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宫里的眼线并不是很难,除了对雨择轻功的绝对自信外,就是有今天这个绝好的天气相助了。阴雨天的防备是无法避免的比平常松懈,再加上这种暗沉沉的光线易于隐藏,我们很快就出了太正宫,时间紧迫,我吩咐雨择带我去刑部大堂,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会儿人都该聚集齐了。案子怎么个结法至关重要,偌大的王宫之中竟然如此轻易地混进了外来人员,何况丢失的东西是苍宏重要的机密名单。这种牵扯甚深的案件到底会让多少人深陷其中?苍宏又会让它如何了结?而张启从始至终的沉默又说明了什么?
不得不说张启是聪明的,要不是这次碰巧在失窃案的当天发现了他,估计他是蚩原在苍宇的内应身份,还将继续保密下去。从他被抓到的那刻起,不管名单是不是他盗的,他的身份都将被拆穿,拆穿过后,苍宇的人更是将名单之事毫不怀疑的归于蚩原,而后,这将引发的是国于国之间的矛盾和战争。
张启沉默,因为他猜到了结局。我也不用客气的让蚩原背这个黑锅,虽然动手的人是我,从中捞取了一点好处,而名单最后的得主却是蚩原,正如察尔丹所说,我将名单卖给了敌国。
来到刑部大堂的时候,这里出人意料的空旷,除了少数几个看守的人外,并无异常。我越发感觉不对劲,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反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
风流阁,赤璞最大的妓院之一。无人知晓的是就在几天前,这个美女如云的娱乐场所已经悄悄易主。
这里白天没有开张,姑娘们这会儿还在睡,只有少数几个起早的在楼下的台子上摆弄身姿。我已经换上了男装,一身灰布衣,虽然身板子单薄,但是上了妆的脸上却略显英气,总的来说还是没人那么容易认出我来。服饰我的丫鬟很是手巧,不说话多干事。既然是雨择看上的人就应该没问题。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之响起的是雨择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主子。”
“进来!”雨择推门而入的同时,丫头也就退了出去。“有消息了吗?”
“刑部的人已经找到了张启的家人,苍子霁瞒着太子升堂结案,据说张启已经全部招认了,这会儿正送往‘断魂台’斩首的路上。太子得知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向刑场赶去了。”
对于张启那样死活不招的人来说,他唯一的弱点便是案件一开始就消失了的家人,很明显,既然张启是蚩原的奸细,那么他家人的消失就和察尔丹脱不了关系,而苍子霁为什么要瞒着苍子墨升堂结案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性就很多,却不是先下该思考的范围。无论是处于私人原因还是上面的意思,苍子霁的这一步做法是很明显的打乱了苍子墨的计划,即便如此,苍子墨也不该如此着急,唯一的解释便是,张启本人,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还不能就此死去!
张启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人物,我对于他的关心只是不甘受制于察尔丹的控制,直觉告诉我从他那里应该有什么解脱的方法。而苍子墨和我不一样,他一直在处理这件案子,秘密的调查了这么久,费尽心思的找回张启的家人,其中的细节关键他定是清楚明白,既然,他都认为张启现在还不能死,那么其他的人……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快,我们沿路赶往刑场!”我急道。
驾马疾驰,风中夹杂着雨水砸得我的脸生疼,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心中却是焦急万分,我不确信他们动手的具体地点,但一定是在张启押往刑场的路上。刑场那边防备森严,他们是不敢贸然动手的,而他们又不得不动手,因为他们也知道张启死不得,或者说张启还不是死的时候。耳边是各类嘈杂的声音,雨择驾马在前带路,两边景象模糊,一阵焦急之后,我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主子,小心!”一只长箭凌空向我射来,只见雨择在自己马背上踏空而起,顷刻之间剑锋已出,并不是将杀气腾腾的箭羽当空斩断,而是轻挑箭间,改变其路径,“嗖”的一声那只箭便从我的耳边擦过。
随后是马儿顿时强制停止奔跑的狂叫声,雨择已经搂起我的腰,一个转身飞到了街边的房屋之上。
眼前的景象不难想象,不大的街道上血流成河,雨水冲淡了血腥味,但并不影响整个场面的惨状。下面的人在混乱中打杀,刀剑相撞的声音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来不及细细观察下面是什么情况,我望向刚才那只箭射来的方向,雨中,一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身材高大,背上背着一捆箭羽,手中拿着的正是刚才射箭用的弓。他静静的站在对街的屋顶上,以一种俯视众生的姿态冷眼看着下面的厮杀。而就在刚才,我无法忘记那只箭的凶狠阴冷,从耳边划过的声音,仿佛让我在地狱里走了一圈,那样的角度,是直奔我脑门而来的。平常人射箭杀人都是射其心脏,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快、准、绝的直爆脑门,人得脑袋是最坚硬的地方,除了对自己功力的十足自信外,没人能如此做到。这种狠绝,让你死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有雨择在,哪怕雨择当时判断稍稍失误,只是将箭折断而不是出人意料的该其路径,我都无法想象自己接下来的样子会是怎样的惨不忍睹……
本来以为是遇到了个修罗般的人物,却在对方也同样望过来的眼神中震惊,那不是深深地恨和浓浓的杀气,里面有的只是淡淡的……无所谓。
无所谓……无所谓杀戮,更无所谓杀戮的方式。这是一个最厉害的杀手所具备的眼神。
雨择无声的挡在了我的面前,他也注意到了那人看过来的目光,从他紧绷的握剑方式不难看出,他也在为刚才的千钧一发而后怕。就在我以为对方又要开始射杀我的时候,对方却只是看着我微微的疑惑,随后转过头看向了天空的另一边,这会儿,雨择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转头和他看向了相同的方向。
雨越下越大,全身上下早已湿透,这种刺骨的寒冷让我清醒,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雪地,父王在雪地里挣扎着想握我的手,我却被他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吓得躲开,他边吐着血边叫我的名字,羽儿……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让父王拉住了我的手,手上那仅存的温暖是不是就会温暖我到最后?是不是就会让我乖乖的听进父王的话,将一切都放下?正如父王临终前的那句话般,这不是我的错……可我没有,那时候的我太过幸福了,从天堂掉入地狱的反差,不是我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孩,所能承受得了的。
从此,我堕入地狱。
堕入地狱的人,无畏失去。也该,无畏拥有……
握紧了手掌,指甲掐进了掌心,暗暗吸了口气,我抬头看向了相同的方向。
远处,终于可以看见一片黑影正快速向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不一会儿,他们便冲进了厮杀圈,开始新一轮的劫囚行动。场面顿时混乱了,很明显新赶来的这批人和最开始劫囚的那批人并不是同一路的,眼看着后来的那批人处于优势,对面的黑衣人也开始行动了。
他一跃而起,直奔囚车,那里张启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囚车里看着这场骚动,对于他来说,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又是毫不在乎的事。
押守的衙差越来越少,眼见着这场厮杀就要结束之际,半路上又杀出了另一批人,一时之间我也只能旁观,雨择没有我的命令不敢轻易妄动,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保证我的安全。这也使得我十分好奇,在张启这个小人物那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东西,值得那么多人关注。
带头的黑衣人已经成功救出囚车里的张启,就在我以为结束的时候,暗黄色的影子一闪而出,挡住黑衣人了的去路,雨中他的眼神冰冷异常,全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气,那是我如此熟悉之人,苍子墨。
顷刻之间,大批的马蹄声响起,一只军队将现场包围。形式逆转只在一瞬之间。刚开始还分敌我的黑衣人,现在不得不统一战线,毕竟对方来的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我也终于明白刚来这里时没看见苍子墨的原因了,正如他所料想到的那样,这将是如此混乱的厮杀,只有出动军队才能控制得了一般,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去刑部,而是到赤璞城外的卫营调人去了。
聪明如他,带来的军队很快控制住了局面。雨中,一黑一黄的对峙,交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