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蔷花白:情言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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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时人事日相催(下)

梁昱愣了愣,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那两箱东西是他随便让人准备的,压根不知道具体都是什么,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少银两,衣物虽用了上好的料子,可颜色终归还是素了些。

可是这小女子居然高兴成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容易满足了?

顾守城摸了摸鼻子,注意到自家皇上此刻微微有些窘态的样子,再看看那两个小侍女一脸偷笑的样子,不由得替白蔷多操心了几分。

就这样聪敏细腻和鲁莽无知合并于一身的性子,看来凛苏公子的忧虑是正确的,这白姑娘日后身旁肯定少不了麻烦。

梁昱拍拍手,朗声笑道:“既然白姑娘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喜欢喜欢!”白蔷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不过只有片刻的功夫,她的笑就敛了起来,目光渐渐变的玩味十足。把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回箱子里,白蔷挑眉看着前方端坐的梁昱笑笑,缓缓开了口道。

“小女子的确爱钱,但也要看这银子烫不烫手。”

“哦?”梁昱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支起了下巴。“白姑娘多虑了,朕是感谢你出谋划策拯救大梁于危难之中,同时又钦佩你身为女子却机智过人智勇无双,因为这两点才做出的赏赐,有何不对?”

“若只是因为这两点,皇上完全可以派人把赏赐送到花月居去便可,就算是因为我功劳很大让皇上龙颜大悦,但毕竟也只是区区一个平民,何必还一定要亲自接见呢?”

白蔷抿唇笑笑,感觉心里的紧张感少了不少,不由得有些放松起来,之前恭敬跪坐的姿势也变的懒散起来,看上去就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一般。

梁昱扬眉,神色赞赏的点了点头,眸光也越加的深邃了起来。

凛苏让他关照的这女子,倒是很有趣。

“不错,朕特意找你过来确实不单单只为了赏赐,还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他对一直竖着耳朵的顾守城摆摆手,示意他回避,顾守城行礼后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好奇的看了偷看了一眼满面惬意的白蔷一眼,越来越感觉到这女子不一般了。

和那位仙人一般的凛苏公子一样,总是让人无法看透呢。

梁昱目光丝毫不掩饰的在白蔷身上上下左右全方位的扫描了一遍,伸出食指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桌案的桌面,对白蔷轻飘飘的瞟了一眼。

“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从未见过大世面的闺阁姑娘,为何会对战场上的事情如此熟悉,那些奇诡的战术又是从何得知?”

“看书咯。”轻描淡写的继续装无辜:“皇上也知道我是年轻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看书没别的消遣,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从书里看到的了。”

“什么书,居然会记载了这些对各国都有大用处的内容却仍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白蔷听罢歪头,轻吐四个字。

“孙子兵法。”

果然,天下的皇帝都是一个样子,疑心病太重,也不怕老的早。

见在场的众人都是一副惊奇的样子,白蔷心思一转,料到了这个时代并没有这本书,恐怕也没有类似的兵书,想到这一层,白蔷心中一喜,面上也露出了一丝诡笑。

“不如这样好了,我告诉皇上里面的内容,皇上凭借那些书中记载的理论谋略和周围邻国联手,轻松便可应付外敌,但要支付给我一定报酬,这样如何?”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大肥羊,不捞点油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好机会,今后想好好过日子少不了要用大把银子呢。

梁昱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谈条件?”

白蔷两手一摊表情无辜:“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嘛。”

顾守城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白蔷的这一句话直感到肝颤。敢跟皇帝这样说话,还好哥们一般的自在随意,恐怕她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梁昱起身,盯了白蔷良久,才大笑出声,深觉凛苏那个人果然会挖宝,他看中的人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真是好一个亲兄弟明算账,白姑娘果然不同寻常女子,只是不知道你是想要朕这个兄弟呢?还是想要银子呢?”

“我要银子。”

白蔷的话一说出口,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看。心道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想的,有皇上做兄弟恐怕是天下间最大的幸事了,她居然不稀罕,反而选了冷冰冰的银两,莫不是太激动说错了?

梁昱表情也僵住了,冷冷的看着坐在地面上正在打哈欠的小女子心头郁闷,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嫌弃,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女子,不由得有些暗恼。

“你说,你要银子?朕这个头衔比不上那点钱?”

“当然不是,皇上万金之躯,当然不是用银子来衡量的。”白蔷凑到火炉去烤火,换了个坐姿。“只是白蔷一介孤女,怎么敢跟皇上攀亲,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皇上会当真,这是白蔷的错,还望皇上责罚。”

梁昱没动,只是依旧盯着她。

“白蔷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说话难免没个规矩,皇上恕罪。”

话虽这样说,可是看她那懒懒散散的样子,哪有半丝请罪的样子?

“听你这样说,似乎是觉得当皇亲还不如继续做平民,朕理解的可对?”

“对。”白蔷看了一眼梁昱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觉得全无压力,最开始的紧张感此刻竟然一点不剩,不由得更加随意了。

“其实皇上也应该清楚,生在皇家,除了金钱和权利,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有。”

梁昱沉默,眸光却冷凝了起来。

一旁的顾守城冷汗潸潸,忍不住想要出口帮她打圆场。“皇上,白姑娘她只是……”

“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但是要好好听听,这个孤女眼中的皇室究竟是怎样的。

白蔷轻叹一声,站起了身。

“皇上应该最清楚,生在皇家的痛苦才对。敢问皇上,幼时可有过尽情的向父母亲撒过娇?可有和兄弟姊妹真正开心的玩闹过?可有心无芥蒂的相信任何一个陌生人过?可有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和妻妾子女聚在一起真正交谈过?”

这四个“只有”,白蔷说得语气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皆震。

“就是因为生在皇家,所以考虑的要很多,妻妾成群又能如何?为了上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彼此陷害。子女若只有一人还好,若多些,为了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骨肉相残至亲不再。父子之间亲情淡漠,兄弟之间争斗不断。一家人不像一家人,等级严明规矩繁杂,有几人能得到真正的开心幸福?又有几人能在深宫大院里安然到老一生无忧?”

“那世人皆想要的权利,金钱,都不过是一间华美的牢笼,又怎比得上尘世逍遥,比得上人间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