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夜未眠,水笙这样下猛药也是想让白瑾衣做一个抉择,然而,他越是沉默便证明他考虑的事情越多。他还顾忌着兄弟情义,前日在白瑾玉那已经有了些许的厌倦,此时更觉得伤心。
她已经哭不出来,闭了眼就是柳意活泼的样子。
是了,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失去了少女的心性?从少女变成女人,现在作为小佳音的娘亲,四个兄弟的妻子,水笙有点迷茫。
临走前,白瑾塘与她也是仓促行房。之前更早一些,只有他感情热烈,她想着他离去时候的模样,越发的想念。
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听见白瑾衣深深的叹息。
水笙更是懒得动,直到日上三竿了才起身洗漱。周嬷嬷抱了小佳音来,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趴床边上掐她的脸,一声声叫着娘娘的。
她伸手抱了起来,小佳音圈住她的脖颈,认认真真的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这才心满意足的窝进她怀里。水笙母性大发,当然也搂在怀中是又亲又啃,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周嬷嬷趁机说道:“这孩子可能是有点想你了,夫人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水笙拍着孩子的小屁股,这才提起了些兴致:“没事,我一会还要去布局,晚上回来给孩子送过来我带她睡吧。”
周嬷嬷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还是我带吧,等你回来她早睡着了。”
开玩笑,怎么能让夫人带孩子,那那兄弟什么时候能再生一个,她这也就是帮白瑾衣探探口风而已。
一见水笙没什么大碍的模样,当然是扯了个话领孩子先走了。水笙这才起身,天青端水过来伺候着,她心里有点烦,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接了水盆就让他出去。
他应了,却是踌躇了会儿没动地方。
她心知有事,挑眉问他:“怎么了?”
天青赶忙凑近了些,小声道:“大爷过来了,天紫好像跟他提起了柳大爷的事,我听见了个话头儿。”
水笙脸色顿时不好了,她对他摆了摆手让他继续看着,有什么事赶紧回来告诉她。
她无心下饭,又躺回床上歪着。
白瑾玉清早起来心情大好,常满已经连夜离开了京城,他更是再无后顾之忧,不用怕水笙误会只这一点就值得庆贺一番。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有点累,就想过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现在白家还只有了一个女儿,这可不行。
当然,当务之急是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还面对他们兄弟。他骑马去了郊外,特意摘采了一大把野花,从中挑了颜色好看的,白瑾玉亲手编制了一个花环,这东西可有十几年没做过了,他就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计算着时间,白瑾玉特意错开了瑾衣早起的功夫,早早的就到了小四合院。本来听说爱妻还未起床,想趁机摸把混,可天紫拉住他却说了柳少谦的事,只气得他浑身发抖。
叮嘱了他随时看着柳少谦和瑾衣的动静,他平息了怒火这才捏紧了花环,缓和了脸色。看着周嬷嬷领了小佳音从她房里出来,他上前抱了抱女儿,问了问水笙的情况,周嬷嬷是个有眼力见的,她只说夫人有点累可不敢胡说。
白瑾玉也不多问,这院里的除了天紫对他是一心一意,其他人可都是瑾衣边上的,他亲了女儿的小脸蛋,白佳音看着他手中的花环好看非胡乱扯着。
他低笑着拔下一朵小花放在她的掌心,小姑娘顿时在他脸上大力的亲了一口甜甜的叫了声爹爹,只哄得他笑声连连,又是将女儿举起来抛得高高的,玩了小阵儿这才放俩人离去。
这个家里,万万不能再出一点事情,白瑾玉看着小佳音远去的小小背影重新漾出一丝笑意。他再不犹豫,大步走到水笙门前。
屋内一丝动静也无,他敲了下门才推开房门。
走到床边,水笙合衣躺着,眼皮都没抬。
白瑾玉从背后拿出花环,他轻咳了声见她仍不睁眼,轻轻戴在了她的头上。
水笙伸手扶了扶,抬眼向上瞥了瞥:“什么啊?”
他好笑的扯了扯:“看不见吗?是个小花园。”
她伸手拿下来在眼前摆弄,其实一点也笑不出来:“挺好看的。”
他目光灼灼,一直看着她:“怎么了?还这么没精神?昨个不是说要请柳兄来吗,瑾衣那性子还不使劲喝啊,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她嘲讽的笑笑,也看着他:“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白瑾玉怔了怔,想从她口中听到怕是不能了,想必是哪个多嘴的见了天紫拽他的事……他立即点头承认:“我是知道了,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柳少谦虽然和瑾衣是形同兄弟,但那不是真正的兄弟,他想要进白家的门,决计不可能!”
水笙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让他进门了?”
白瑾玉倾身拥了拥她的身子,叹息道:“两年前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了,现在扶持了他,坐稳了八省大掌柜的副座,平日你又多多依仗他,现在怕是不好打发了。”
她揉了揉额角,推他起身:“以前的事现在说还有什么用,瑾衣去找他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别个我不怕,就怕伤了他的心,柳少谦这么一来恐怕兄弟反目啊。”
“兄弟反目?”白瑾玉冷笑:“你来了金元几年?难道还不知道兄弟之间唯有共妻,可看见谁家反目了?”
“……。”
水笙愕然看着他,她简直不敢相信,根本不能相信,猛地坐直了身体,花环一下从头上掉落了下来:“你、你说什么?”
他伸手接住,将花环放在床边不说话。她伸手按住,白瑾玉这才抬眼看她坦然道:“两年前你不愿驱逐柳少谦,认他为兄,可他一直不情不愿,他从来以瑾衣兄长自称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何?我道你明白其中关节,可现在才知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微微叹息:“我不想让瑾衣知道不是怕他顾忌兄弟情义,伤心崩裂,只是多少家庭,只要愿意上缴所有家财义兄共妻也为数不少。他与那柳少谦自小要好,我就怕他太顾忌了会招其进门,他俩可谓兄弟,可不是我的兄弟,若想进门,我白家不能容忍。”
原来是这样……
水笙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怪不得白瑾衣昨晚那般纠结,怪不得……
一阵悲戚从心底而发,这个世界可谓荒诞离奇,她凉凉问道:“男人想进门就进门?若是妻子不愿,难道丈夫们还要强迫不成?”
白瑾玉解释道:“这个按情况而定,妻子愿意,丈夫们不愿意的,只要缴了家财可另置外室。若是妻子不愿,丈夫们愿意,那只要其中多半通过,他也可进门。”
她咋舌:“也就是说只要夫妻双方有一方愿意,那男人就可以随便进门?”
他点头:“是了,尤其是以前的村镇,女子甚少,为了生计一个家庭里面的男人数目通常都要超过六七个。”
“六、六七个……。”水笙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以前从未说过,怎么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事?”
白瑾玉难得难心解释:“现在不比以前了,生活好了一点,家庭和睦,日子有了保障,谁家不愿意妻子都给自家开枝散叶呢,所以他姓进门也不是那么多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再说你在金元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可怕你别别人骗了去,要是知道这么回事还怕你在外面另立家室。”
她被这个消息惊得是心神难安,水笙再也坐不住了,她拉住白瑾玉,忽然想到瑾衣的性格,实在是不放心:“瑾衣该不会许他进门吧?”
白瑾玉挑眉看着她:“只要你和我不愿意,他愿意也不可能。”
水笙却是有点失神,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她心底对白瑾衣的失望。感情难道是这样让来让去的吗?他对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所以她的心逐渐苦涩起来,实在对这个世界凉了大半颗。
她怔怔出神,本来前两日对白瑾玉就有所顾忌,这么一来更觉白家无趣,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纠结这个问题根本不解决任何问题。水笙心知肚明,现在自己只能仗着还仅有的那些感情和白家兄弟好生过日子。当然,这前提是他们也不起任何的幺蛾子,比如白瑾衣,他若敢跟她提柳少谦的事,就怪不得她跟他翻脸!
打定主意了,她心里还好受一些。白瑾玉见她心神恍惚,生怕她想不开,撇了花环在桌上,人就在她跟前坐着不走了。
她见他这样子,心底多少有了点暖意。水笙推了他让他去忙,白瑾玉可哪敢离开,只坐了床边看着她,他不善于讲笑话,也不善于哄人,最多也就放低了姿态看着她眼巴的看着,说上几句好听的也无非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的说。
水笙懒懒看着他,竟然感觉腹中饥饿了,她肚子咕咕直叫,就连他都听见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白瑾玉更是抱了她在怀里。
“没事,你什么都不要想,柳少谦的事交给我去做,你搬到大宅院去几天,只管养好身体就行。”
她不想面对瑾衣,一想也只好如此。
且不说白瑾玉叫天紫知会了白瑾衣,自己带了水笙和女儿回了大宅院。大宅院里可是静悄悄一片,平日里总能听见柳意和小米的吵闹声,这会儿难得的清净可真是稀奇。
其实白瑾米这两日是一直都在画店留守的,他一直想看看是谁画的那幅仕女图。一来呢是好奇谁对水笙这么伤心,二来呢是想讨教一番。
柳意接连两日都与小六子出去听大鼓戏,他失去柳意和小六子这两个朋友的陪伴也是有点不习惯,自己带着天白总觉得缺一点什么似的。
柳意更是,她本来的目的根本也不是想看大戏,只不过想让白瑾米嫉妒一下,可他的确有那么一点失落,却也没表示出什么来。
小六子倒很兴奋,一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期待白瑾米能跟自己说两句话,可即使怎么假装了不在意,他也没叫过她一次。
这让她有点看不下去了,大鼓戏在台上聒噪,小六子在身边烦躁,柳意没到晌午就挨不下去了。
她一拉下脸来,柳少龙顿时察觉了,其实他哪里是在看戏,一直就看着她来着了。
柳意唉声叹气的起身就走,他赶紧在后面追上:“柳柳儿!你怎么了?不看了吗?”
她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看啦!真没意思!”
他快跑两步,追上她齐肩而行:“怎么突然又发脾气啦?谁惹了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她本来是毫无目的的走,听他这么一说,委屈顿时上了鼻尖。酸涩一涌上来,眼泪就差点落下。
“你说谁惹我?除了小米谁不把我放在眼里?偏就他……。”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掉落出一双泪珠来,就再也说不出别个话来。
柳少龙一下意会过来,他不傻,他知道柳意喜欢小米,自己也努力想让她对自己有点好印象。可这件事恐怕真是勉强不了,其实他也想帮她,想叫她痛痛快快的活着……
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小米是他最好的朋友,柳柳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儿,所以他只能干巴巴的说:“你别哭了,实在不行我给你问问他去。”
“你别问!难道除了他白瑾米,就没有人愿意入赘了怎么地!”
柳意捂了脸,飞快跑开了。
柳少龙呆呆站在街头,好半晌才动了脚步。他只想回家,想问问大哥,他能不能,能不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更或者说,自己喜欢的女孩想要一个上门的女婿,让不让他去……
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这是范了执念,平日的鬼心眼全都被少女迷住了,一口气跑回家里,大哥竟然真的在家。
可惜他和白瑾衣白大哥好像在商量事情,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柳少龙赶紧从屋里退出来,他闲极无事去了书房练习大字。
平日都不爱写字,这会儿心里奇怪的越发平静,他研了磨,可没等坐下来写上一个字,忽然在桌上发现了一副新作的画,画还未上色,分明是水笙的模样。
柳少龙拿起来看了看,再三确认是她。他四下找了找,又在书架上发现了卷起的画轴,里面都是大哥平日的画作,打开一看,全是水笙的模样。
只不过大哥的画上,给她添置了很多新鲜衣裙的款式,明显是自己想象的……
柳少龙想起小米说的话来,他恐怕还在画店等那画画的人,那就是说大哥……大哥分明对人家有别的心思。
他将画轴放回原处,坐了桌前想了又想,不知该不该告诉小米才好。
正是烦恼,忽听院里厢房房门被大力推开,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就在耳边。
柳少谦站在院里大声说:“我所有的家产都可以上缴,白兄还犹豫什么?少谦对水笙乃是真心实意,对你白瑾衣从来也是结义之情,如今只想守在她身边而已,如何就这么难心?”
白瑾衣的声音相比较而言就小了很多:“柳兄此言差矣,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怎么能这么就做了主?水笙尚还不愿,我怎么就不顾念兄弟情义,若是别人,早就打走了去。”
柳少龙脑袋嗡的一声,他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孩儿一样。是了,大哥打的是水笙的主意,他想上缴财产去巴结白家,可自己呢?
他听不清二人又说了什么,只觉得人生无望。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开了,大哥柳少谦推门而入,见了他还十分诧异。
“少龙?你怎么在这?”
“大哥,”他第一次这么正色的,没有嘻嘻哈哈的对待哥哥。柳少龙小声问他:“你自己想要去白家,那我呢?我怎么办?”
“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