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歌闷笑几声,清了清嗓子,眼神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千玑玲:“小水,你们恢复的如何?承受得了组合的冲击吗?”
千玑玲得瑟地在空中来回晃:“几千年没有现在这么舒服了,那些老头子们就会把我们放在黑漆漆、阴森森的阁楼里,又不给灵气、又不带我们去溜达,真是闷死了!”它忽然飞到林问歌脸边,蹭啊蹭的,“还是新主人好,主人诚不欺我啊,主人当初预言说,很久很久以后,会有人成为我们新的主人,没想到主人说的是真的啊?”
“不许占我娘便宜!”小穹猛地窜出来,宣誓主权般拉住林问歌的胳膊,冲千玑玲道,“你是公是母,是公的就走开,不许占我娘便宜!”
啊哈?
黄亦寒等人默契地看向云起,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该说不愧是父子俩吗?
其他人头脑一懵,仿佛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千玑玲眨眨眼,绕着小穹头顶转了一圈:“嗯……天生神体,混沌紫气,哪里来的小变态啊,比主人还强悍,难道是主人留下的私生子?可年龄差好多啊……”
“你才是私生子,你全家都是私生子!”小穹怒道,一指云起,“那是我爹爹,他和我娘已经成亲了,成亲了懂不?”
千玑玲转了半圈,又看向云起,只一眼它就奔了过去,在云起面前横三下、竖三下,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来回晃悠:“美男,大美男,哦哦哦,就比主人差一点点,美……”它忽然卡壳,又凑近几分停了会儿,瞬间倒退到林问歌身边,还死命往她怀里缩,“天呐,她怎么在这里?那个暴力女,太恐怖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云起胸腹间发出白光,白光越来越亮,两个呼吸后,一道虚影从他体内分离,清鸣着在空中盘旋,那竟是一只雪白如玉的凤凰,只是身体并非实体,而是虚幻的。
“那个谁谁,你说谁是暴力女?”雪白的凤凰落到地上,梳理着身上的羽毛,长长的尾羽光彩圣洁,它昂起高傲的头颅,一步步走向林问歌---怀里的千玑玲。
“你才是谁谁谁?上万年了你都记不住我的名字,我是小水,小水!”千玑玲怒了,腾得跳出来道,待看清那凤凰虚影,它又紧张地飞过去,“小凤凤,你怎么弄成这样?你的身体呢?身体呢?是谁,是谁这么对你的?我要去把他剁成肉酱!”
云起走到林问歌身边,揽过小穹问:“歌儿,这是……”
众人也向这边看来,眼中含着深深浅浅的疑惑。
林问歌轻笑道:“小水是九曲玲珑锁的器灵,小凤凤本是阴霆的契约兽,它们认识有何奇怪的?”
“娘,爹爹的契约兽好拉风!”小穹赞叹道,小凤凤通体雪白,一片片羽毛宛如上等的白玉,虚影尚且如此,本体又当如何?
雪球委屈地钻出来:“小穹穹不喜欢我了?小穹穹不要我了?”
小穹抱起自家兽宠,亲昵地蹭了蹭:“怎么会呢?小凤凤是爹爹的伙伴,雪球才是我的伙伴,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呢!”
“对了,娘,那个小水不是知道过去未来吗?它会知道雪球的来历吗?”小穹抱着雪球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林问歌一愣,还真没想到这个。
那边的小凤凤被千玑玲弄得烦了,干脆化作一道光回到了云起体内,耀得满室明亮的白光褪去,就像那只凤凰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新主人,呜呜呜,小凤凤怎么会变成这样?新主人一定要带我去给小凤凤报仇!”千玑玲飞回林问歌身边,要是有只手,一定会拉着她的袖子擦鼻涕。
“喂,不管你是公是母,先帮我看看它,你知道它的来历吗?”小穹双手抱着雪球送到千玑玲跟前道。
林问歌摸了摸儿子的头,失笑纠正:“臭小子,器灵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千玑玲眨眼看看面前的雪白小兽,雪球黑琉璃般的眼睛满是无辜,看起来纯良得很,一个器灵、一个小兽对视良久,千玑玲纳闷地绕着雪球疯转,渐渐地,纳闷转为暴躁:“这天底下还有我认不出来的东西?这到底是个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不认识,不认识,我竟然会不认识?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啊!”
小穹很失望,雪球也很失望,云起安慰两个小家伙:“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别急。”
林问歌不理会这些,弹指撤了隔音防护罩,转向在座的五大家族和四国皇室:“该和你们说得我都说了,各位可以走了。”
大家彼此对视,牧岚风提出了每个人心底转悠的想法:“林小姐,不知我等可否看看九曲玲珑锁的全貌?”
其余人或点头附和,或眼含期待,本来嘛,都说是神器了,谁不想见识见识?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神器这种存在,更别说亲眼一见了。
林问歌不置可否一笑,对这些人粉饰太平的本事有了直观的认识,他们现在不是该考虑考虑未来吗?还有心思观看神器问世?
“歌儿,我也想看看。”云起开口了,神器问世,以此作为震慑也好,免得这些人回头玩些小心思。
林问歌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点头,端正了盘坐的姿势。她双手翻飞间弹出五滴鲜血,分别击中空中的九玄丝、曲意琴、千玑玲、阴阳锁和珑玉。
血液一经碰触便迅速被吸收了,而后,原本被各色光芒笼罩的五样宝贝纷纷焕发出金光,最先落下的是曲意琴,林问歌将它托放到膝上,右手一伸,九玄丝便落入她手中,她将九玄丝一端按上曲意琴左上方,将它以“S”形顺过琴面,至末尾时刚好组成七根琴弦,不长不短,不多不少。
云起侧目一看,那九玄丝已经变成了曲意琴上从粗到细的七根琴弦,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两者组合而成,完美得浑如一体。
安好琴弦,林问歌依次抓住空中落下的阴阳锁扣到琴肩,再将珑玉嵌入琴额,最后托住千玑玲,在曲意琴正中松手,那白色眨着眼睛的光球宛如被吞噬般坠入琴中,刹那间金光爆亮,所有人不禁抬手挡住这刺目之光。
当光芒褪去,众人定睛再看的时候,就见一张崭新的七弦琴静静放在林问歌膝上,琴身呈古朴厚重的墨色,宛如墨玉般隐含润色,上有仿佛会流动的火焰祥云,虽然不再发出光芒,可那琴身、琴弦,无一不透出内敛的灵气。
凡是稍通琴艺的,均能看出这是张工艺超绝的琴,若说是几千年前做斫,却没有代表它历史悠久的断纹,仅外观就足以令人痴迷,更别说音色如何了。
“怎么……会是张琴呢?”有人不可思议道,猜测到是一回事,真的确认了又是另一回事,其实,大半人都和他一样接受不了神器的这番模样。
林问歌虚抚过琴弦,自然无比道:“这本就是阴霆为心爱之人所斫的诉情之物,九曲玲珑琴才是它真正的名字,你们以为它是什么?刀,剑?你们给心上人送东西会送这些?”
在场的男人居多,听此顿时语塞,是啊,谁又规定神器一定是什么样什么样的?是琴又有何奇怪的?况且,这还是件赠送给心爱之人的东西呢!
“林小姐,来一曲?”青梓晗不禁想起在金都的那个夜晚,这女子不就坦然应邀,吹箫一曲吗?说起来……他们其实并无仇怨,怎么就难有好言相向的时候呢?
林问歌欣然点头,见到如此好琴,她当然也是心痒的,听到有人如此提议,自是无有不应的。双手悬于琴上,下一刻拨挑按抹,琴弦颤动着,奏出一曲天籁之音。
她弹的是坤元大陆十大琴曲之一的《相思》,作曲者已不可考,是向心系之人倾诉相思之苦的,多少年来无数人以此追求倾慕之人,不知成就了多少良缘美眷。
在座的少有没文化的,即使不通音律,对这首曲子也耳熟能详,故而琴音一出,便听出了优劣。这琴音“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将琴音九德兼之一身,弦动间饱含着“清、和、淡、雅”的品格,实在琴中之王。
云起也是琴棋书画皆通之人,或许近些年来疏于练习,难免失了水准,但欣赏起来还是没有障碍的。
他闭目聆听这曲《相思》,只觉得散音松沉而旷远,泛音犹如天籁,按音丰富,林问歌指下吟揉余韵,时如人语,仿佛可以交谈,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琴好,曲好,弹琴人技艺更好。
恐怕终此一生,也听不到将《相思》弹得如此传神的了,其中怅惘渴慕,相思相望而不得相亲的无奈自苦,以及那充满于每一个呼吸的思念之情,都在这琴音中一一诉尽。
直至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林问歌双手抚弦,消去了琴弦的颤动,眼含伤感地低低一叹,却不知是为了谁。
大堂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沉浸在这曲《相思》中久久难以回神,或者想起了年少时朦胧的爱恋,或者想起了家中等候的娇妻,或者想起了尚不知在何处的未来伴侣,当然,还有些已经爱过、痛过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心中珍藏的那道剪影。
“歌儿!”云起一声疾呼,被惊醒的所有人转眼一看,就见刚刚还抚琴的女子双目紧闭,软软地向后倒去,跌在了云起怀中。
某种贪婪瞬间苏醒。
不知是谁,第一个从人群中飞掠而起,扑上前就要去夺那九曲玲珑琴,他的出现好似吹响了号角,又有三四道身影紧随而至,出掌逼退其他人的同时,奔着那琴而去。
云起离得最近,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护琴,而是迅速地将妻儿抱着退开,免得他们被争斗中的几人误伤。岳思迁和纪霜霜反应过来,运气掠到云起一家身边,一左一右将他们护在中间,紧接着北君沐和黄亦寒也过来了。
五大家族和四国皇室中能主事的都坐在那里静观其变,任由他们手下的长老、高手战成一团,只为了大堂正中那张墨色七弦琴。
就在这场抢夺即将演变成混战的时候,林问歌这个刚出炉的神器主人还不明原因的昏迷着,那九曲玲珑琴竟在无人操控的情况,猛地向上浮到空中。
“铮——!”琴弦自发震动,发出了这第一声。
随后就是不断的“铮铮”声,琴音在空中形成肉眼可见的金色音波,一波波扫向那些妄图抢夺它的人。
头脑嗡鸣、太阳穴鼓胀,适才但凡出手的人均下意识捂住耳朵倒地,犹在空中的重重摔落,一时间地上满是抱头闷哼扭动的人,再无什么高手风范。
奇的是,受到影响只有这些人,其余人等,只要未曾出手,都好端端坐在原处,他们明明也听到了这琴音,却宛如听着寻常旋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