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天气进人头伏,老天虽然下了两场暴雨,气候依然闷热,地里的庄稼疯长,农活清闲下来,晚饭后,大杨树下的老井边依旧聚集着一大群乘凉的人们,还是自然老规矩,男人们坐在石板上,抽烟、唠嗑、吹牛皮。女人们一个一个站在外围,f的手中拿着大蒲扇扇着,有的手中纳着鞋底,有的从自家搬个小板発坐在那里乘凉。男人们说笑,女人们也随时插上一两句,胆大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小孩子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尚玉生保长坐在大石板中央,尚玉贵坐在保长的左边,郭大愣坐在保长的右边,嘴里都叼着烟袋抽着尚玉贵的旱烟,黄观书过来说我也卷一支,他的烟好抽。”尚玉生笑着说:“不要给他,这种人老闹事,这不,把个老傻坑坏了,什么青龙白虎啊,弄得老傻彻底完了。”尚玉贵说:“瞎球胡整说白话,害人不浅,黄半仙是个害人虫。”说着把烟口袋扔了过去,黄观书没有接住,尚润一伸手接了过来,大家一阵乱叫,抢着把那半口袋旱烟整了个精光。尚玉生哈哈一笑说:‘抽我的!”说着从腰间抽出烟口袋递给了黄观书,黄观书一边卷烟一边说:“这事也不全怪我,是老傻找上门来,让我算了一卦,生辰年月一报,卦书上说得明明白白的,与我有个屁关系。老傻有病是在尚玉贵家扛活累的,你尚玉贵又会拿唾沫喂人,老傻死心眼,给你家扛了多少年活?吃的猪狗食,干的牛马活,累得咳嗽吐血。老傻要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尚玉贵一把将烟口袋抢回去,递给大哥说:“别给他烟抽,真是歪逼尿鞋帮子,在我家里干活几时亏了老傻?一年十担粮食,四季的衣服,平时的零用钱,烧柴都是我供着,不信你亲自问老傻去。明天一早我就去乡里报告,说黄观书贩大烟土,把他抓起来,扔到鬼子的狗圈里去,叫他尝一尝被狗吃了是啥滋味。”黄观书笑嘻嘻地说你别上劲啊,好坏与我有屁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再出点血,给他看一看病,这个老傻太可怜了,娶了个媳妇一年多,白白地闲着呐。”这时,郭秀才挑着水桶来井边帮助夏莲挑水,几个女人一看就笑开了,其中一个胖女人笑着说:“老傻挺有运气,找了这么个有力气的小伙子做帮手,怕是什么活都帮忙干了吧?”另一个女人小声说小声点,郭秀才可是行伍出身,惹着了还有你的好瓜打?那拳脚可是厉害,把小鬼子都给揍了。郭秀才要是与夏莲闹到一起,那可是天生一对。世上的事可真怪,好汉没好妻,懒汉娶花枝。”那个胖女人说:“一枝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难说,肚子里的娃娃也有茄子大了。”大家一阵大笑。郭秀才一本正经地把水打好,挑着走了。尚保长说:“你坐着,斗着嘴儿可别停下,我得去看一看老傻,这几天穷忙活,听说吃了几服药,不知见效不见效。”说着抬起屁股走了。尚玉贵站起来说:“谁拿了我的烟口袋给我送回家去,我走了。”人群中有人把烟口袋子扔了过来,尚玉贵接住。黄观书随在尚玉贵身后,悄悄地向老傻家中走去。三个人刚走进屋里,发现老李坤也在这里,屋子里点着煤油灯,在昏暗晃动的煤油灯下,老傻围着被子半躺在炕头上,面色焦黄,气喘痰多,呼吸困难,口唇青紫,眼眶凹陷,眼神灰暗。夏莲见保长等人来看老傻,心里一酸,只说了一句话:“哥哥们,请炕上坐吧。”转过身去给大家倒了三杯茶水,眼泪就从腮边滚了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尚玉生叹口气说不要着急,慢慢就会治好的。夏莲,老黄先生开的药都吃了没有?见好了些吧?”夏莲用手把脸上的眼泪抹了抹说:“吐血好了一点,咳嗽气喘依旧。”尚玉贵说:“夏莲,抓药的钱可以到我那里去拿,要不,把老傻拉到沙后所刘先生那里看一看,刘先生医术不错。”黄观书到尚保长身边悄声说广要不,用点我那个?咳嗽抽一口准管事,我给他取些来吧。”尚保长骂道:“放屁!你害死多少人,早晚得找你算账。一边凉味去!”老傻一阵咳嗽后吐出口中的血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们都来了,一保长啊,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们也别费心啦,我心里明白,玉贵对得起我,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李坤和黄观书是我的好朋友——”又是一阵咳嗽,夏莲赶紧把水喂到老傻嘴里,用右手捶着背部,老傻喘着粗气停了一会儿说:“我对不起夏莲啊,她才刚二十岁出头啊,你们说,找我个老傻图个啥呀!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说着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夏莲也在抹眼泪。尚玉生安慰说:“老傻心里不傻,说的都是明白话。你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夏莲是个好女子,你病好了跟你好好过日子,就是你有个山高水低,我们也会照顾好的,这你放心吧。”李坤说:“要不,明天一早我去沙后所一趟,把刘先生请来,好好给老傻看看。”黄观书说:“把我的小毛驴骑上,回来好驮刘先生。”郭秀才过来说:“李坤病刚好,我去吧,这刘先生与我父亲过去还是老朋友呢,我请他准来。”尚玉生说行!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打发人送过来十块大洋。”夏莲含泪说:“钱我手中还有些,刚才李坤二哥还给了我三块大洋,还送来一筐鸡蛋;东家前天还给了五块。”尚玉生说:“都是熟人,理应大家关照,不提不提,小事一段。咱们走吧,老傻你好好养着,过几天就好了。”说着就下了地,李坤、尚玉贵、黄观书、郭秀才也前后跟着向大门走了。郭秀才回过头来对夏莲笑笑说:“别着急,慢慢会好的,你好好照顾他,有啥事叫我,明天下午我就会回来。”夏莲刚回到屋里,老傻就让夏莲把保长请回来,他有话说。夏莲就颠颠地又跑出院门把尚保长叫住说:“大哥,老傻叫你回去,有话说。”尚保长只好随夏莲回来。尚保长回到屋里,老傻好像精神了一些,示意让保长坐下,比划着让夏莲离开,小声地对保长说:“保长啊,你是好人,我有几句话不能不对你说。我心里明白,我得的是痨病,一吐血就没有几天活头了,——我拜托你两件事。第一件,我死后把我葬在文润秋坟地下边,我那两亩薄田地边上,我可舍不得我两亩土地,不管谁种,我都能看得到地里的庄稼。第二件,我是孤苦伶仃的人,无依无靠,夏莲是我的心上人,结婚这么长时间,我可是没敢动一下,她还是一个完整的姑娘。她跟郭秀才好我知道,就成全他们吧!你帮个忙,让她嫁给郭秀才,我就多谢你啦。你可听明白了,这个院子东西都归夏莲。”老傻又是一阵咳嗽。尚玉生感慨万分地说唉!真没想到老傻是这样一个明白人,我小看你了,我不如你。我全听懂了,你好好休息。”尚玉生擦拭着眼泪低着头走了。夏莲在隔壁把老傻一番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她哭得泪人一般。
第二天中午,郭秀才就把沙后所刘先生请了回来,饭后茶毕,刘先生问了发病的前后情况,就开始看病诊脉,用听诊器左右前后听了半日,又叩了一阵子,夏莲又将老傻吐的血痰让刘先生看,刘先生一一看过,柔声细语地对老傻说:“无大碍,好好养着。我到隔壁房间给你开方。”说着来到西屋,夏莲拿过脸盆和毛巾,刘先生洗过手后,坐在太师椅上说:“病看过了,我就直言:他患的是肺痨,就是肺结核,又合并了重度肺炎,部分肺叶已经烂了,所以才大量咯血,病情十二分的凶险,很难治愈,可以说无药可治,病入裔肓。古人云:‘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我开几服中药,再请边壕子王先生过来帮助打几天针,百浪多喜钠注射液,每天两次,每次一支,十天后,我再来看一看情况。”说着收拾东西装入药箱,诊费药费一并收起,少不得郭秀才跟在驴屁股后边把刘先生送走。
几天后,老傻的病不见好转,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大门外都能听见。夏莲一天忙得团团转,烧水、做饭、熬药、招待王先生来打针,如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喂猪、喂鸡、照顾前后园子里种的蔬菜。这一日下午,尚三的媳妇也过来看一看老傻的病情,给老傻送来几个鸭蛋,两斤大枣。尚三媳妇与老傻说了几句安慰话,就和夏莲唠了起来,两个女人坐在门外的小木発上,尚三媳妇说真难为你啦,想不到老傻害上这种病,唉!慢慢地养着吧!你家老傻心眼实,干活出死力气,这病都是累下的。”夏莲含着眼泪说听老傻说,病的前一天,他挑了一担青草,牵着驴往回走,下了南山坡,突然下起了大暴雨,电闪雷鸣,驴儿拽断了缰绳跑了,他挑着水淋淋的担子撵驴,一直跑到屯子边上,才把驴抓住。老傻当时就吐了几大口鲜血。三嫂子,老傻是真傻啊,驴跑了它也是往家里跑,你抓它干什么?一担青草加上雨水多重啊!下大雨了,把担子往路边一放,人去躲雨,谁偷你的草?真是傻瓜。”三嫂说可不是。我们那一口子有时也发呆,一次下大雨少了一只羊,他冒雨舍了命去找,在西山坡一个小沟岔里找到了,天也黑下来,他把羊一扛,驮了回来,几十斤重的绵羊,也压得他吐了7口血呢。所以大家都叫他~傻三。”夏莲无可奈.何地说:“三嫂子,老傻真要出了事,我可咋办呢?”三嫂子抬头看了看俊美的夏莲说:“你还年轻,再找个好的。就凭这模样,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夏莲红着脸说三嫂子!说过头话了,快别这么说,我只求老g好了,安稳地过日子。”三嫂子把夏莲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看出了夏莲眉高眼低的_子,乳髙臀圆的状态,笑嘻嘻地说:“有了吧?少说也像有三个月的身孕,这就好了,老傻也有后啦。”夏莲把头压得低低的,羞愧得再不说话。三嫂子好像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坐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阵闲话,抬起肥大的屁股扭着粗大的腰肢,踏着碎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