听我的答案?”
夜幕降临,缓缓在庭院里踱步的林问歌沐浴在月色之中,美得宛如月光仙子,可她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儿。
之前在青原融合灵魂时,她就觉得有些超乎想象地容易,再联想因雪霄出现而莫名进入萧之贺体内的小蓝,若真的是异世之魂夺舍,或者如小蓝认为的灵魂穿越,那小蓝又怎会在进入萧之贺体内一年多就回来呢?
这是不是说明……这具身体拥有更强的灵魂牵引力,一体双魂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林问歌闭上眼努力回想小蓝进入这具身体时的情形……体弱、年幼,但当时她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难道就没发现这个身体的灵魂不同了吗?
还是说这具身体在一岁前根本就没有灵魂?又或者……
“林小姐?”回廊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人渐渐走到院中,月光如纱洒下,竟让他本就出众的容颜越发不凡,特别是那双桃花眼,一瞬间好似盛满了璀璨星光。
“青大公子,还未睡?”林问歌诧异一下,继而礼貌地问了一句。
“月色正好,有些睡不着。”青梓晗无甚表情,眼神倒是没有往日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