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春给常璐带去见姑母周县令,周县令瞄着她期期艾艾的不愿走,只说:“给牢里的人撤回来来吧!”
她欣喜若狂,这就是说水笙可以见白瑾玉了,连忙叫二秋去通知。
水笙和白瑾衣一直在货店收拾仓库,听闻可以见家人了都很高兴,回白家给兄弟俩收拾了两件干净的衣裳就去了县衙。
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阵阵腥味,她不知兄弟俩怎么样了,十分担心,不禁万分紧张难过脚步虚浮,瑾衣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周景春在前面领路,不多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这间是相比较干净些的。
水笙不禁对周景春感激地看去,她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瑾塘一看她们三人,立刻跑了过来。
“有没有给我带点吃的!”他脸上也不知沾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
水笙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又看向瑾玉,他也走了过来,两人隔着栏杆彼此相望,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周景春站在一边,提醒他们:“抓紧时间,有话快说!”
白瑾衣忙道:“大哥你还去常府干什么?我得了些常璐和柳洪福有染的消息,那短工给做的证词已经交给了周大人了,这祸事过去了可千万别沾她的边了!”
瑾玉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自己则真诚地看着水笙,似乎更倾向于说给她听。
“那天我本来的确是不想再去常家了,可来寻我的是常三,那时他刚和瑾塘打了一架,身上还有伤。都挺晚了……大约是亥时三刻,常璐在家自杀了。我念着常老板对我的恩情就想去一趟也不为过,以后再无瓜葛了就是了。”他叹息着悠悠道:“到了常家常璐已经被救下了,她一直哭,见了我只说将欠款还与白家。结果柳洪福只说路衣坊如今亏损没有现银,她又闹了一阵子,后来常三和柳洪福都走了,她忽然又求我帮忙。”
白瑾玉看着十分平静的水笙,忽然问道:“水笙你相信我吗?”
水笙点点头:“你和瑾塘都没事就好了,我相信你。”
他这才接着说下去:“常璐偷偷和我说她去省里选秀其实是想破失身传言,她投奔了柳洪福,以为他看在常老板的面子上能帮衬一二,不想这老鬼却趁机霸占了她,她没办法只能先依附着。因为恨我弃她,又回到县里想要伺机报复。可等她知道了真相觉得苦果都是自己种下的,觉得生不如死才自杀的。我劝她离开柳洪福,她只说让我向柳洪福要欠银,她则和常三退出染坊。”
周景春插言道:“你的意思是常璐不可能参与杀人?”
白瑾玉点头:“她虽然叫叔叔,其实常三不也是常家爹爹吗?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就算她不念亲情,可也不至于杀他,要知道常三一死,她此时不嫁人,怕是要充与官配的。”
他话未说完,几个人除了水笙都明白过来,她疑惑地看着瑾玉,他只好解释道:“已经是不贞之身的女孩儿,送去官配十有八九去军营,就是官妓。”
也就是说,这条路常璐怎么能愿意去?
任谁也不愿意去。
且不表白家兄弟见面,这边周县令给常璐叫了来,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她不是什么清官,以前办案也稀里糊涂的,可这次不同,小王爷坐镇,即使人真是白家人杀的,恐怕也得给黑变成白。
白瑾衣找了关于常璐和柳洪福的证言,她心里大抵是有数的。
常璐已经是神智涣散,常三的死对她打击太大,经过这么一晚,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同归于尽。
她对周县令和盘托出,所有的所有,包括几年前的失身,从那时说起。
原来常璐引诱白瑾玉不成,反而得知了当年的秘密,那时年少只想着要白瑾玉娶她,竟然是不择手段。如今吃了苦果,她懊悔不已。可那日为了对付白瑾玉,在屋里的熏香上已经做了手脚,等他们一行人走了之后,她燥热难安,洗了澡也于事无补。
正是柳洪福又来纠缠,她半推半就又跟了他,每次都有人把门,可就是这一次偏叫常三发现了。她是常家老二之女,老大早夭,兄弟三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常三怎么能忍受她受人欺负,他以为是柳洪福强上,举着棒子就冲了进来。
常家当时就乱成一团,柳洪福没有尽兴也是骂骂咧咧,常璐羞愧难当。
后来她想着自己过的这些年,觉得生死不过睁眼闭眼之间,就自杀了。白日里正赶上白瑾塘去找晦气,常三也是别了一肚子气和他打了一架,后来常璐给救了回来也不吃不喝,他无法只好去找白瑾玉。
再后来他就死了。
常璐永远也不能忘记,她做了一个噩梦,然后惊醒之后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手腕上伤口疼痛,经过这么一场已经淡了想死的念头。想叫三叔去找大夫换药,结果就在后院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他双目圆瞪,死了还不能瞑目!
以前她以为她对他的感情就是累赘地无视,可是他就那么躺在角落里,每次还能说话的口也不能再张开,每日看着她的眼恐怕再不能看她,整个人冰冷冷的,安静而消损了。
她扑到他身上使劲摇晃人也毫无动静,泪水就像决堤的河坝流淌不止。常璐以为是白瑾塘又来了,这就起来击鼓鸣冤!
此时她思来想去,也不能是白家人做的,到周县令这就说出了对柳洪福的怀疑。
她怀疑是他杀了三叔。
不用她怀疑,周县令已经派人去抓他了,常璐长跪不起,她看着地上衣衫凌乱的女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可怜。
“常璐,”她叹息道:“其实你不差什么,比起水笙,你只差一个贵人。”
常璐听不懂,还好周县令没打算解释,她只问她:“三个月之内你若不嫁人,只能配以官配,结果你知道的。”
周县令的办案速度就没这么快过,到了晚上,白瑾玉和瑾塘给放回来了。白家终于有了一丝人气,白母坚持在门口放了盆炭火,让他二人踏火而过,说是去去晦气。
水笙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此时也十分疲惫,她和白瑾衣在白家呆到了半夜,最后还是抱着赛虎一起回到了布庄。
柳少谦赶紧帮两个人放了热水,水笙却累极不想洗,白瑾衣谢了好友,就拿盆舀水给端到了床前。
水笙合衣歪在床上,赛虎在地上扭着身体爬来爬去的,她就一直看着这小狗发呆。
瑾衣给水盆放在床下,伸手去脱她的鞋袜。
吓得她连忙缩脚:“干什么?”
白瑾衣大力握住了她的脚腕,帮助她脱鞋:“你累了就躺着,我给你洗洗脚解解乏。”
“别!”水笙赶紧坐起来:“我自己洗。”
“别动!”他低着头按住了她两脚放入了水中:“我来。”
她看着他的发顶,他温柔地撩着水,暖暖溪流在心里涌动。
最初遇见,他是和煦的春风,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温柔晴朗。阴差阳错,水笙暗暗叹息,巧是赛虎爬了过来。白瑾衣一指点在小狗狗的脑门上,赛虎不屈不挠地往盆里爬,他一边给她洗脚一边逗弄着它,本来不喜欢小狗的水笙见了这场景,忽然也觉得十分温馨。
晚了,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白瑾衣给水笙细细盖好被子,自己也挨着她紧紧的。
也许那天的欢爱是真的突破了心理障碍,她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窘迫,反而这个男人给她的是暖暖的安心。
就这么想着,水笙侧身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黑暗中,他的目光竟然微微闪动。
“怎么了?”她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没事,”白瑾衣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他小声低喃着:“我以为你还怪我。”
怪他?
以前的确怪他。
她身体一僵,继而抓过他的胳膊枕了上去:“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水笙——”白瑾衣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我对不住你,不能给你一双人的白头。”
“傻瓜,”她伸手打了他的头一下:“既然对不起我,那就加倍对我好吧,不然我喜欢白瑾玉不喜欢你看你怎么办!”
本来是玩笑话,可白瑾衣却沉默了。
他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感觉到了水笙的变化,恐怕这种变化,她自己却还没察觉。
她的确是喜欢了白瑾玉。
次日,水笙早早起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必须面对一切,重新来过,她的事业,她的婚姻,忽然就信心满满……
柳少谦在前面急急地唤着她,她从内室过去,只见他指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可不等他说出来,她已经看见了,这个女孩儿样貌精致穿着华贵,这种华贵不体现在布料的质量上面,也不体现在布料的颜色和花纹,她穿着的衣裙样式简单,颜色普遍,单单在袖口裙角,腰间都勾勒着一圈圈的薄纱,用以饰物。
这纱,极难见到,应该是贡物。
她也激动了,想要研究这纱呢,纱就来了。
“小妹妹,你来这是想买布吗?”
“不啊!”这女孩指着她脆生说道:“我来看看你!”
“看我?”
水笙没懂,可这女孩却是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掉头跑出去了。
她连忙去追,到了外面,见那女孩儿正低头站在一边,她身前一个男子负手看着她,两个人也不知说了什么,竟是要一起离开。
水笙连忙跑过去:“等等!”
女孩儿回头看见了她,吐了吐舌头。
男子也转身过来:“叫我?”
他清月之容,双目含笑,可惜水笙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女孩儿身上,并未注意。
“请公子留步,”她斟酌着措辞:“今日见了这小妹妹十分合眼缘,店里有个新鲜玩意儿想要送给她。”
“什么东西啊?”女孩儿顿时好奇起来。
男子顿时责备地看着她,女孩儿虽然不满却还是老实地挥挥手:“无缘无故的,我不能收你的东西。谢谢啦!”
水笙无话可说,男子则带着女孩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宅子。
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抓心挠肝地难受。
这人离她不远,回去之后要好好想着怎么给小女孩儿引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