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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2章 肖恩·夏尼伯爵

“啊——”蝴蝶夫人打着呵欠,很不优雅地从门外踱进酒吧。

“太阳刚好下山,您起来得非常准时。”昆汀微笑着对她说。

她搔搔头发,让它变得蓬松,睡眼惺松地说:“我讨厌冬季,白天总是太短。”

“如果您将睡眠习惯颠倒一下的话,您就会喜欢冬季的。”

她瞟了眼昆汀,“那我就会讨厌夏季,这又有什么区别。”

昆汀转移了话题:“那位兔子小姐还好吗?”

“会有什么不好的。”她的眼神飘向酒吧的后面,“我让她舒服地睡着。”

“她的未婚夫真是那个夏尼伯爵?”

她冷漠地答道:“如果她真的叫弗莱丽·巴特的话。”

肖恩·夏尼,全国最炙手可热的贵族,继承了他那位令人爱戴的子爵祖父的金发碧眼的,同时也继承了伯公的伯爵爵位。英俊得耀眼,钱也多得耀眼。

那个俊俏的男孩子,常常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将自己修长的身体包裹着严严实实。自己还是个少年,却老成得不得了,冷漠而尖锐,明明外在那么出色,脾气却很差劲,还老是喜欢说着伤人的话。

多么矛盾的一个人。

脑海里都是那个少年的样子,他扬起唇角,讥诮地笑着时的样子,他冷冷无视众人的样子,还有他偶尔露出温和眼神的样子……

“夫人……夫人……”

她一凛,回过神来,“啊,我走神了。”

“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人了吗?”昆汀微笑着,“您的表情很温柔呢。”

她颤抖一下,别过头,“说什么呢,不要把温柔这种恶心的词用在我身上。”

温柔,这样的词汇,早已同她告别。她恶毒,放纵,荒唐,糜烂,就是不温柔。从她进入红灯区开始,她就没有了这项女人的优良品质。

就在这时,酒吧进来一个人。

他身穿着灰色的长风衣,身形颀长,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和这里灰暗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用蓝得有些寒意的目光看了酒吧里面一眼,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让酒吧里立刻产生了一种敌意,甚至是杀意。

他向吧台走去,步伐优雅。他在蝴蝶夫人身边坐下,对昆汀说:“龙舌兰酒,谢谢。”

“好的,先生。”昆汀娴熟地倒好酒,在杯口抹了一圈盐,放入柠檬,递给他。

他轻轻摇晃琥珀色的酒液,然后一口饮下。

他仰着头,半闭着蓝色幽光转动的眼睛。随着酒液的吞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握着酒杯的手修长干净,衣袖整齐地扣着,扣子上镶嵌着金色的家徽。

蝴蝶夫人直勾勾地看他将一杯酒喝尽,心脏慢慢地跳着,慢得出奇,好像下一刻它就会停止活动,将她抛弃在永恒的静止中。

她怎么会忘了呢?人类的躯壳是会成长的啊,过了十年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了,他的个子变高了,肩膀变宽了,胸膛变厚了。

他超越了时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突然,苦涩涌上喉口。记忆里,她小心珍藏着的那个少年不见了,恍然间,好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她不知所措。

“我的酒呢?昆汀。”她逼迫自己开口,将胳膊死死抵在吧台上,掩饰自己的颤抖。

“当然有,夫人。”昆汀笑着,端出一杯红色的酒,给她,“红魔王。”

她一愣,松了口气,感激昆汀此时的幽默。虽然她还是完全笑不出来,但她仍竭力平静地问道:“它跟‘红魔鬼’酒有什么关系。”

“就像名字一样,‘红魔王’是‘红魔鬼’的上级。”

“昆汀,你的幽默感真是让人无法恭维。”

“我很遗憾,夫人,我会努力加强的。”

她摇摇头,终于笑了出来,明媚如花。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转头,看着她,眼里阴晴不明。

她知道他在看她,却不敢迎上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怕他的眼睛太过清澈,映照出她的激动与无措。

他死死看着她,大有逼她正视他的意思。

可她怯弱地喝着酒,怕他看出酒杯里液面的摇晃,一口接一口,不敢停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到他的身旁,咧着嘴对他说:“嘿,贵族,我看你不顺眼。”

他斜眼瞟了一眼男人,说:“那关我什么事?”

“嘿,你这个小子!”男人说着,动手揪他的衣领。

他轻巧格开。

男人一愣,然后又恼羞成怒地一拳打向他。

他握住男人的拳头,慢慢捏紧。男人挣脱不开,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脸憋得通红。

他突然松手,男人轰地向后倒去,躺在地上对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地喊叫。

“抱歉,失礼了。”他对他身边唯一的一位女士说道。

她拿着酒杯的手晃了晃,几乎将酒杯摔在吧台上。

他的声音,已不复记忆中的那般青涩,低沉磁性,却是另一种悦耳。

后面的男人还在叫,有人已经围拢,骂着粗口来准备教训嚣张的小子。

“吵死了。”她皱着眉头,紧紧握住酒杯,他强大的存在感,让她烦躁不安。

酒吧里立刻鸦雀无声。

“都走吧。”她说着,有些虚弱,又有些落寞。

“可是,夫人……”

她终于爆发,将空酒杯重重往台上一搁。

没有人再出声,拖着地上的男人全数离开。

酒吧里只有三个人。

她有些失神。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下定了决心,要平静地对待他,自如大方放开一切。可现在,她是这样失控,这种丑陋的样子被他看见了……突然,她觉得颈项有些冷,领口太低了,她在他眼里,一定是个放浪的风尘妓女。

她猛地收回心神。

是了,她是红灯区的花蝴蝶,放浪是出了名的,她早就一文不值,又何必在这里患得患失?

她握了握已经空了的酒杯,终于转过头,冲他淡淡地一笑,“你好,夏尼伯爵。”

肖恩首次正视她,他的目光仍然直接,可她镇静地与他对视。

他看了会她,收回目光,然后说:“我来认领我的未婚妻。”

她笑笑,“很心急吗?”

“当然。”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却为他的坦白刺伤了。

她扯起唇角,不顾自己看起来会有多么悲哀,勉强地笑着,“那刚才为什么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喝酒打人这些事上?”

他的眼眸里闪过恼怒的火花,“我在等你,女士。我浪费的不是时间,而是礼貌。”

对,像她这样的人不值得礼貌这样高尚的东西。她弯起红艳的嘴唇,手撑住下巴,“你的礼貌真是珍贵,只在刚才出来了那么短的时间。”

他轻哼一声:“我的礼貌也是要看对象的,看对方值不值得我去礼貌了。”

她暗暗握紧拳头。

“呵呵,二位明明才见面,却好像老朋友一样了呢。”昆汀突然插话。

两人同时怔忡。

蝴蝶夫人垂下眼,不语。

肖恩却说:“或许吧,可能很早很早以前我们有见过。但是,谁又会去记忆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呢?”

她的心,猛地抽搐一下。

可是,在抽搐之后,她终于看清。她还是笑着,“是啊,您如此尊贵的人,哪是我们这些蜷缩在阴暗角落的人可以触碰的?”

肖恩沉默一下,突然开口:“弗莱丽在哪?”

蝴蝶夫人轻轻抚摸手腕上的蝴蝶,说道:“跟我来吧,王子,去接你美丽的睡美人。”

她站起,冲肖恩勾勾手。

腕间,七彩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舞起来。

她的气质一下不一样了,容貌还是一样冷艳,嘴角还是淡淡的笑。

可是不一样了,刚才那种温暖的感觉,变得平静而无所谓了。

这样的她,没有了刚才她给他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刚才,他一度以为他们曾认识了好久,可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完全是陌生人。

他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走,眼睛直盯着她一头摇曳的红发。

她进入酒吧后面的一间屋子,指着床上,说:“你的未婚妻。”

肖恩走上去,看见弗莱丽一脸安详地睡着,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然后他看到她纤细的脖子上裹着一圈绷带,立刻眯了眼,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蝴蝶夫人靠在墙边,一派悠闲,“不要用审犯人的口气,好歹救了你家小白兔的人是我。”她顿了一下,“总的说来,就是你的未婚妻被吸血鬼袭击,而我救了她。”

肖恩的眼眯得危险,好半天,他才垂下眼眸,说:“谢谢。”

她担当不起他的感激,这样会让她喘不过气。

她模拟他嘲讽的口气:“啧,你这人真别扭,道个谢都好像别人欠你钱一样。”

他冷笑一声,“您以为您就不别扭?一个‘不用谢’都说不出口。”她差点后退。他看出来了吗?看出了她的窘迫,看出了她的羞怯。

她开口掩饰她的心虚:“像你这样高贵的人,还用在乎我的这句‘不用谢’?”

他皱着眉头摆摆手,“我不想陪着你讨论礼节问题,而继续降低我的格调。”说完,弯腰抱起弗莱丽。她瞪着他,直到看到他看着弗莱丽时,眼里的温柔。

刚才还稍稍温热的空气,冷却下来。冬夜,很寒冷,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刺骨的凉意,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毛孔往里钻,沿着她的血脉,钻到了那个叫做心的地方。

他抱着弗莱丽,就像王子抱着公主的那种抱法,他走过她的身旁,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肖恩……”他怀里的公主醒来,半张着迷茫的眼。

“是我。”他露出轻轻的笑。

弗莱丽也笑了,脸颊上有着微微的红润,她往肖恩温暖的怀里靠了靠,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蝴蝶夫人站在夜色里,红发飞扬,宛如帝王蝶。

她在肖恩的胳膊旁伸出手。

蝴蝶夫人看她伸向自己的手,在空中勾动,仿佛想触碰自己。

可是,肖恩抱着她越走越远了。

直到二人终于再也看不见了,蝴蝶夫人终于颤抖着跪下,她向上苍祈求:“不要再让我见到他们,命运的女神,放过我吧。”

堂堂巴特家的女继承人正在被她的女仆训斥。

“哼,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梅莎双手抱着胸,一只脚在地板上踏踏踏地扣着。

“我……”弗莱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坐着。

“先说,你做错了什么?”

唔……好凶,“我……我不该独自一个人散步。”

梅莎抚抚额,“以下是你的错误所在:第一,夜晚;第二,红灯区;第三,一个人;第四,才是散步。总之,就是你不该在夜晚的时候在靠近红灯区的地方一个人散什么该死的步!”

弗莱丽畏缩一下,小声控诉道:“梅莎,不要说脏话。”

“你说什么?”梅莎突然凑近她,眯着眼,鼻尖差点撞到她。

她的头低得更下,声音也更小:“没……没什么。”

梅莎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幸亏你没有什么事。”否则,她怎么跟那个人交代。

弗莱丽突然来了精神,“是啊,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士救了我。”

梅莎斜眼看她,“我严重质疑你的审美观。”

弗莱丽涨红了脸,“我也是有品位的!”她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反正,反正是个很美丽的人。”

“哼,在那种地方,越美丽的女人越肮脏。”

弗莱丽一愣,嗫嚅道:“可是,不像啊,她美丽得很高贵,即使在那样的地方仍是孤傲耀眼。”

梅莎认真地看着她。

她继续说:“可惜,我没能知道她的名字,她只说可以称呼她‘蝴蝶夫人’。蝴蝶夫人,多么高雅的称谓,和普契尼的女主角完全不一样,她是那么夺目!”她兴奋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梅莎的不对劲。

“她的身上有九只蝴蝶?”梅莎突然打断她。

“我不知道啊,不过她的脸上绘着一只蝴蝶。”弗莱丽愣愣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蝴蝶夫人,红灯区的地下女王。只有你才会认不出来吧。”

“她是那么有名的人吗?”

梅莎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只是看着窗外,心里天翻地覆。

这就是宿命吗?而或是——

血的羁绊?

“伯爵先生,您的红茶。”

肖恩应了声,继续投身于文件中,过了一会,抬起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梅莎一脸阴郁。

他皱起眉,“你留下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看你的脸色?”

她撇撇唇,“我哪敢啊,伯爵大人。”她低下眼,“你见到她了?”

“她?”肖恩的眉头皱得更深,“她是谁?”

她心里微疼,“你终于还是没能认出她。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说完,往门口走。

“你是指迷雾的魔王,蝴蝶姬莎蓉?”

梅莎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勉强地笑笑,“是啊。”

“我又不是瞎子,她身上的蝴蝶印记那么明显,认不出来才有鬼吧。”

你明明就是瞎子。梅莎没有说出来,只是说:“听弗莱丽的叙述,她可能在寻找那个很活跃的吸血鬼。”她看看肖恩,“你呢?”

肖恩转过头,“关我什么事?”

梅莎嘲弄地笑,“我就不信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更多人受害。”

肖恩不耐地十指交握。

“算了算了,反正我是冷血的地狱恶鬼,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梅莎说着,这次真的走了出去。

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会见到。

蝴蝶夫人喝着酒,昆汀得意地说:“您爱上这款酒了?”

她笑笑,“对,你成功了,昆汀。”

“这是我的荣幸,夫人,这酒很适合您。”

“‘红魔王’吗?”她媚眼如丝,“所有不祥的东西都适合我。”

昆汀变了脸色。

“开玩笑、开玩笑。”她伸高手,拍拍他的肩。

“一杯龙舌兰。”

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惊讶地转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清澈如朗朗晴空,深邃如汪洋大海。

她瞪着他,无法扼制自己的异样,沙哑地问:“你来干什么?”

他瞥她一眼,嘴角上扬,“你说男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说不出话。

他接过昆汀的酒,比了个“谢谢”的手势,一饮而尽。

他的酒喝完,她也恢复了冷静。

“不知伯爵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为你介绍。”她冷冷地说,语气可比北海的寒冰。

他哼笑,“那种风流剽悍的。”

“那可真对不起。”她用手指叩动酒杯,“苏格拉底夫人不在我们这。”(注:苏格拉底的妻子,悍妇一名。)

他突然凑近她,“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是苏格拉底的夫人。”

她握住酒杯的指节开始泛白。

“隐忍并不能改变你剽悍的本质。”他看着她白皙的手,说着。

“你——”她转过头,脸上不是他以为的愤怒,而是失落、彷徨以及受了伤的悲哀。

他怔忡。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想逗弄她,想惹她激动,而不是想看她这么忧伤,这么落寞。

她突然放松,“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呢?伯爵先生。”脸上浮起了冷漠。

他的眼神暗淡一下,问:“你在追猎那个吸血鬼?”

她垂下眼,“我现在越来越不肯定我是不是在追猎它。”

“什么意思?”他讨厌隐涩。

“我是说,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旧识。”

肖恩皱紧眉头,“不会是他吧?”

她装作轻松地耸肩,“谁知道呢?”她的眼睛幽光闪烁,“但愿不是。”

他沉默一下,然后说:“我想跟着你。”

她静止一下,终于有了怒气,“您这么尊贵的人,我负担不起。”

“这是你的荣幸,又怎么是负担。”他敲敲台面,焦躁莫名,“我也想找到那个吸血鬼。”

“为什么?”她问。

他沉吟一下,缓缓说:“因为他伤害了弗莱丽。”

昆汀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捕捉到了蝴蝶夫人眼中的深沉。

“好吧,我的大人,但是我可能无法分心保证你的安全。”

肖恩恼怒抿唇,但是无法反驳,只是道:“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她终于愉悦,“失去力量的感觉很窝囊吧,我的大人。”

他狠狠瞪她一眼,突然一笑,“即使我现在这么窝囊,也还是你的大人。”

她用了她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去捶吧台。

“下个月圆之夜,我们再见吧。”她咬牙说道。

“好的。”他又回复了贵族的优雅,在吧台上留下酒钱和小费,起身,扬长而去。

“他到底是谁?”昆汀忍不住问,竟然比夫人还要狠上三分。

蝴蝶夫人眼神幽远,“他是最光明的存在。像我们这样污秽的种族,一触碰他,就会灰飞烟灭。”她说着,仿佛真的在下一刻就要灭亡一样。

月圆之夜,魔族的最爱。

阴性的负面力在此时最为旺盛,明月朗朗,可是万恶的黯黑正是最浓烈的时候。

魔族们狂躁得兴奋,大地充斥在一片堕落的诅咒声中。

“很不舒服吗?”蝴蝶夫人深深看着肖恩·夏尼,问。

他捏捏眉间,“有点。平时月圆的时候也会这样,但是没有这么厉害。”

这种肆虐的魔性,常常会和他体内邪恶的黑暗共鸣,啃噬着他。

她泛开讽刺的笑,“那是因为你在我的旁边。”

她才是一切魔性的最高点。

他放开眉头,注视着她。

她逃开他的目光,面对着无尽的黑夜,夜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她脚踝上的蝴蝶妖异鬼魅。

她说:“让我们化身为白银的子弹吧!”

“你准备怎么做?”

她冲他一笑,所有的夜花都沉默了。她说:“这样。”

她用红色的指甲在手腕上划过,酒液一般的血从她白皙的手腕滴落。

她轻柔地吟唱:“游荡在穹宇的黑风啊,亲吻我的血液吧,将这绝望的甜美带去四方九天,让嗜血的罪人臣服于这诱人的魅惑中吧!”

用血,勾引吸血鬼。

血腥的气味,从她的腕间蔓延,铺天盖地,暗处的魔物们又是痛苦又是快乐地嚎叫。

她立于风中,长发长裙飞扬,仿佛真要展开她七彩的翅膀。

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身体里那股黑暗叫嚣着要出来,他难受得几乎撕心裂肺。他苍白着脸,艰难地支持着,但是目光从未移开。

猛地,他感觉什么东西在靠近,传来糜烂而陈旧的气味。

“来了。”蝴蝶夫人低喝,收起手腕,伤口立刻愈合。

他觉得舒服了不少,吐了口气,全心全意看向气味传来的方向。

突然,空中闪出一个人影,破旧的斗篷在天空下展开,好像蝙蝠。

“莎蓉!”

他闪电般地扑向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以同样的速度消失,然后在后方五步出现。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出现的吸血鬼,叫出了他的名字:“唐南。”

“莎蓉。”那个吸血鬼匍匐在地上,像爬行动物一样爬向蝴蝶夫人。

“苍月的魔王,吸血的贵族,唐南。有着近乎于偏执的洁癖,嗜血,但作风绅士,只喝处女纯洁的血液,绝不喝强求的鲜血。”她近乎机械地说出脑海中的记忆,却缓缓地摇着头。

突然,她的眼神犀利起来,大声质问趴在地上的丑恶一团:“是我的记忆出了错吗?你怎会这么不堪!”

那个满脸污秽,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怪物只是一个劲地嘶喊:“莎蓉,莎蓉……”

“不要呼唤这个名字!”她愤怒了,她感到她被深深根植在她脑海里的记忆欺骗了,如果她所看到的和她的记忆不相符合,那她根本就不是她!

她根本就不是蝴蝶姬!

“莎蓉!莎蓉!”唐南突然一跃而起,再次扑向蝴蝶夫人。

她扬起手,放出魔力,迎面打向他。他也不躲闪,她的魔法波生生劈开了他的前额,血流了他满面,增添了他的恶心,但他仍向她逼近。

她气得翻手,气流狂狷,唐南被他拍开,重重落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噢唔一声,又弹了起来。

魔王们,终于苏醒。

迷雾缓缓升起,天地间开始泛白。天空的苍月,幽昧诡异,森冷照耀四方。

轰。

两道力量撞击在一起,大地震动。

无尽的魔法冲击和沙尘中,两道影子,飞快地闪动。

迷雾与苍月的争斗,蝴蝶姬与吸血鬼的纠缠。七彩粼光层层笼罩,血腥气满天。

二人再次被对方弹开,一个站着,一个趴着,互相对视。

“莎蓉。”唐南混浊的眼里流露出伤痛。

“住嘴!”蝴蝶夫人张开五指,再次攻击。

唐南呜咽着,也做出反应。

就在大地又将震撼的前一刻,一柄长刀,突然插入,硬生生截下两股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