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大玛玛听着他们说着自己的事儿,看到刘志成坐在炕沿上,神情又害怕又繼尬,便捣了一把志成说:‘到东屋去,尝尝日本的特产。”刘志成像得了特赦一样,紧跟在甜.大玛玛的身后溜进了东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就是这个山本大佐差点没把我打死。特产我就不吃了,你从后门把我放了吧,留我一条命,谢你救世主。”甜大玛玛冷笑着说:“你也太胆小啦,我摸摸有汗没有?”说着甜大玛玛把手伸到志成的脊背摸了摸说哎哟!我的天爷!水洗的一般。怕他怎的?一会儿我给他说,让他给你压惊,赔个不是也就完了。”说着找来一块毛巾帮志成把前胸后背擦拭了一番说:“来来来,上炕上炕。把包打开,看一看里边都是些什么东西。”甜大玛玛把包打开一看,“嘿”了一声,都是可口的东西:螃蟹子、螃蟹干、干鱼片、干对虾、薯条干,还有一小罐酸辣白菜。甜大玛玛抓了一把螃蟹干递给志成说:“这个好吃,慢慢嚼,越嚼越香,傻小子,看我怎么吃。”说着甜大玛玛就大嚼起来,她那櫻桃小嘴一会儿就嚼出了许多的白沫沫出来,她伸出红嫩的舌头一扫就咽到肚里。刘志成也跟着嚼了一块,实在不好吃,就吐了出来,说:“有烟吗?我来一口。”甜大玛玛眉毛高挑,对志成笑了笑说哎哟,把这事怎么给忘了。”说着就跳到地上,也不穿鞋,嘴里嚼着螃蟹肉跑到西屋去取香烟,一会儿,就把香烟和火柴取了过来。一位厨师也跟了过来说:“小姐,那日本太太说了,那些海物都是生的,只有用热水发开,才能炒着吃,不能生吃。”甜大玛玛张开小嘴伸了伸舌头嘻嘻笑着说:“也挺好吃的!吃起来也很香嘛。”说得志成又想吐了,感到满嘴里一股发霉的臭油味,他抽了两根哈德门烟才解开一些味。甜大玛玛笑着问志成你真那么怕他?我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志成心有余择地说他差点用刀抹了我的脖子,能不害怕?你瞧他那张脸,像恶鬼一般,杀人不眨眼,谁不害怕!”“吃饭啦!校长叫你们吃饭啦!”一个厨师过来说。刘志成立马手脚发凉,小腿又开始抖动起来。甜大玛说又害怕了?手脚又都凉了。”说着便把志成的双手拢到胸前,放在两乳间说:“暖暖手,不要怕,咱不过去,一会儿我去说,就在这儿胡乱吃些算了。”当厨师第二次来催时,甜大玛玛就跟厨师去了,一会儿厨师就用大方盘子端来六样小菜,三碗米饭。甜大玛玛笑呵呵地对志成说:“咱们吃吧,不与他们同桌吃饭。吃过后山本要向你赔个不是,还有话要跟你说,不要怕他。”
饭后,校长让甜大玛玛和志成过去。志成和甜大玛玛走到西屋坐在炕上,那山本巳经有七八分的醉意,脸成紫红色,背把太师椅子靠得紧紧地说:“刘志成,去年,我把你拘束了一下,你还记着?不就是轻轻地打了几下嘛,嗯!过了就算了,我给你赔个不是,总行了吧。”说着就站了起来,校长忙拦住说小孩子,懂什么!不给他赔礼。”山本坐下来继续说:“我小的时候,挨打像吃炒盐豆似的,是家常便饭。从军后要有武士道精神,一心效忠天皇,为天皇而战,为圣战而死。受点皮肉之苦没有什么,倒净化了人的心灵。一次我犯了点军规,上司要打我一百拳,打到九十九拳时我倒下了,我本人是爬不起来了,我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打完最后一拳我彻底趴下了,足足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啦。”甜大玛玛接上说打死了怎么办?别那么太凶狠。”校长说从小挨打,长大了再打别人,不亏本,原则就是打来打去。”说得大家都笑了。山本说:“刘志成,你与甜大玛玛是很好的一对。去年校长就亲口对我说了,也写了一份婚约,是大杨树屯的尚保长和刘三先生与你爸刘春浩共同签署的。一晃一年多了,也该成婚了,我是你们的大媒人,甜大玛玛也参加工作了,我刚才与校长商量了一下,时间定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二日,全是双日子多好啊,回去通知你爸,就说我说的,准备娶儿媳妇就是了,我还要好好地喝他的喜酒呢!”山本一席话说得刘志成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说得甜大玛玛喜上眉梢。校长说:“一切嫁妆,我是准备齐全,到时候请你大媒前来贺喜。”山本说:“咱们不用花轿,我提前派两辆披红挂绿的小轿车来送亲多气派。再安排十匹好马,让刘志成带上亲友来接亲把咱家的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把喜车布置得花团锦簇一般,好好热闹一番。”说得大家全笑了。只有刘志成听了变成了瘟鸡,聋拉下脑袋,一言不发。
刀枪相逼做新郎,神疲魂走欲断肠。
一厢情愿自多情,志成怎能不悲伤。
山本大佐走后,给刘志成留下一个难解的疙瘩,放学后回到家中也提不起精神,往炕上一躺,也不说话。志成妈过来问病啦?哪里不舒服?”志成不说话。志成妈着急地说:“老大的人啦,有什么事说嘛,病了就请医生看病,有事说出来想想办法,像个没嘴的葫芦,不吭气!”志成从炕上爬起来说妈——大事、破事、坏事!你也解决不了,我在发愁呢!”志成妈问:“啥个大事、破事、坏事,说说我听听。”志成说:“等我爸回来,把我大哥叫来,我才说呢。”志成妈说你小子别打哑谜,你不说我也能猜测出个七大八来。就是前两天甜大玛玛来咱们家的事,那日本老婆子想把女儿嫁给你,这也是个奇闻怪事,千古奇观。多新鲜哪!那日本姑娘长得水仙花似的,能看上你?他爸爸那么有势力,找什么样的没有。你死了这份心吧,你与媛媛都订了婚了,两家都说好了,开春五月说把事给你们办了,也完了我们一桩心事。”志成不耐烦地说妈——没那么简单,事情复杂着哪!”“有多复杂?总得吃饭吧。”刘春浩一手挑着门帘进来了。志成见他爸爸进来,哭丧着脸说:“爸^这事坏了,麻烦了!山本那条老狼又把我给盯上了,拿出了去年被他们抓住的证据。那甜大玛玛也是王八吃秤砣铁心了。日本人就是一根筋,死心眼!一条路跑到黑。”刘志成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父母。刘春浩听完双眉紧皱,倒背双手,在房间里转起圈来,嘴里说:“麻烦大了,祸事来了丨”志成妈气愤地说:“鬼子也太坏了,怎么什么事都掺和,嫁闺女娶媳妇与你们有个屁关系,也插上一棍子。离农历十二月二十二日还有一个多月,明天晚上把黄观书、李坤、郭大愣、尚玉生、尚玉贵、郭秀才请来,大家商量商量出出点子,兴许就躲过这一难。”刘春浩叹口气说行吧!那就商量商量再说。”志成妈说:“说句心里话,要不是那个丫头是日本种,我真要了。那长相,那办事也不比媛媛差。”志成把脖子伸得老长说:“差远喽——十万八千里,日本人发起野性来,操起菜刀把你个老太婆活活给剁了。”
第二天晚饭后,郭大愣、老李坤两人一路抽着旱烟,早早就来到刘春浩家。志成妈把两个老汉让到炕头上,把旱烟笸箩推了过去说:“先抽口烟吧,志成在烧水呢,都吃了饭啦?”李坤说吃了,吃了。”志成妈把一张小炕桌放到炕上,煤油灯放在桌上,擦了擦灯罩,把灯点着,把罩罩好,回转身给大家准备茶水去了。刘春浩把刚炒好的花生盛在一个大盆里放在炕上说:“二位早来了,先吃把花生吧。”郭大愣说:“春浩,把我们喊来有啥事吗?”春浩说:“没啥大事,请大家来这儿坐坐,还有几位没到呢,等等。”说话间尚玉生、尚玉贵哥俩到了,尚玉生怀里还揣着一瓶老白干,从怀中掏出来放到桌上说:“有酒没有杯子啊,咱们就一瓶对口吹吧。”郭秀才进来说:“大哥家的酒杯多着呐,我找去。”一回身与黄观书撞了个满怀,郭秀才笑着说半拉仙来了,走路这么轻,把您撞着了没有?”黄观书边去!我看都谁来了。”说着伸着脖子往里边看,尚玉贵双手一搂就把他放到炕上,说声:“坐下吧,乖乖地听话。”这时刘春浩也提了一瓶好酒放到桌上,郭秀才把酒杯子找来给大家把酒斟好,刘春浩举起酒杯对大家说请老哥们满饮此杯,我有话要说。”大家一干而尽。刘春浩接着说我碰到一件难事,想请老哥们出个主意。”尚玉生说:“是不是去年那件事又扯起来了,哎呀,鬼子这东西粘得很,不好对付。”刘春浩说:
“就是的。昨天下午,那个山本大佐来到了甜丰耐一家中,硬逼着让志成与甜大玛玛成亲…….”刘春浩原原本本地把那事说了一遍。大家听完后,深感问题的严重,都在低头抽烟。郭大愣说志成已经与媛媛订了终身,还扯出这个王八蛋干什么。”尚玉生说去年那场事,咱们托人家甜丰耐一校长去帮忙,也算一个缓兵之计,说志成是校长的未来女婿才放的人。谁能想到这个老鬼子还记着这件事,当真了。而且,那个校长的疯丫头还非要嫁给志成不可,这不就糟了。”郭大愣说:“你这个浑保长呀,净干一些没屁股眼的事,不利索;你等着,鬼子这边你也没讨出好来,八路来了也得枪毙你。这事把柄抓在人家手里,是很不好办的呀!”尚玉生无可奈何地说八路来了,枪毙就枪毙吧,我也活了五十多岁了。这年头真是没法活了,去年也是没有办法,危在旦夕,保命要紧,才出此下策。”尚玉贵说:“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就是想一想法子,怎么把这事扛过去。不行,现在与媛媛把婚结了。”黄观书摇着脑袋说下策!下策!还得老夫这个半仙出面,找个机会给那个日本丫头算上一命,命里注定,水火不能相容,婚姻是一水中月,镜中花,两冤家,早丢下。龙虎斗,必生杀。闺门开,落梨花。弄好了,这个傻丫头不干了,也就完了。”郭秀才说:“看不透你那是上策。鬼子天天耍阴谋,把你那戏一看破,半仙的大腿就得折了。这可是个危险的买卖。”尚玉贵说试一试,也许就拆开了,明天黄观书溜跶一趟。”李坤说:“实在有难处,我们就退亲算了,当着这么多家乡父老,还有媒人在场,两家老人都在,把婚约一毁算了,刘志成娶个日本老娘们过日子也挺好,生一小堆日本鬼子。”郭大愣骂道:“没正经的,什么东西!那志成与媛媛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是天生的一对,又订了婚,那是说毁就毁的啦!你这个混蛋不是要两个孩子的命吗!想都不能这样想。”刘春浩说都先别着急,大家好生商量。黄观书那个方法也可以考虑,先试试看。”尚玉生说要想算命,必须得有托。第一,得把甜大玛玛的母亲引出来让她上钩。第二,让志成大姐给甜大玛玛的妈妈送去志成的生辰八字。说要找个算卦先生合一合属相。第三,要找几个甜大玛玛不认识的人做托,尚吉、尚顺、我家的那几个秃小子也跟着去混混场,一个一个地算,大家都说算得准,围上来猛吹。”尚玉贵说:“地址就放在扫帚头(刘安)家门口那棵大榆树底下,这地方离学校近,离甜大玛玛家也近,我再让李岱挑两筐歪把梨卖卖,也凑个热闹,我也跟去。”李坤说这个办法好。古书云:‘釜底抽薪’,就是从锅底下抽掉柴禾,从根上解决问题。‘抽薪止沸,剪草除根’是也,好!好!好!”郭大愣嘲笑道:“摇什么兔子尾巴,没个出息,斗大个字没识上半筐,还吹上了。也就在咱们跟前装个秀才,还是个臭的。那就放在后天下午吧,明天让志成他姐去一趟龙山屯。”大家说行!先试一试。”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龙山屯扫帚头家门口大榆树下,聚集了不少人,李岱挑了满满两筐歪把梨在树下卖,黄灿灿的大梨,两角钱一斤,买的人还不少,有一个人问李岱:“喂!是你自家的,还是贩来的,偷来的?没见你家有梨树啊。二角钱一斤够便宜嘛。”李岱笑笑说一不是自家的。二不是贩来的。三不是偷来的。是我们东家的,看着便宜多买几斤,这梨甜得很。”另一个说卖梨不吆喝谁能知道,快吆喝嘛!”李岱又笑呵呵地说我不是卖梨的料,叫不出口。你们吆喝几声我送你们几个梨吃。”龙山屯有五六个小伙子一起喊了起来:“歪把梨呀,甜又甜哪,李岱卖梨不要钱啦,大人小孩快来吃呀,甜掉大牙我不管,呼儿嗨哟,甜掉大牙我不管。”大家听了哈哈大笑,李岱给他们每人一个大梨啃着,这些人还没把梨吃完又来了劲,喊了起来:“这大梨呀,真正甜,咬一口呀,甜几年,给我情妇啃一口,满口大牙全掉完,你说悬不悬,呼儿嗨哟。再给一个解解馋呀。”林山百惠在屋子里听到外边吵吵闹闹,好像卖什么东西,她慢慢走到院子仔细地听了听,好多人一齐喊,怪好听的,她觉得啼笑皆非,扬眉笑脸,信步走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