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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宾馆的路途中,大家的心情十分放松,疲惫而满足。车厢里人声鼎沸,大家打打闹闹,传递零食小吃,一派亲热和谐的气氛。导游拿着话筒叫了好几次暂停大家才安静下来。
“我们今晚要入住的宾馆今晚将会为大家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当然哪,在那里还有许多别的旅游团,出门在外,大家尽量和睦相处。我特别要提醒大家的是,我是指男同胞们,晚上可能会接到甜美女音的电话要求为你服务。我想,这种热情服务大家最好是拒绝。因为上个月带团旅游,有一位男同胞接到这样的电话就出去接受人家无微不至的服务——花了六千块洗脚。这种服务到处都是,在家里想去随时都可以。现在出门在外,势单力薄。大家就没必要在这里享受这种服务了,对不对?”
导游的话一说完,男同事们又激动起来了。同车的女同事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寒尽似笑非笑地看着英理,他没有理会,故作不解。
宾馆在半山腰上,掩映在翠绿的芭蕉、棕榈树间,白色的建筑在夕阳下一片粉红。上山的坡度很大,坐在车里,身体都往后仰,寒尽都不由得担心车子会不会倒滑下去。等车子开到宾馆大门前,她才发现手心里捏了把冷汗。
吃完晚饭,大家急急回房沐浴更衣。寒尽坐在床上看电视,另一个部门的女同事在浴室里洗澡。安安和荣兰都不愿意和陌生人睡同一个房间,她倒无所谓,于是就这么安排了。英理同样,也是和别的部门的同事一间屋。还好还好。这位女同事稳重亲热、善于交际,看到寒尽一见如故似的,两人拿了钥匙卡就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一路上她叽里哇啦地说,寒尽在后面默默地听。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他们这里的拖鞋?”女同事在浴室里喊道。
寒尽放下遥控,从床前柜子里取出一双一次性的拖鞋。
“谢谢你。我自己的鞋在里面湿了,这样走出来,会把地毯弄湿的。” 女同事用大毛巾包住头发走出来,笑着说。
“不客气。”
“我洗完了,你进去洗吧。”
虽然房间里备有浴缸,但是寒尽并不想用。站在莲蓬头下任水哗哗地冲洗身体,带走一天的脏秽与疲惫。脑海里不禁回想到刚刚从邵光远手中取出房间的钥匙卡的时候,他低低地说:“待会舞会见,我有话要跟你说。”
寒尽还来不及拒绝,又有其他的同事过来拿钥匙卡。他要说什么,她也能猜想到一点。她不擅长拒绝别人,而且会心有愧意。还好,英理哥陪在身边,即使不是男朋友这个挡箭牌的身份,但是知道自己有他陪着,就会心安。虽然免不了有大家的议论纷纷,但知道有一个怀抱可期待,在那里能得到许多安慰。
“很漂亮啊。”寒尽洗完澡出来,那位女同事正坐在化妆台前夹睫毛。一身莱姆绿的雪纺纱裙顺着曲线柔和的覆在身体上,烫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山茶花的水钻发箍在染黄的发间一闪一闪。
“真的吗?”女同事高兴地问道。
“嗯。”寒尽重重地点点头以示诚恳。心里想,这些行头也挺麻烦的吧。难怪她们的行李大包小包的。不过这才是对女性这一天职敬业的表现。
寒尽擦干头发,抹点晒后修复露,又坐在床上看电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口有人在敲门。
“我去开门吧。”寒尽站起来,反正她也无所事事。这时候,女同事的盛大化妆也接近尾声。
“英理哥?”
“方便进去吗?”
“里面有人。”
“没事,进来吧。我过两分钟就走。”女同事手下在忙,耳朵还是照常灵敏。
“打扰了。”英理走进来。一米八三的身高过于挺拔,一进来,室内的空间仿佛窄小了许多。
“坐吧。”寒尽指指床沿,自己也坐下来继续看电视。
“小尽待会不去舞会吗?”英理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英理哥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你若不想去就不要勉强。”英理看了她一眼,“看电视也不错。我还想将上午那本小说看完呢。”
寒尽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幸好屋里的光线不甚明朗。现在天色已黑,这间房间里有很多灯,床前灯、落地灯、酒柜灯、玄关灯,但每盏灯泡都不明亮。
“不过,我可能还是要去一下舞会厅。”如果自己不去的话,邵光远也还是会找到寝室里来的吧。
“哦?”英理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我陪你去吗?”
“我出去了。拜拜。”女同事招呼一声,摇曳着脚步走出门。
“当然。”
“你真的要去?”英理问道。
“嗯。”
“那你还不赶快换衣服?”
“就是这样啊。我就拿了一套衣服,已经穿上了。”
英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不禁叹了口气,还真是随意。
“你不担心就这样去舞会,不会被人当作服务员?”
“应该不至于吧。我没穿制服。”她一本正经地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安安的叫喊,“寒尽在吗?”
寒尽连忙打开门。安安和荣兰都在。
“年英理也在这里啊。”安安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吧。”
荣兰一边走一边说:“寒尽不知道今晚有舞会吗?”
“呃,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寒尽第一次有为自己不得礼的着装感到羞愧。主要是大家都太隆重啦,相形之下,自己太格格不入。既然已经犯了错,她就只有装傻喽。
“大概周四的时候,文员给大家发的邮件里有说明啊。你没注意啊?”荣兰笑着说。她有些激动,话比平时还多一些。
“是啊。没看到呢。”
“哦,我应该提醒你一下的。”
舞厅里的人还不是很多,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说笑。舞池了已经有人翩翩起舞。
“安安真漂亮。”邵光远夸奖说。吊带露背的蓝色连衣裙腰间点缀着玫瑰花朵,耀眼的松石项链绕在纤长的脖上,美丽自然。但是哪一天安安不是这么漂亮呢?
“那是当然。”安安姿态美美地睥睨着他,一脸陶醉地吟诵,“如何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哈哈,我看是航空母舰刷上新漆啦。”一位男同事开玩笑道。安
安年纪小,一经逗弄就像点燃了火药桶。虽然不时被她炸了个灰头土脸,但有人就是有被虐情结。
“你这只该死的猩猩怎么不去动物园捡香蕉皮吃,以为穿上西装就是人了吗?”安安回得又毒又狠。
“美国调查大规模杀生武器怎么不把她查出来?”邵光远调侃道。这小妮子她牙尖嘴利,说起话来就像施放毒气的化学药弹。
“荣兰今天也很漂亮啊。”邵光远看了看荣兰。她打扮得漂亮又低调。一条蓝色调腰果花纹的连衣裙显得身材娉婷,配上光滑的珍珠项链,白色针织纱外套,优雅矜持。
再看看寒尽,真是乏善可陈。平时上班一样的着装,浅蓝泼彩图案的衣衫,白色的七分裤,头发半干,水草一般覆在背后,但在他眼中也是一样的清新自然、轻盈飘逸。
“我要跳舞我要跳舞。”安安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橙汁一边念叨。
“我请你,好不好?”先前调侃她的同事伸出友谊之手。
“不要。这是今晚的第一支舞,不能浪费。”她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说。
男同事为之气结,说什么哪,和他跳舞是浪费?这小妞,白眼狼!
“谢谢你提醒了我。”男同事悻悻地退下去。
安安气鼓鼓地坐在位子上,四处张望,仿若蹲在绿叶上寻捕飞虫的青蛙。
“美丽的小姐,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英理走过去,彬彬有礼地问道。
安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又不安地看看寒尽。寒尽没有说话,坐在黑暗里认真地喝果汁。
“可是,你和寒尽还没有跳舞呢。”
“安安,还是你觉得第一支舞不应该浪费在英理哥手上啊?不过你这样想,我真的很能理解。”诚恳的嗓音饱含着笑意,顺着幽幽的光线漂移过来。
“寒尽,你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安安撒娇道,“寒尽,这样吧。你们现在去跳第一支舞……”突然她停下不说了,双眼发亮地看着走到自己跟前衣着翩翩的帅哥。
“迷人的女士,能否赏光共舞一曲?”
安安二话不说,将手交给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回眸一笑,“你们就不用等我啦。”
“请问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安安。你呢?”
“费历朴。我可以叫你另外一个名字吗?”
“什么?”
“费历朴今晚的专属舞伴。”
“为什么?”
“有猪肉卷的话,谁还会吃老鼠呢?”费历朴引用加菲猫的经典名言。有了安安这么漂亮出众的舞伴,不想再找其他人了。
“当然可以。”加菲猫正是安安的偶像,安安笑得十分开心,热情风趣的男子她也很喜欢,“保质期,今天晚上。”
英理也牵着寒尽的手步入舞池。
“为什么要请我跳舞?”寒尽仰起头问道。昏暗迷离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更加深刻英俊,全身散发着属于黑夜的魅惑气质。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吗?”
寒尽微笑地看着他,微微带点狡黠,一副你又来了的样子,她说:“可是我不会跳舞。”
“但是,如果有你喜欢的曲子,也不妨试一下。对不对?”他说得不错,现在的奏乐正是《维也纳森林圆舞曲》,是寒尽喜欢的,散发着绿色森林芬芳的一首曲子。
“是很喜欢。但是现在没法好好欣赏。因为我有点紧张。我想,可以选择的话,更愿意和蓝鲸跳。”
“为什么?”
“因为它没有脚可以让我踩。”
英理低低地笑,胸腔都在震动。
“这么没自信?”他亲昵地在她耳边说。
“我的舞技实在是太差了。”寒尽低着头,为自己连累到别人感到愧意。
“确实。”英理毫不同情地批评,“为了不扰乱舞池的秩序,影响别人,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你让我想起一句话。”寒尽嘟囔着。
“什么话?”
“一粒老鼠屎破坏一锅汤。”
“嗯嗯,确实很贴切。”英理一副与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英理搂着她,慢慢地跳到房间尽头,掀开帷幔,推开白木门,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半圆形平台。平台上放了不少白色镂空雕花的欧式座椅和小圆桌,可供客人欣赏美景。
“珍惜此刻。”他在耳边低低地说,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仿若夜晚的春风,令人沉醉。停下的舞步又旋转起来,她的头颅无力地倚靠在他怀里,任温暖妥帖的气息将她包围。仿佛踏进了海妖赛壬所在的海域,她们弹奏着悦耳的乐曲,用迷人的微笑吸引着,让人迷恋沉沦,无法抗拒。
天上一勾弦月无声地在云层中滑翔,薄薄的云彩随意的流动,高大的芭蕉树将肥厚的叶子伸到二楼,月光辉映下,反射出莹莹辉光。不远的小河,波光粼粼,似波动的水银,水面上升起氤氲薄雾。
从未这样安详满足过,抱着怀里娇小玲珑的身躯,心就像被喜悦鼓得满满的风帆。将下巴舒服地靠在她的头顶上,幽幽的发香渗入鼻内,一点一点,身心皆醉。看着她,如玉般清润的肌肤在月光下更显得莹洁皎白。弯弯的眉毛若两片柳叶呵护着一双光华流转的盈盈美目,如月光下闪耀点点银辉的溪流,安详中不乏灵动。四周太安静,这样的夜晚太魔魅,心蠢蠢欲动,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扼住他的理智,似中了邪般,他忍不住低下头,唇印轻轻地落在额间、眉上、眼睛、脸颊、嘴唇……肌肤的触碰,气味的侵袭,恍如一道道电流,击遍她全身。寒尽一时惊呆了,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做出,只是呆呆地任轻柔深情的吻,雨点般纷纷落下。好像狂风海浪里的一叶扁舟,起伏倾翻全不由自己做主。讶然、恐慌,甚至还有喜悦、甜蜜的情绪迅速充斥在她心扉里,整个人晕陶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了。
深蓝天幕上弯弯的弦月半隐进云层。英理停下来稍稍松开怀抱,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迷蒙的星眸,娇艳欲滴的红唇,满足地叹息。微风穿透过去,胸前一片冰凉空虚,使得英理更加收紧怀抱,似要把她捻碎般揉进怀里,在柔软的唇上一次又一次辗转缠绵。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在浩瀚的星空下,洋溢着阵阵花香的夏夜里,洁白的楼台前,只剩下相拥相属的彼此,仿若万丈红尘里,熙熙攘攘,辗转流离,终于寻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于是圆满。那些纷纷杂杂的人群和事务如星埃尘土般以光一样的速度在身后飞逝……
“小尽,我爱你。”他的声音满足得像叹息。说出这句话,心里顿时空明起来。长期以来,心里隐隐作祟的那种感情终于寻找到一个突破口,喷薄而出。那些妒忌、怜爱、焦虑、关切,一切难以言喻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寒尽呆住了,惊讶地看着他。英理哥,从小就认识的大哥哥般的英理哥,花花公子的英理哥,对她爱护有加的英理哥,冷酷对待导游小姐的英理哥,温柔地呵护她的英理哥……各种不同面貌的英理哥在眼前迅速闪过,让她无法思索无法动弹。心里没有洋溢着喜悦,而是震惊,手足冰凉。英理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下追逐爱情脚步的英理哥,她,也终不会是他停靠的港湾……方才是一时迷了心绪,蒙蔽了双眼,才让她那样陶醉忘我地沉浸在英理哥的怀抱中,深吻里……
突然,有声音传来,打破了魔力的静谧。此刻寒尽这才从魔咒中清醒过来,羞窘得双颊酡红,用力挣脱出来,企图赶紧离开。
英理握住她的手臂,黑黑的眼眸瞅着她。
“呵呵,呵呵。”寒尽干笑几声,“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英理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那样阴森晦暗,幽冥难测的眸光让她心绪大乱,结结巴巴地说:“呵呵,晚,晚安吻。哈,哈,哈哈。”
说完,猛一用力,挣脱他的控制,迅速闪进刚刚出来的门内。
英理静静地站在白色的护栏边,目光投向远处,有些迷乱。晚风吹过,吹乱了心绪……
有人出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谈话声,调笑声灌入耳内。
“哇,还有这样一个所在呢。”
“能听到舞曲,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不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吗?”
……
英理瞥了他们一眼,走了进去。
“你们去哪里了?方才整个舞池都没看见你们?”荣兰问道。她没有跳舞,陪着邵光远坐在原地,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不是吐露心声的好机会。
“我们一直跳到另一头去了,就在那边休息了一会。”寒尽解释道。
荣兰点点头,她也只是随口问问,而且这个解释很合理,舞池这么大,灯光又昏暗,现在人也越来越多了,看不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寒尽,可以请你跳支舞吗?”邵光远问道。
荣兰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寒尽,她这一晚上也没跳舞呢,就坐在邵光远的身边陪着他,看着他喝闷酒。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心里有不妙的预感。
好吧,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早点了断,不用这么捉弄人。寒尽想到,站起来。
邵光远心跳得很快,虽然这并不是初恋,但是他很看重。看到寒尽与英理相处的情形,也许已经没有他介入的余地,但是,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的心情还是想告诉她。不想让自己的暗恋无声无息地无疾而终。不战而逃比异首沙场要失败多了。而且,年英理并不像能为某一个女子安定下来的人。
他想好的话此刻都记不起来了。只是这样相拥,迷离在人海里,有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寒尽频频朝荣兰坐的方向张望。英理、荣兰依旧坐在原地。他的手搁在腰间,如一块烙铁。带着酒味的呼吸有些浊重。自然而然的不适让她将邵光远推开一些。
“不要。”邵光远低低地呢喃,“我想这样和你一起,没有任何人……”
寒尽没有说话,抗拒的意味更重。
“不,不要拒绝我。”他乘着酒意,低下头,企图一亲芳泽。
寒尽猛地推开他,迅速穿越人群,往外疾走。邵光远紧随其后。
看到从舞池里出来的两个人,荣兰高兴着,正要打招呼,但寒尽和邵光远两人看也没看她,径直往外走去。笑容在脸上僵住,荣兰咬咬嘴唇,迅速跟上去。
穿越走廊,穿越大厅,寒尽知道后面紧随着邵光远,但是她只想立刻回寝室逃避尴尬的一刻。不过,自己不正是希望今天能把问题解决好吗?这样逃避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呢?逃避是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的啊。
这么想着,她放缓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一脸焦急的邵光远,“我想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邵光远点点头。
“那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吧。”她抿紧嘴唇,勉强笑了一下。这种事情,她没遇见过,也始终大方不起来,也没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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