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毛耗子、小海山、小泥鳅看见人们走光了,仅剩下李大傻子看着工地,这三个小家伙端着一个大盆,像小偷一般地来到工地。锦毛耗子对李大傻子说:“老傻,人家都去吃饭,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们就是欺负老实人。”大傻笑笑说:“早吃晚吃一个饱你们来干什么?”小泥鳅示意老傻把腰弯下,小声地对老傻说:“锦毛耗子有一条好消息,你听不听?是你们家发生的事。”老傻点头说:‘听!听!锦毛耗子,啥事?快说!”锦毛耗子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凑到老傻的耳边说刚才我看见郭秀才又到你们家去了,还不到家里去看看。”老傻听了呆若木鸡,想了一会儿,搓了搓手说哎呀!没完没了,粘糕一样。那我得回去一趟。”说着走了。
等老傻一走远,锦毛耗子赶紧安排说:“我用钢钎撬柱子,你们俩就把这大海龟放到柱子的下方,让柱子压在大海龟的背上。”锦毛耗子把钢钎插人刚立起的大梁的柱子下方,钢钎中间放了一块圆木,起到一个杠杆作用。锦毛耗子用尽了平生的力气,那根大柱还是纹丝未动。小海山把四五斤重的一个大海龟从盆中捞了出来捧在手里,等着锦毛耗子把柱子撬起,把大海龟塞到下边就算完事。锦毛耗子弄了半天也没有撬起,那大海龟在小海山的手里深感不测之祸,好像自知死期已到,拼命挣扎,四条腿猛蹬,那龟头一伸一缩,绿豆般的小眼睛有点发红。小泥揪感觉好奇,伸手一摸,那大海龟一伸脖子,一口咬住了小泥鳅右手的食指。小泥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锦毛耗子听到哭声,放下钢钎跑过来一看,说声不好。这王八咬人非得听到驴叫声才能松口,这里哪来的驴,就是有驴它也不一定叫啊。小海山说你给它头上放点土。”小泥鳅一边哭一边用左手抓一大把土放到大海龟的头上。只见小海山用右手食指抠大海龟的尻子,只见大海龟向前一伸脖子,“呼一”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接着把嘴张开,吐出小泥鳅的指头,一眨眼间把头缩进壳里。小泥鳅把指头看了看说:“没有受伤。”小海山得意地说:“这叫吮吞!它并没有咬你。我一捅它的屁股眼,它笑了,就把嘴张开了。”小泥鳅问往头上放土干什么?”小海山冷笑着说这也不懂,把它鼻子眼堵上,它怎么呼吸?不张嘴行吗?”
这时老傻颠颠跑了回来,老远就说锦毛耗子瞎说。我媳妇昨天去了娘家,我才想起来。白跑了一趟。”锦毛耗子说谁瞎说?我说的是明天。来来!帮我把这根柱子撬起来,把这个大海龟放到柱子下面,你是大力士,不费吹灰之力。”老傻说让我试试。”说着老傻在锦毛耗子的帮助下把后边的柱子撬了起来,锦毛耗子喊了一声“好嘞!小海山,快把海龟放到柱子下边!”小海山麻利地把大海龟放到柱子下边,只听锦毛耗子又喊:“快放下!”老傻把撬棍抽出,只听“喀吧”一声,只见大海龟被压得稀巴烂,肝胆肠胃挤了一地,脖子伸出老长,眼球子也被挤碎。老傻笑笑说好玩!一压就碎,这王八盖子不牢。晦气!”锦毛耗子说你懂啥!这叫:要想富贵成大家,盖房要把四角压。压上大龟作地基,一年更比一年发。一避邪气二避水,一代一代顶呱呱。这都是黄半仙教的。来!把前边的柱子也撬起来。”老傻用了一番蛮力,把钢钎插到前边柱子的根部,钢钎用一根圆木做支撑,只听老傻闷声闷气喊了一声“起!”那根柱子离开了底座,柱子与大梁就一起摇摆起来,只听两边支撑的木条吱吱作响,锦毛耗子喊道:“小海山,小心压手,把海龟塞到下边就撒手!”当小海山飞快地把第二只大海龟放入柱子下边时,只听“哗啦”—声巨响,大梁重重地倒在地上。
锦毛耗子眼快,躲闪到一边。小泥鳅、小海山撒腿就跑,锦毛耗子也跟着跑得无影无踪。老傻直愣愣地站在工地上,额头上被飞起的钢钎砸了一个鸡蛋大的疙瘩。他用右手在那揉着,还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嘴里嘟嚷着倒啦!倒啦!嘻!拉倒!真好玩!”他坐在大梁上咯咯地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用厚重的嘴唇收拢着口中流出的涎水。
一会儿,干活的人们陆续来到工地,看见刚竖起来的大梁倒了,无不大惊。尚玉贵看见老傻还坐在大梁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怎么看的!是不是你给弄倒的?啊!你咋不说话?”说着抄起一根柳条子就要打老傻。李老傻一看东家动了真火,从大梁上跳了下来,也顺手提起一根椽子,拉开打的架势,吐了一口吐沫说来!来来!咱们两个比试比试。我要是一椽子不把你尚玉贵脑袋劈下半拉,我就不叫老傻!”说完还做了个鬼脸。还没等老傻反应过来,尚玉贵一柳条扫过去,打在老傻的外踝上,老傻扑通倒了下来,手中的椽子也扔出老远。老傻在地上哭丧着脸说:“东家,你这叫胡打,我还没准备好呐!打得好!打得好!我可不干活了。”当尚玉贵第二棍子举起来时,李坤一把把柳条夺了过来,笑着说别打!别打!臭裹脚,你先别生气,这事不怪老傻,是风吹的。”老傻在地上说:“什么风吹的丨哪有那么大的风。”蒋不启也蹲在一旁唉声叹气,红了眼圈。泄气地说:“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真丢人。”李坤对大家拱着手说:“刚才上梁我忘了上香敬地神,也忘了太岁,罪过罪过。”他一本正经地说所谓太岁也,是天上的木星。某一年在某一方位。今年就在咱们这个方位上,也就在咱盖房子这个地方。没好好敬太岁而触犯了太岁,所以招来了倒梁之祸。太岁大骂:‘老李坤好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随便动土!’吹口气,大梁就倒了。”老傻从地上爬起来又坐到梁上,右手指着李坤说广屁话,屁话!这是我用钢钎撬的,哪是什么太岁吹的。谁想一碰就倒了。尚玉贵东家也把我打了,还想怎么样?告诉你,马上就要铲地啦,你离了我行吗?”李坤笑着说广黄半仙呢?请你费点事,把这儿的太岁给请出来,咱们敬一敬,拜一拜。现在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咱们还是干活。国舅说话,今天下午要把大梁全部竖起来。”尚玉贵心想李坤都是这个球样子,咬文嚼字,之乎者也,我又何必六神不安。他重重地喊了一嗓子:“上梁啦!”大家七手八脚又重新把大梁立了起来。尚玉贵命老傻把柱子根部打扫干净。
"黄观书在一旁看见偷着笑了。黄半仙下午的任务就是在这块地里找太岁。他手里提着一把镐头东敲敲西刨刨,如钻冰求酥,着实难得。这时,小泥鳅、锦毛耗子、小海山也都跑了回来。看见黄半仙在地里寻找什么,也都凑了过来。黄半仙看见这三个“毛团”,说:“你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傻挨了一棍子。”
黄半仙带着这三个“毛团”,弓腰曲背寻找太岁。小泥嫩好奇地问:“黄大舅,太岁是什么样儿?它是干什么的?”黄半仙神秘地小声说太岁,太岁,管天,管地。玉皇大帝的天使,地下神鱼的弟弟。无嘴能说,会走无腿。小如蚕豆,大无边际。在地下行走如飞,呼风唤雨。谁要是惹着它,就是房倒屋塌,地下冒水。如要找到供上,那就是万事大吉。”小海山问:“大叔,什么是神鱼?”黄半仙不耐烦地说:“咱们住的地下很深的地方住着一条大鱼托着我们,大鱼在那休息着。偶而大鱼翻个身,地面上就发生了轰天骇地的大地震、火山爆发、海啸。你们家就会被十丈高的大浪冲个精光。”锦毛耗子着急地说快找!快找!找着了,供起来,盖房子就安全了^—会儿天黑了就找不着了。”一会儿,小泥揪惊呼道我找见了,就在我的脚底下。”他伸手从他的脚印下提起一个物件来,那东西有半个头,体软、会动,满身的泥土,没有硬壳。黄半仙端详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顺水推舟地说就是它了。”说着让锦毛耗子拿个盘子,再拿块红布来。锦毛耗子把盘子拿来,黄半仙嘴里念念有词,把那个东西放入盘子内,上边用红布罩好,双手托着,毕恭毕敬走着碎步,生怕惊动了太岁。后边跟着三个“毛团"也在悄悄地走。黄半仙把这一神物放在工地的桌子上,说:“我费了好大的劲,把太岁请了回来,现在供在这里。李坤,过来烧炷香,向太岁表示歉意,也就过去了。”李坤走了过来,按着黄半仙的安排,给太岁点了三炷香,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走了。有几个好奇的小伙过来说:“老神仙,让我们看一看太岁是一个什么样子?”黄半仙严厉地说走远点!太岁是不能看的。看了要双目失明。不可胡来,看不得的。锦毛耗子,你们三个小孩看着,经常换炷香,我到家中给驴儿添些草就回来。”说着黄半仙走了。
小泥揪悄悄地对他两个小伙伴说:“什么太岁!是我踩着了一只大蜗牛,把壳也踩碎了,头儿也踩扁了,就剩下半截身子,还是会动的,让我提了起来就成了太岁了。”三个“毛团”哈哈哈笑个不停。锦毛耗子严肃地说现在没人,赶快抓紧时间把烂蜗牛处理掉,叫尚玉贵识破,挨打是免不了的。把它一扔,万事大吉。”小泥揪把盘里的死蜗牛抓出,扔出老远。又把红布盖好,走人。
半天工夫,黄观书嘴里叼着烟袋从家中回来,手里还拿了一本卦书,一路上还念念有词。到太岁供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看了看盘儿和红布还在,小心地用艾叶蘸了点清水,滴在盖着太岁的红布上。他想一切正常,也跟着大伙干活去了。一个小时过去,黄半仙又悄悄走了回来他对太岁也是半信半疑,其实他也没有见过,回家去查了半天书,太岁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记载。他想细细再看看,把红布一掀,吓了他一大跳,几乎要瘫倒。他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尚玉贵、李坤,快过来看,太岁走了!太岁走了。”一群人围过来一看,盘子里什么都没有了。齐声说咦!跑啦?”有的说灵,有的说怪,有的说这是黄半仙瞎扯淡,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有的说是黄半仙带着三个“毛团”捣的鬼把戏。李坤慢悠悠地说:“大家抬头看一看天,乌云上下翻滚,要下雨啦,咱们努把力,把几架大梁架起来固定牢。太岁忙,家中也有活,哪有闲工夫与咱们扯淡。这叫有钱难买雨浇梁,龙涎送喜呈吉祥。一佛出世天地知,太岁管事太荒唐。算卦骗人是本事,半仙回去斗鸳鸯。”说得众人一阵大笑。黄半仙羞得满面通红,钻出人群,拿起桌上的卦书,头也不回,一溜烟地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