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玉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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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逛城运军火身陷敌营 先生拼老命虎穴救人(1)

且说,龙山屯国髙是从清朝末年就开办的一所中级教育的学校,到了伪满时期就改为国高。现有六个班级,二百四十名学生,十四位老师,勤杂人员七名。主要教学目的是为了培养一批中国人为日本服务的奴才,同时也是为培养日本的学生怎样熟悉中国的国情,为进一步奴化中国人而做准备。全校师生全说日本语,用日本话进行交流。校长是甜丰耐一,教日语的老师是松本太郎,教数学的老师是渡边秋田,教地理的老师是村有上夫,就是前些时候被狼咬死的那个小男孩的爸爸。他现在还沉浸在十分的悲痛之中,已向上级申请调离龙山屯国高。十个中国教师,分别教化学、生物、物理等。甜丰耐一当年四十多岁,夫人叫林山百惠,又起了一个中国的名字叫蓝秋香。一家四口,生有一男一女。男孩生后留在日本,由祖父母抚养。身边只有一女儿,名叫甜大玛玛,年方十七岁,在国高就读,与志成在一个班里。

这甜大玛玛,中等身材,瓜子脸,皮肤白净细嫩,眉如秋蚕静卧,眼如春杏含情。前胸丰满,乳房硕大,走起路来胸部好像藏着两只跳动的小兔子。她天性活泼,喜欢打打闹闹;爱穿中国的服装,至于日本的和服她从来不穿;一天老"是笑逐颜开,待人和气,从不发火;特喜欢中国的男孩。同学们都戏称她为“甜大妈妈”(大奶子之意),她全不在乎。她对刘志成百依百顺,经常带志成到家中来玩,留在家中吃饭。她母亲也特别喜爱志成,因为志成是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孩子。她母亲也不喜欢日本男人的狂躁无度,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妄自尊大。甜丰耐一也喜欢志成,因志成学习好,又是学生会的干部,就想把志成留校,让志成做他的女婿,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深秋了,大杨树屯各家各户庄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给鬼子交的公粮及各种各样的杂税,在各屯保长的催促下,老百姓都乖乖地赶紧交上,谁敢不交那是拿着命玩。有的人家把这些粮食一交,家中所剩无几,粮食连一个冬天也吃不过去,只好一冬天全吃地瓜、萝卜、白菜、土豆度日。留点高粱、苞米到春天种地时再吃,李坤一家就是这样过日子的。秋天一过就在胡家院子里挖一个大菜窖,一丈来深,二丈见方,上边用木头棚好,盖上秫秸,压上湿土,在一角上留出一个方形出口,做一个小门,放进一把梯子上下方便,把冬天可以储备的土豆、地瓜、萝卜、白菜、大葱、蒜苗在窖里摆放得整整齐齐。那白菜还要过七八天翻动一次,防止压烂;家家还要腌一缸酸菜,把豆角、茄子、芥菜、辣椒、洋姜放在—齐腌进缸。

这一年,旧历十月初三,刘春浩要赶皮车到兴城去卖几袋子花生、两百斤大豆,换几个钱准备买些盐、豆油、布料,做几件棉衣服准备过年,同时也给屯中行动困难的人家捎带上一些东西回来。

这一天起了个五更,大皮车就上路了。车上有花生、大豆袋子,还坐着锦毛耗子、刘志成、文润秋三个人。文润秋是头一天晚上知道刘春浩大叔去兴城的,润秋妈说:“你们谁跟春浩去一趟兴城县,也随车捎去几麻袋花生卖几个钱,买点儿零碎的东西,添置几件衣服,你春浩大叔心眼好,一路上不会有什么事。”因为当时兵荒马乱,伪军、土匪、胡子、加上鬼子把老百姓糟蹋得一塌糊涂,人们也很少进城,怕惹是生非。润秋也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兴城了,她髙兴地说:“我去,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还有志成哥,他也会帮忙的。”润秋妈说就当小子用吧,也出去锻炼锻炼,小心就是。”说完,娘几个用手推车将四麻袋花生拉到春浩家,春浩一边帮助装车一边说明天一早把车赶过去一装不就完了,让你们费了这么大的事儿。”润秋妈说能帮助拉到城里去卖,这已经不错了,再不敢多给你们添麻烦。”锦毛耗子是受了老爸的安排,跟车去买一大袋盐,再买一些布料回来,随便也去兴城玩一趟。一路上刘春浩也非常高兴,两匹枣红大马拉套,大黑骡子驾辕,跑得飞快。刘春浩的鞭子甩得啪啪地响,天快亮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城墙了。

兴城是一座辽西走廊的名城,是东北地区与华北地区物资、人员往来的咽喉之地,有铁路、公路由此经过,海上有往来船只在兴城海岸停靠。从古至今,往来商贾不断,兴城就成了往来人员暂且休息,进行物资交流的场所。人口众多,街道整齐,有东西南北城门,城门上有两层城楼,灰墙碧瓦飞檐凌空,远远望去,气贯长虹。钟鼓楼在城中央,高高耸起;三层楼阁,雄伟壮观。登上钟楼可观全城风景,东西南北大街尽收眼底。过去,是一派繁荣昌盛,逢年过节满街人头涌动,各商家把街面打扮得五彩缤纷、花团锦簇一般。街上行人欢欣畅意,购买着各种物品。妇女们打扮得非常艳丽,莲步轻移,花枝招展。兴城是明朝修建以来保存最完整的古城,依山傍水,南边是渤海,北边是首山,也是军事重地。日本占领以后,各种税收繁杂,市景逐渐萧条起来,各家商铺生意惨淡,加上日本人防务太严,出城进城盘查太紧,稍不留神闯出事来,就被鬼子投进大狱。进城购买物品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来者甚少。刘春浩赶着大皮车离城大约三里了,车上的人因好长时间没有进城了,一阵兴奋。

突然,一队伪军出现在眼前站住!干什么的?”哗啦一声,把三八枪的子弹推上了膛。刘春浩颤抖着说老总,我们是到兴城卖点花生,买些盐回去的,是大杨树屯人。”一个小队长模样的走了过来说:“你是大杨树屯的,我是靠山子人,我怎么不认识你呀?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刘春浩。你是龙山屯刘先然的少爷吧,听说他有一个在县里当了大官的儿子——就是你吧?久仰!久仰!”那小队长高音抬髙了八度说正是鄙人。你这个人倒也识相。看看车里都是什么,车上坐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一个下来接受检査。”说完,那些伪军不分青红皂白在车里乱翻了一气,只是几袋子花生和大豆,用刺刀捅了捅完事。最后小队长说看在乡里乡亲的面上放行,不过要放下一袋子花生给弟兄们尝一尝家乡的土特产。”刘春浩点头哈腰地说多亏长官关照,孝敬长官应该。锦毛耗子,快杠下一袋子花生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小队长一听这里边还有叫锦毛耗子的,说声别动!我要看一看锦毛耗子是一个啥模样。听说是一个夜间越墙、飞檐走壁的小偷,偷鸡摸狗之徒。在乡下还有点小名气。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有多大本事。”刘志成赶紧上前说好话:“刘少爷,请髙抬贵手,都是小孩子,才十几岁,没有正形,长官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放他一马吧。”小队长说过来!小偷的过来!”锦毛耗子就一步一步慢慢地蹭了过来,他好像在防着什么。小队长看着锦毛耗子的脸,用左手托着锦毛耗子的下颌端详了一会儿,用拇指和食指把锦毛耗子不大的桃形小脸一夹说咦!恶心!长得真寒碜!小头、狗眼、金丝猴的鼻子孔上翻,凹嘴,不是小偷也是贼。三彬的!”说着,就是一耳刮子。锦毛耗子一闪身,一缩脖子,没有打着,他转身撒腿就跑。小队长举起了手枪,瞄准了锦毛耗子的后背。志成一看不好,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伸手把小队长举枪的手向上一托,这时,枪响了,子弹向髙处飞去,吓得刘春浩脸都白了。而锦毛耗子早巳跑得无影无踪了。志成忙说:“长官,不要吓他了,总是一个小孩子,乡里乡亲的,咱们又是当家子,网开一面算了。”说着往小队长兜里塞了两块大洋。小队长笑了我是和他玩呢,逗逗他,把他这个胆小鬼真吓跑了。你们快走吧,赶早市去。”说着,他带着二十几个游兵散将,吊儿郎当地抬着一麻袋花生走了。

刘春浩惊魂未定地说:“还有这么玩的,这叫玩命。今天要不是志成用手这么一托,锦毛耗子就被打死了。我怕这小子再给你一枪,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刘春浩经过刚才的一幕,进城的劲头已少了一半,他慢慢赶着大车向城里走去。找到了卖粮市场,经过半天多的时间,总算把花生和黄豆卖掉了。刘春浩买了一大口袋咸盐、一大桶豆油、八丈多布料,还买了些零碎的东西。文润秋也买了些食盐、布料,给三个姐姐一个小妹各买了一双鞋,给母亲还买了一件上好的上衣。刘春浩又把锦毛耗子要买的东西买好装在皮车上。

话说,锦毛耗子疯跑了一阵,也听到了身后的枪声,几乎吓倒,足足没命似的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也没有人追赶他,当兵的也没了,胆又大了起来。心想:我也没招谁惹谁,你打我干什么?真不讲理!什么东西!等我长大参加了八路,一个一个都把你们枪毙了。想到这里他笑了,我大哥就是八路,等他回来我一说就行了。

锦毛耗子知道粮食市场在西门处,一般卖了粮食后,赶上大皮车绕过钟鼓楼,购买一些东西,再从北门出来,就又奔回原路了。他不敢进城去,只好回到北城门口,等着大车出门来。

刘春浩正准备赶车往回走,抬头看了看天,早已过了晌午。他说找一个地方大家吃一些东西再走吧,忙碌了大半天,把吃饭的事儿都忘了。锦毛耗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叫人操心哪。”润秋也生气地说让人家打一巴掌不也就完了,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乱跑什么!”志成严肃地说人活得要有尊严,也不能随便打人嘛!这群二鬼子真比老鬼子还坏!狗仗人势,以强凌弱,势利小人,总不得好死。”刘春浩把车赶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小巷,靠近北门,心想一会儿走起来方便。那里有一家小饭馆正在卖着油茶面和白面饼。油茶面这东西又好吃又便宜,大人小孩都愿意吃。

这时已有五六个人围在那里,有人坐在板発上,有人蹲在板発上,有人站在桌子边,喝着油茶面。饭馆门外边大锅里油茶面热气腾腾的,饭桌中间放着,一个方形的竹筐,里边摆放着白面大饼,谁想吃大饼自己去拿,最后结账。桌上还放着装酱油、醋、盐的几个小瓶,小盘里放着切好的葱花和香菜,一个小碗里还放着十几头大蒜。刘春浩、刘志成、文润秋从车上跳下来,刘春浩把车上的草料口袋拿下来给牲畜喂上,大家一起走进油茶面馆。老板笑嘻嘻走过来说三位客官,是坐在屋里吃还是在外边吃?坐在里边吃吧!还可以休息一会儿。”说着给三位找了一处靠着窗子的地方。刚坐下,小伙计就把三大碗油茶面端了上来,又给每人一个大饼,同时每碗油茶面里面又给挖了一大勺油炸碎麻花。大家一边nk着香甜可口的油茶面,嚼着满口香味的白面饼,刘春浩心里舒服了,心想吃饱了就回家,天擦黑也就到家了。他一边吃着一边讲这油茶面的制作方法这东西我以前也做过,首先要选取较细的苞米面,在大锅中温火翻炒,稍黄赶紧加入羊油,油要多些,再加一些细茶末,炒好的花生和芝麻面放入其中,这就算准备好了。再烧上一大锅水,等水一响,就慢慢地往锅里下油茶面,一边下一边搅拌,可不能停手。再逐渐加入粉芡,勾芡要合适,多了太稠,少了太稀。再加上一些炸好的油疙瘩,那就太美了。”

刘春浩刚讲到这里,突然从城墙角下跑过几个人来,一色的青衣裤褂,黑色的礼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一直朝老板的内屋走去。老板也赶紧跟了进去。半个钟头以后,老板从后屋走了出来,对外边几位吃油茶的人笑着说:“各位客官:今天请大家包涵一下,因有事早点打烊,明日再来,多多关照。”外边的几位客人一听就三口两口把油茶面一喝,把大碗一放哄地散了。在屋子里边吃油茶面的人听了也都陆续走了,只剩下刘春浩这一桌三人,也准备快点吃完动身。

饭店老板凑过来小声对刘春浩说:“车老板,有一小事相求,不知意下如何?”春浩说:“有事只管吩咐,不要客气。”饭店老板神秘地左右看了看说:“请里边说话:”刘春浩跟着饭店老板进到里屋,一看吓了一跳:屋里边齐刷刷坐着两个横挎着战刀的日本鬼子,还有一个翻译模样的人和两个民夫。刘春浩的小腿好一阵的颤抖,身不由己地弯下腰去,语无伦次地说皇军大大的好,良民的我是!”两个鬼子没有吭气,一个民夫笑着说这是两个哑巴皇军,说话的不会!不要理他们。”饭店老板拉着刘春浩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诚恳地说:“车老板你贵姓?是哪里人?”春浩说:“我们是大杨树屯的,我姓刘,叫刘春浩,你有什么事说就是了。”饭店老板干咽了一口吐沫说:“是这么回事,兴城县宪兵队的王队长在十里铺又娶一个小妾,明天就是个好日子,要今天下午把几箱礼物,一乘轿子送过去,明日早早地就把新人抬回来。我看到你的车上东西不多,还能坐下几个人,挤一挤,我叫人把花轿暂时拆了,在车上少占地方。帮个忙,我给你十块大洋。”说着将十块大洋整整齐齐地放到桌面上。春浩心想:这里边有文章,刚进来是明晃晃几个穿便衣的小伙子,怎么这么快就成了鬼子和翻译官。宪兵队长的事儿怎么也轮不着你开小饭馆的人操心^捎个脚的事,顶多十多里的路程,还给十块大洋。这得小心,别招来麻烦。他把大洋一推说老板,这个不能。我也是顺路的事,给队长帮个忙,我们是求之不得。天快黑了,那就走吧!”饭店老板高兴地说那就上路,以后有啥困难一定向我言一声。”说着,把那十块大洋塞到刘春浩的口袋里。刘春浩走到外屋对志成、润秋说老板让咱捎个脚,他们去十里铺,咱们回家吧。”两个鬼子从里屋出来,把志成和润秋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屋里还藏着两个鬼子!饭店老板和伙计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四个大木箱子抬到车上,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放到上边,人坐在大箱子上,把拆散了的轿子捆在大皮车的后边。两个鬼子背着三枪,腰挎东洋战刀,嘟噜着脸,恶煞凶神般坐在车的前边,大皮车就上路了。饭店老板早已赶在大车的前边到了北城门,老远就看见他在与四个伪军点头哈腰,低头让烟,好像与那几个站岗的伪兵混得很熟。大皮车到了北门口,那里已聚集了好几辆大皮车和好多出城的人们在接受检查。春浩心想:早晨从西门进来时检査还比较松,怎么下午就查得这么紧,怕是出了什么事吧?心里老是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