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苍宇皇宫内又爆出一条惊天消息。一国之主病亡,太子秘密赶回,于翌日宣读遗诏,先皇将皇位传于前皇之女,苍子墨随其辅政,众望所归。既是遗诏,且由太子宣读,自然不敢有人怀疑其真实性,就算有少许的反对之声,也很快被接下事件淹没。在苍宇如此混乱不堪的时期,蚩原一举来犯,气势汹汹,登基之事被迫延误,苍子墨帅军迎战。顿时间,苍宇外忧内患,民不聊生。
马车行驶的声音越发清晰,睁眼醒来正被人轻轻抱在怀中,空气中比平常重了些的药香味提醒自己现下的处境。
“放开我!”一声怒嚎,几乎在清醒的瞬间,我便要挣扎着离开。
“哎呀,言儿别动!”一张诗情画意的笑脸在眼前放大,“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哦。”
眉头一皱,我管你客不客气!想着便挥手而去,那人轻轻一闪便灵敏的躲开了拳头,我也趁着他躲避的空隙钻出了怀抱。哪知那人却锲而不舍的伸手又把我搂在了怀中,挣扎不过,只能气呼呼的盯着他。
“莫要生气,会长皱纹的。”说着便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他得意道,“这样皱纹就会消除了。”
又是这种轻浮的动作,他是真把我当风流阁里的那些女子了?“白霏许久未见,你怎么越发风流无度了?”其实更像无赖,我不留余地的讽刺道。
“呵呵,这就是言儿你不懂了,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我现在只对言儿你一人风流,自然是有点饥渴的。”
这天下能把这种不要脸的话说得那般高尚的还真不多,索性转了个身,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再纠缠。目光瞥及他嘴角的笑意,一丝疑惑在脑海中转瞬即逝。
白霏也安静下来,不再和我闹下去,只是用他那纤长的手指不时的梳理着我的发丝,透着丝丝的暖意。
“白霏,我们这是去哪里?”马车摇摇晃晃中,我无聊着问。
“咱们一见钟情的地方。”他得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忘的东西,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些。
啥?这世界上有这种地方?见我一脸疑惑的盯着他,还是那个邪魅妖娆的笑容,只是这次我却不敢再看他眼睛。直觉着不敢看,说不出为什么来。
“言儿你睡了一觉怎么就变傻了?自然是南山脚下。在那里我两一见如故,从此相定终身。”他故作惊讶。
“去那里干嘛?”脑袋还有些混沌不清,也不和他再多计较那些个胡言乱语。
“言儿你是贵人多忘事,现下你虽是除了蛊毒,但体内还有残余的毒性,需泡上几日的温泉加以调养。”他耐心提醒。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又欠了他一份人情了。毒发不久,雨泽便带我找的他。当时自己脑袋中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又疼得麻木。自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关心其中的细枝末节。连白霏是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自知。
浑浑噩噩的差点死了,又浑浑噩噩的活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却怎么也说不出感谢的话来,救了不如不救。我挪开视线,不再语言。
待到黄昏之时,马车才悠悠的停了下来,挣扎着不让他抱我下车,又是费了不少精力。哪知那人从来便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的道理,最后又演变为他为了照顾我身体的缘故,站在水边非要给我更衣解带的地步。
我自是怒瞪着眼前的人,丝毫不予退让。心里却把这人骂了个遍。
“你走开,我自己来!”
“不行,我要照顾病人。”
“更衣解带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你,不用你帮!”
“为你更衣解带怎么能说是小事?言儿,让为夫来帮你脱……”
“白霏!”一声怒吼打断他的厚颜无耻。顺带着拳头也挥了过去,本以为他会躲开,不料,却生生打中。绝美的脸上尽显惨色,捂着嘴唇,白霏一脸埋怨的望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无视!无视!统统无视掉!平静的心情总是被他搅合得浑浊不清。见我不理他,他又开始自顾自的嘀咕起来。
“明明都是我的人了,言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能脱你的,那为夫便脱自己的吧……”
等我终于理解过来他的企图,那人已冲我一个虎扑而来,一阵晕眩过后,双双跌入了池中。本想大叫,奈何泉水却顺势往口中直冒,来不及呼吸,只好在水中强撑着闭气。直到唇上一股不同于泉水的温润传来,才惊觉自己是又被那流氓占了便宜。
出了水面,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正湿漉漉的紧贴在各自身上,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那人死死的抱着我不放,笑得魅惑众生,在我脖子边低低道:“言儿,我想要你了。”
我身子一僵,瞬间又极力放松下来。良久才开口,却已是换了副口气:“白霏,只要你答应帮我。”
现今苍宇外有旁国入侵,内有诸侯暴乱。只凭苍子墨一人之力抵挡察尔丹气势磅礴的蚩原大军,怕是撑不到其余人镇压内乱后的支援。你既是南陵七皇子——南宫瑾的人,凭你的聪明便有办法说服他出兵支援苍宇。只要给苍子墨一个喘息的机会,我相信他定能退敌制胜。
然后,苍宇便在他的带领下日益强大起来……
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便是你的。父皇的江山不能因我而毁,即便做出再大的牺牲,我也会用自己余下的一切在所不惜的去挽救。不然,苍宇一灭,我便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还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父皇?感觉身边的人将我抱得更紧了些,仿似叹息一般,他应:“好!”
两日后,便和白霏早早启程赶往这次暴乱事件的中心——黎都。白霏答应了帮我,却不是如所预想的那般让南陵出兵。相反,他不担心外患,反倒是急着去解决内忧。
每次看他把如此大事不放于心的样子,便疑心顿起自己是不是下错了筹码。他真的有能力帮得了苍宇?一路走得太过悠闲,心中难免不安。白霏对我日渐宠溺,自知我心中忧虑,索性便抱我在怀,开始分析起当前局势。
“言儿可还记得十多年前,你们这儿来了位白须道长?”他摆弄着我的指尖,不急不缓的问道。
本是疑惑苍宇和什么道长怎么能联系在一起,但还是听了他的话细细思索,一想起他所说何人,心中来气,牙齿便咬得“格格”作响,开口也恶劣了起来:“你说的可是那个招摇撞骗不安好心的妖道?”就因为当初那人的一首词,我才大病不起,身子虚弱。也正是因为那首词,像个诅咒般印证了我和苍子墨的结局——鸳鸯终是梦一场,乃是劳燕各自飞。我若不恨那人倒是我不正常了!
“呵呵,这么说起来,言儿果真如传闻那般对那道长要杀要剐的?”他挑眉,来了兴致。
“哼!”不提也罢,要不是父皇当时拦着我,估计我还真把那人给千刀万剐了。
白霏无奈的笑笑,对我安抚道:“也就你胆子大!要是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背地里这般骂他,估计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敢情白霏是那妖道的徒弟!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都不是些好东西!
察觉到我渐长的怒气,他这才收起了打趣的神色,揉着我的手腕子继续道:“当日藏天阁内的占星台上,罗盘明明转动了两次,却只有你的那一卦流传了出来,于是我便猜想,师傅卜的另一卦定是十分隐蔽之事。卜卦乃是泄露天机,师傅不会如此不知节制,只是他生性洒脱,你若得了他心意,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这么一说,想必言儿也猜到了另一个卜卦之人。”
既然我便是那个得他心意的意外之人,那剩下的一个便是原定的卜卦之人了。思及此处,我恍惚着开口,不自觉的道出了父皇的称谓。白霏微笑着点头认可,“既然是你父皇卜卦,他身为一国之主自是要为国而卜的,既然关乎国运,自然不可外传泄密。这也是解释得通为什么后来无人知晓卦象的原因了。天机虽预示着未来,但也不是不可更改,知天命,便可避天命,不然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多因泄露了天机而亡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了苍宇的天命?”我神色凝重的看向他,若真的如此,苍宇便有救了。
那人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也见过师傅卜卦,知道他卜卦是留有笔墨的,所以我一直在找相关线索。”
“白霏,你对苍宇天命如此在乎,怕是早就不安好心了吧?”如你所说,知天命便可避天命,那么同时也可以利天命。若不是对苍宇早有企图,你会在意这些细节?被我一语道破,白霏也不尴尬,依旧云淡风轻的讲道:“我派人找了宫里几乎所有的地方,甚至连你去的靖国寺也让当时易容成你的旒烟去翻了个遍,都是一无所获。”
难怪那****回靖国寺时,旒烟行迹古怪。原来又是白霏在捣鬼!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心中蔓延,还好白霏没有找到,不然……
“直到几天前,苍宇危机初现,靖国寺的主持大师来向你觐见。”
还有这回事?我疑惑着望向他。
看懂我的眼神,他淡然答道:“你自然不知,那时你正在解毒昏迷中,我便让旒烟易容成了你去接见。”
眉头一皱,我立马拉下脸来,冲面前的人摊手,“将东西交出来!”那东西肯定和苍宇的天命有关。哪知白霏如此爽快,便将一卷轴放到了我手中。看他笑得一脸的狐狸样,我疑惑着打开,却见上面仅有四个大字——自生自灭。
“若不说这便是我师傅卜卦的结果,怕是没人能通过它联想到苍宇的天命,便更不可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了。”白霏缓缓道出缘由,毫不在乎。
的确如他所说,这样的几个字连毁掉的价值都没有,难怪这样关系重大的东西还能保存至今。
“这便是你为什么只解决内乱的原因了?”我道。
白霏点头,算是承认。“现在想来,师傅早便有过叮嘱,苍穹之上没有对应苍宇国的星像,便预示着,此地除了天收便不可侵犯之意。”他眼神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带了些不削。我这才想起他先前对苍宇的别有居心,怕是从来便没把苍宇当回事,对于他师傅的叮嘱自然不甚在意。
心中生起一丝庆幸,还好我还有白霏帮我的筹码,还好他没有真正变成苍宇的敌人。意识到自己的侥幸心理,不由得苦笑起来……
几日后我们一行人抵达黎都,住进了宅院,除此之外,也迎来了一直等候在此的人。秋水进来通报的时候,我正和白霏那厮争执着房间分配的问题。
“这院子那么大,你干嘛要和我争这间?!”
“言儿,你错了,这不是争,这是分享。你见过哪对夫妻是分房睡的?”
“我们不是夫妻,有的只是交易。”
“言儿,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是如此无情……”
“白霏,你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公子,淮姑娘,要不你们拿个人和我换着睡?我不介意那么多的啦。”秋水一语,立马引来我和白霏的怒视。对方见情况不妙,连忙哈腰点头:“呵呵,呵呵,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正要急着退出,又突然一声惊呼,“着啦,公子!阎王还在外面等着见你呢!”
正疑惑他空中的阎王是个什么东西时,白霏却拍拍衣服,一本正经的转身出了房间。见秋水要溜,我立马逮着他衣领不放,学着白霏那厮的奸诈样道:“呵呵,秋水小朋友,姐姐还有话要问你呢。”
道出自己的疑问,只见秋水那张可爱的小脸上表情丰富,一会儿一个样儿,最后嘟嚷道:“反正阎王就是那个披着黑皮,戴着鬼面,一头白发的那个人。”这形容贴切,心中会意,我拍拍他那惹人怜惜的小脸:“那么房间的收拾就辛苦你了,姐姐先走啦。”立马引来那人的哭天抢地。
出门,正见秋水口中的那人正孤身离去,他们的事这么快就谈完了?心下疑惑,还是迎了上去。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见到阁下。”我笑得轻柔,如同昔日不见的好友。风中,他墨色帽沿被吹得簌簌作响,看不清他银色面具下是何神色。
良久,才开口作答,似疑惑:“你怎么在这里?”正如我疑惑他和白霏的会面一样,他也疑惑我和白霏在一起的行径。
“自然是因为交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自认为这种事还瞒不过“炎狱”这样的情报杀手组织。“那阁下在此又是何事?天子令可是归于阁下的囊中?还是阁下要将天子令转手于他人?”至于他愿不愿答便是他的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吐出“无可奉告”四个字来。无奈,我叹了口气继续道:“无论你出现在这里是何原因,我只希望阁下不要做出对苍宇不利的事。”天子令是小,苍宇存亡却是大。
“苍宇如何,与我何干……”他冷冷的开口,做事仿佛从不考虑后果。
“小乾哥哥!”见他如此冷漠,控制不住心中愤慨,我打断他,拽紧掌心道,“算是子羽求你了。”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变成炎狱的首领,为何你会年少白头,为何你会成为这般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但……既然那日皇城外劫囚途中,你将那本该射我眉心的那一箭射向了张启,既然你曾念及旧日情分对我手下留情。那么,请以后,为苍宇着想一下吧。炎狱组织那么庞大,若是连你们都不顾苍宇安危,苍宇果真便是灭在自己人手中了。
我本不知他还活着,但知道我体质的人着实不多,在炎狱相见的时候,我本就怀疑,但见他一副陌生人的谈判口气,便知道就算真的是那个人,一切也都是回之不去。
从我喊他的那刻起,他便不再话语,只用冰冷的视线冷冷的看着我。听我说完,也不作答,直至风中再也没有传来他那衣衫飘风的声音,才知那人已经离去,依旧是冷漠得厉害。
当天晚上,吃了晚饭,白霏便要我去书房磨墨,着手他的计划,直到他将写好的十几张字条连夜放于信鸽上送出后,嘴角才噙了丝自嘲的笑意,冲我道:“想当初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他们联合****的,如今却要他们不仅收好利器还有一致对外,这种出尔反尔之事着实难做,言儿倒是真会为我出难题!”
原来那人早在暗地里私会各方藩王,联合煽动造反。利诱不成,便是威逼。手段高超,雷厉风行。
“真是符合你这种阴险小人的一贯做法。像你这种祸害,没被病死真是可惜了。”知他陷苍宇到如此境地,我心中自然气愤。却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激动,很多事,早已心力交瘁。再多加计较也是于事无补。
他不慎在意,挑眉一笑,看我神伤,将我搂入怀中反倒安慰,“你也别气,暴乱之事早在你到我院子里服饰我那日便已达成了,当时自己也没有料自己会爱你到如斯地步,要不然我也不会自找麻烦。不过……”他话锋一转,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认真道,“……病发之事倒是真的,当时在太行峰上,这里真的是痛得要死。”他拾起我的手,轻放于自己的胸前。仿佛那里还有痛觉残留。
“那是什么病?”看着他伤神的眼睛,自然而然,我脱口而问。
“相思。”他答,简短的两个字,情深似海。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对于他出口成章的肉麻之词早已自动免疫。只是此刻他眼中熠熠生辉,夺目而眩晕。若不是早被人告知他那是“多年顽疾”,恐怕自己还真会被他蒙骗了过去。
抽回自己的手,我看向别处,坦诚道:“白霏,你的确有些不一样了。”演戏都能让我分不清真假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
转身,我却不想作答。他也不再追问,反倒和我说起一件遗忘已久的事情来,“言儿,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淮言吗?”
“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不胜数。”
“那这世界上可有第二个认识天山灵音子又名淮言的人?”
叹了口气,我神色如常,“……应该有吧。”
毕竟,我是冒牌的。
“答应我言儿,别找了……别再让那些人找了。已经离开的人即便是为他找到了也没有任何价值。”
“我的确不会找了,但我不许你否定他和他认定人的价值。”挣开他的怀抱,我冰冷着转身离开。这是我和他相处以来首次闹不愉快,他既然知道我找人的事,就该知道冥灵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现今苍宇便掌握在他和苍子墨两人的手中,我本不该耍性子冒犯他的,但冥灵,是我的禁忌。
这种别扭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第二天早上,白霏也不像往常那般再来缠着我,一直未见他人影,难道这人真像小孩一样和我闹起了脾气?问了负责他起居的秋水,这才知道他是会谈去了。
难得他对苍宇如此上心,自己心里倒有些不自在了。随之又疑惑不已,他一个能应付的了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